第7章 :血

2024-09-14 18:25:55 作者: 宮筘月

  第7章 :血

  艾爾格這幾日過得不算太好,自從那日平安從江嶼白房中出來以後,他就被盯上了。

  從前跟他同為人類的血仆覺得他攀上高枝,又對始祖有天然的畏懼和排斥,紛紛同他疏遠;傭人都是吸血鬼,他們奉始祖為王,瞧不上艾爾格這樣的血仆,只覺得是對始祖的玷污,更加冷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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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艾爾格自從回來以後沒被始祖召見過哪怕一次,傭人們向來有眼力見,知道他是「失寵」,惡意的排斥更是翻了數倍。

  他剛被其餘傭人明里暗裡貶低一番,收拾餐具時碗碟打碎的黑鍋也盡數推到他身上,害得他被罰在後院隱蔽的角落裡跪了大半天,蚊蟲叮咬也不敢動彈半分,寒風凜凜,等他起來時已經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了。

  他偷偷回房哭了一通,外頭照料花圃的傭人喊話,只能擦乾眼淚繼續去幹活。

  一到花園就見只有多維雅一個傭人,她資歷深,管教著大大小小的傭人,這兒的傭人誰見了她都愁,艾爾格也是。

  他走到花圃邊,明艷的玫瑰開得正好。

  多維雅舉著剪刀修剪多餘的枝葉,憐憫又嫌惡地看著他:「才侍奉過一晚就被趕出來,既惹公爵大人不喜又沒能在始祖面前博到幾分疼愛,如今那位上了位,你復寵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她輕飄飄瞥了艾爾格一眼,「要是能哄得大人也將你變作吸血鬼,人類渴望了那樣久無盡的壽命,永駐的青春,唾手可得。」

  艾爾格咬牙。

  所有人都以為他與始祖大人真發生了什麼,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始祖根本沒有碰過他,那一切不過是傭人們可笑的想像罷了。

  可他根本開不了口,他害怕一切暴露以後,自己的處境會更糟糕。

  「我沒想過以色侍人,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艾爾格繃著臉,伸手去拿地上的水壺,「我也從來不想做吸血鬼!」

  嘩啦!

  水壺被多維雅輕易踹翻,打濕了她灰紅色的衣角。她扭住艾爾格胳膊向後折去,壓著他跪下,語氣森寒:「我教你的規矩都忘了?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驚擾到幾位大人你以為你還有茍延殘喘的機會?」

  艾爾格被她動作壓得幾近窒息,膝蓋上舊傷未愈,猛地跪下磕得血肉模糊,十足的悽慘。

  他胡亂掙扎,卻根本掙不過已經是吸血鬼的多維雅,眼淚止不住的掉:「我錯了,我不該大叫,是我忘了禮儀……」

  他被鬆開了,尚且沒能緩過神來就聽多維雅恭敬的聲音響起:「公爵大人。」

  艾爾格渾身發抖地睜眼,就看到莫里甘那雙冰冷的眼。

  「隔著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要是不喜歡做血仆這種低賤的生物,我也能給你選擇別的路。」莫里甘輕笑一聲,望向艾爾格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物,「跟著照料了花田這麼久,乾脆把身體填進去當花泥,怎麼樣?」

  艾爾格連連磕頭,磕得血肉模糊,顫顫巍巍:「公爵大人我錯了!我罪該萬死我低賤卑鄙,求求您饒了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珍惜,我一定不再犯錯!」

  他秀美小巧的五官被驚懼的恐懼包裹變得扭曲猙獰,鮮血從額頭滑落,黏在睫毛上。

  瀰漫開的血腥味不自覺誘發血族天性,莫里甘眸子微微一閃,若有所思地捏著他下頜。

  「公爵大人。」多維雅適時開口,有些遲疑,「昨日格魯抓來的血奴又死了兩個,血液供應怕是不太夠……不如您把他交給我來教訓一通,懲戒一番,讓他以後不敢再犯。」

  莫里甘憐惜地抹開他眼皮上的血,放在唇邊舔了一口,仍舊是熟悉的味道,只能說中規中矩,配上這張臉勉強算是秀色可餐:「罷了,有這張臉,你也不是毫無作用。」

  他垂眸掩去眼底厭棄的神色,直起身子:「我改變主意了,給你三天時間,想辦法留在他身邊。」莫里甘眼角微微上揚,「我相信你有那個能耐,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別讓我失望。」

  艾爾格坐在原地,酸痛的眼眶後知後覺落下眼淚。

  多維雅跟著公爵離開,空無一人的花圃里艾爾格無聲地抖著肩膀。

  一連好幾天,江嶼白像是被圖書室與閣樓迷住了一般日日流連於此,雖回房間的次數屈指可數,但維達爾也是日日宿在他房中,同吃同住,誰都知道他們感情甚好。

  只有維達爾知道他們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晚上總不見江嶼白身影,就算他來也只禮貌克制地睡另外半張床,別墅床向來很大,別說什麼親密舉動,他們連碰都碰不到。白天同吃同住,連從來不讓僕從進的閣樓與書房他也能進,但進去了江嶼白就專心看書學魔法陣,交流極少。特別是自從來到江嶼白身邊,莫里甘再也沒找過他,似乎對他一點興趣也無。

