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不裝了

2024-09-14 17:50:56 作者: 故久如

  第43章 我不裝了

  「清醒點,你刻意把我們引到這種幻境當中來,應該是想讓我們知道過去發生什麼,繼而幫助你吧?否則來這兒的路上,你有的是奪人性命的機會,犯不著非要等到村子中。」容意繼續對嫁衣鬼說著話,「你給了你那個戀人什麼東西,他是為那個東西接近你的嗎?你如果還有點腦子的話,死去這麼多年,足以想清楚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吧?」

  「住口!」嫁衣鬼情緒失控地雙手捂住耳朵尖叫。

  伴隨她的叫聲,道路旁、村子中無處不在的紅燈籠都劇烈地搖晃起來,仿佛村中處處血光閃爍。原本的石質橋面也逐漸變得軟爛,仿佛踩在某種臟器上一般。

  

  樓續年見狀,下意識要護住應該是普通人的容意,但卻見到她不為所動的鎮定模樣,仿佛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容意是已經不打算再裝了。

  上次在建築工地,樓續年等人趕到時她假裝暈倒,是因為當時嫁衣上的陰氣已經被她吸食得差不多了,暴露自己邪修的身份跟樓續年這個正道修士相爭,太不划算。但這次嫁衣鬼本體現身,周圍的凶煞之氣和陰氣無比濃郁,她如果要繼續偽裝自己是個普通人,勢必只能放棄這足以籠罩整個村子的凶煞邪氣,這怎麼能忍?

  即便要為此與樓續年一戰,容意也不想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而且她相信,只要樓續年不是傻子,就該知道此時更要緊的事不是處理自己,而是制止嫁衣鬼。

  果然,雖然短暫地關注了容意一瞬,樓續年的大半注意力依然在嫁衣鬼身上。

  他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了幾張符紙,用法力激活符紙上的符文後,將符紙分別丟向四方。符紙懸在半空中,彼此勾連,構成一個方形的法陣,把嫁衣鬼、樓續年和容意三人都圍在法陣當中。

  「在我旁邊的這位可是修真世家的繼承人,對你下手不會留情的。」容意說,「你要是有什麼遺言最好早點說了。」

  這話對嫁衣鬼簡直是貼臉挑釁,她本就表情扭曲的臉上青筋暴突,血淚橫流,早不復絕色美人的模樣,只有無盡的猙獰和恐怖。

  嫁衣鬼塗著蔻丹的十指指甲暴漲出一截,似野獸的利爪一般抓向容意與樓續年。

  在兩人後撤迴避的瞬間,嫁衣鬼狡猾地沖向構成法陣的其中一張符紙。一陣電光閃過,嫁衣鬼的肩頭出現一道焦黑痕跡,與此同時,她也順利讓那張被攻擊的符紙裂開。

  樓續年見狀雙手飛快捏訣,準備填補法陣漏洞。

  容意卻不需要這麼麻煩,她直接沖向法陣缺口,以自己的肉身為壁,堵在法陣的缺口上。

  「容意!」見狀,樓續年一貫波瀾不驚的臉上都克制不住露出驚詫的神色。

  嫁衣鬼直直撞向容意。

  正常人如果被嫁衣鬼這種級別的厲鬼迎面撞上,幾乎難逃瞬間被其吞噬魂魄,奪走軀體的命運。嫁衣鬼也覺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鮮紅的嘴唇微微彎出詭異的弧度。然而,嫁衣鬼與容意身形重疊的瞬間,她預想中那暢快的吞噬感卻沒有出現,相反的,她很快就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凶煞邪氣正在流失。

  容意輕柔道:「樓先生,你看清楚了,是她非要撞我的,我這算正當防衛。」一邊說,她一邊擡手抱住察覺不對後想要逃走的嫁衣鬼。

  兩女立場調轉。

  剛才還要大殺四方的嫁衣鬼此時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蛾,拼命撲騰也掙脫不開越來越緊的束縛;剛才還看似即將香消玉殞的容意,則反守為攻變成了主動出擊的獵人。

  一盞殘破的燈盞虛影浮現在嫁衣鬼和容意的頭頂。

  也就是在燈盞出現的瞬間,嫁衣鬼身上的凶煞邪氣流失速度加快了數倍,樓續年還未來得及打算,容意就已經全盤接收了她的力量。

  見勢不妙,樓續年取出自己隨身的桃木短劍準備刺向容意。

  他們此次來到這個歸家村的主要目的是調查嫁衣鬼生成的原因,如果對方被容意盡數吸收,那真相也許就會永遠被掩埋。

  為此,哪怕容意肉身還是「活人」,樓續年也不得不為。

  但在他真正出劍之前,容意已經主動停下吸納的動作,鬆開雙手。嫁衣鬼身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輕飄飄落到地上,萎靡地跌坐在地。