  維達爾感覺到他似乎想給自己構建一個平靜的暖巢,一個安心的避難所。

  他望著面前的果盤,裡面是晶瑩剔透的紫葡萄,別墅里大多都是吸血鬼,這些為誰而準備的不言而喻。

  指尖抵上鋒銳的邊角,刺痛感傳來,維達爾冷淡地翻過一頁,紙張邊緣在他手指划過血痕。

  滲出血的香味立刻引起江嶼白注意,他從懷中拿藥望過去:「怎麼弄的?」

  看到那道口子時,江嶼白微微皺眉。

  不算很大,流血卻有點嚇人。

  他抓起維達爾手指拉到面前,擰開藥罐準備上藥:「怎麼看個書都能傷到。」

  「你想喝嗎?」

  維達爾忽然把手指擡了起來,殷紅血滴要落不落。

  他唇邊的笑溫柔,卻似乎另外帶了些引誘的意味,要將惡魔引入更深的地獄。深眼窩、高鼻樑,眼皮很薄,淡金色瞳孔透出淺淺聖光,是一看就很深情的眼。

  他輕聲說:「反正已經傷到了,不要浪費。」

  江嶼白看得一怔,粗糙的紙張從指尖滑落,被那股極具吸引力的鮮血氣息靠得如此近,哪怕他一直覺得自己自控力不錯,卻還是忍不住指尖顫抖。

  維達爾把他的反應全部收入眼中。

  之前那個血仆說他從醒來以後還沒喝過血,維達爾在教廷里背過千萬遍血族的習俗特點,血族一經沉睡會耗去大量能量,會不自覺誘發血性,江嶼白不可能忍得住。

  他也不想讓江嶼白忍,沒得到血液滿足的血族爆發起來會很恐怖,也許理智全無以後,連現在短暫的和平都保不住。最理想的辦法是讓江嶼白平穩進食血液,只是維達爾一開始沒想過親自上陣。

  維達爾滲血的指尖按在江嶼白唇上,他一時分不清是血更紅還是唇更紅,只覺得江嶼白這副模樣分外迷人。

  江嶼白一口咬上他的手指。

  先是尖銳疼痛,隨後是酥酥麻麻的,渾身輕飄飄的感覺,像磕了藥,欲.仙.欲.死——這是每位血族都有的特性,為了麻痹獵物,會從自己的尖牙中釋放微量毒素,並不傷身體,只會增強一點小情趣。

  維達爾微微眯起眼,他總算知道為什麼有人被血族吸過血後會瘋狂痴迷這種感覺,確實很舒服。

  讓他更舒服的是江嶼白的表情,一貫冷漠淡然的神態如今徹底破裂,眼眶很紅,握住他手腕的右手青筋暴起,抓得他都有些疼,嘴上動作仍舊克制,眼神意外的凶。

  有那麼一瞬間,維達爾以為江嶼白會掐著他脖子狠狠咬上來。

  維達爾自然而然地攬住他,慢條斯理搭在他後腦勺,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順毛:「慢慢吃,不著急。」

  香氣更濃了,江嶼白幾乎分不清這股氣息從何而來,動作越發急促,貼在維達爾手腕上蹭了蹭,狠狠咬下去,半晌才漸漸有了些飽腹感。

  他睜開眼,眼前水霧朦朧,維達爾伸手替他拭淚,他才發覺自己離對方太近,手指抓著維達爾肩膀上的服飾,竟被絲帶纏住掙脫不了,費好大勁才擺脫。

  喝了些血以後江嶼白總算清醒了,他身子還有些發軟,搭在維達爾身上的胳膊沒什麼力氣。他閉眼,艱難撐起來:「抱歉。」

  維達爾扶住他,掌心下的皮膚冰冷柔韌:「我以為你還要喝一些。」

  他語氣些許遺憾,江嶼白沒聽出來,還沉浸在自己怎麼能這麼禽獸不如的震驚中,抓著維達爾手遲疑道:「……傷得更重了。」

  維達爾沒什麼情緒的瞥了眼有些猙獰的傷口:「那怎麼辦?」

  憑藉他身體的恢復速度,這點小傷下午就能癒合。

  自從落難以後,他很難對任何事產生興趣,無論做什麼都只覺得無盡的乏味。

  但他看著江嶼白的表情覺得有趣,聲音溫溫柔柔的:「除了有些疼也沒什麼大礙,沒事的。」

  江嶼白登時有些愧疚,他搶先莫里甘一步帶走維達爾,本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沒想到成了監守自盜。

  他鄭重的說:「我替你擦藥。」

  維達爾無聲笑了下。

  身邊有人湊過來,捧著藥箱局促不安地上前:「這裡、裡面是皮外傷的藥,功效很好,瓶子裡的粉末泡水口服還能補血。」

  江嶼白接過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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