  樓續年維持將要出劍的姿勢,一時無言。

  容意:「我只吃邪氣,不吃魂魄。」

  那你還真是有原則。

  剛才樓續年已經知道容意並非他原本以為的普通人了。在修真界的常識中,能夠吸納邪祟之氣的,只有同屬邪祟的東西。眼前的少女顯然也是某種邪物,但神奇之處在於,明明她當著他的面吸取了一個厲鬼身上的所有凶煞邪氣,他卻仍然沒從她身上感覺到任何一點跟「邪」沾邊的氣息。

  這樣的矛盾也導致了樓續年無法毫不容情地對容意下手。

  收回劍,樓續年雙手背到身後,悄悄虛空繪下防備的符文。接著,他暫且忽略掉容意,問嫁衣鬼:「你即將回歸天地了,你口中所說的段郎是什麼人,你是為他才成為厲鬼的嗎?」

  嫁衣鬼也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嚶嚶哭訴道:「是。當年一個名為段玉春的男子找上我家,稱家父收藏的一個寶貝乃是他家失竊的傳家寶,希望能夠高價購回。我得知消息,心中好奇,便隔簾相望,對他一見傾心。他被家父拒絕趕走後,我夜夜都在夢中夢到他的身影,如同患了相思病。後來他買通家中下人給我送信傾吐思念之意,我方才知曉,我們竟是兩心相許。但當時家中已經將我許給王家那不學無術的廢物兒子,很快便要完婚……」

  為了反抗家族包辦的婚姻,與心上人雙宿雙飛,嫁衣鬼大膽地跟段玉春定下私奔計劃,並通過裁縫鋪互相傳信。此事中,裁縫純屬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直到被王少爺殺死的那日,他方才知曉自己被人針對的原因為何。

  按照嫁衣鬼與段玉春的計劃,她出嫁當天,他會想辦法暗中掩護,等她拿到作為嫁妝一併送到王家的那件段家失竊的寶貝後,兩人便離開歸家村,從此浪跡天涯。她沒想到的是,吃下據說是段玉春送來的假死藥物後,她再醒來已經被王少爺占了便宜。

  清醒過來的嫁衣鬼猜測應是計劃泄露,自己中了王少爺的算計。在想要跟戀人相會的執念支撐下,她用自己以防萬一帶上的毒藥報復了王少爺,帶上擺放在新房中的傳家寶,匆匆逃離王家,趕向兩人相約見面的地方。

  「那夜的月色,也是這般明亮……」嫁衣鬼的聲音帶上懷念。

  她一邊跌跌撞撞地趕路,一邊祈禱戀人仍在原地等待自己。當看到站在橋上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她幾乎熱淚盈眶——儘管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段玉春仍在等著自己。他果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的事,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懷著滿腔的感動,嫁衣鬼撲到段玉春懷中,那便是之前幻境中容意和樓續年所見的那一幕。

  但在溫言軟語安撫完嫁衣鬼後,段玉春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她抱著的包袱上。

  嫁衣鬼還記得男人當時看著那個包袱的眼神,遠比平日裡凝視她的目光更加熾烈。當時她心中就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因此,在男人伸手欲接過裝著傳家寶的包袱時,她下意識後退了,試圖避開對方的手。

  然後她便感到心口一涼,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穿透了她的身體。

  有人從她懷中抽走了那個被她用力抱緊的包袱,力道輕柔極了,似乎怕用力了會損壞包袱中的東西。

  嫁衣鬼遲緩地轉過頭時,看到的是戀人臉上一如以往溫柔的笑容,對方對她說:「多謝你幫忙,你家和王家的人都太多,我要拿回此物確實不易,還好有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說完,對方推了她一把,她就那麼看著他,跌進冰冷的河水中。

  巧合的是,嫁衣鬼被段玉春捅穿的位置,正好也是裁縫的血染上的部位。

  「我那麼愛他,那麼信任他,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麼會被辜負?段郎呢,他害了我,為什麼卻沒有報應?他在哪?我一定要找到他,帶他一起下地獄……」

  即便已經沒有為惡的能力,嫁衣鬼仍然念念不忘自己的復仇。

  容意已經無聊地把玩起自己的手指。她對於這些鬼怪痴男怨女的故事毫無興趣,現在只等嫁衣鬼最後一絲魂力消失,困住他們的幻境解除,然後她就能回家了。

  便在此時,容意聽到樓續年對嫁衣鬼說:「你說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那被你故意引導他人誤會,被當做你的戀人無辜受害的裁縫呢?你的死,是償還他的欠他的孽債。你死後為找尋段玉春,不斷引誘其他與你遭遇相似的女子墮落,殺害更多人以獲取怨力反哺自身,樁樁件件,都是罪。」

  嫁衣鬼愣住,身上僅剩的怨念也變得搖擺不定。

  「距你死去已過近兩百年,段玉春其人應也早就身亡了。你該放下執念,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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