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2024-09-14 17:38:18
作者: 三千世
第180章
瑛紀這些年認識了很多種種不同的人。
大部分都被他掃入了垃圾堆, 小部分成了他的咒法材料,只有其中寥寥幾個被瑛紀判定為可以深入交流。
而可以深入交流這一檔中,還有幾個標註了敵對的標籤, 比如羂索。
此刻驟然聽到夏油傑詢問朋友名單,瑛紀頓時糾結起來。
他想了想說:「哥哥, 是否成為朋友, 需要兩個人互相界定。」
夏油傑擡眸, 心中浮現一個猜測, 他有些無奈地說:「難道你認為的朋友,並不認可你?」
「這倒也不是,我和香織醬就互相認可對方。」瑛紀先誇了一句羂索, 這才道:「我想說的是……他們大部分都已經、額, 死掉了。」
羂索涼涼地說:「和希雲桑合作, 若是實力不濟, 大概率會被他用掉。」
他在用這個詞上加重語氣。
瑛紀有些緊張, 眼珠子滴溜溜轉。
倒也不是他心狠手辣, 主要是他以前年紀小,若被人看出破綻會很危險, 萬一再發生爸爸那種事怎麼辦?
夏油傑竟鬆了口氣:「那就好,你既然可以解決他們, 應該不會再發生類似羂索的事了。」
瑛紀詫異地看了夏油傑一眼,心裡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一次涌了上來。
他的哥哥夏油傑本質上是個好人, 這個好基本符合大眾對優等生的判定標準。
甚至因為他過于敏銳觀察能力、強大的共情能力以及術式的特殊效果,讓夏油傑總是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一件事的負面之處, 體貼、理解繼而為之輾轉反側。
但現在夏油傑整個人像是反轉了一百八十度似的, 過去他很在意的事情似乎不算什麼了,反而專注在瑛紀身上。
得到兄長的偏心, 瑛紀當然很高興,可比起高興,他更糾結兄長的轉變。
「……哥哥,我好歹是能開三個領域的詛咒師。」
瑛紀眨眨眼,暗藍色的眼睛中隱隱有光閃爍,像是躲藏在陰影中窺伺的小貓咪,仔細觀察著兩腳獸的一舉一動。
「現在有了香織醬,我就有四個領域了!」
瑛紀試探著伸手抓住夏油傑的袖子,小聲道:「哥哥遇到不開心的事了嗎?」
夏油傑莞爾:「是啊,遇到了不聽話的弟弟。」
瑛紀歪頭,故意問:「那哥哥要怎麼辦呢?」
夏油傑嘆了口氣:「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原諒啊。」
而且真正需要原諒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夏油傑避開這些不談,他甚至沒有問一歧希雲的事,也沒再問瑛紀和羂索之前的過往,他轉而提起了金在慶。
「對了,瑛紀,金在慶找我告你的黑狀。」
夏油傑若無其事地提了一句之前金在慶含沙射影的話,「他對我強調你的咒法材料來源不太合理。」
瑛紀聽後瞪圓了眼睛,繼而小臉陰沉下來,他立刻拿出手機,噼里啪啦敲了一通。
「沒事,法會裡有不少盯著他想上進的騙子,我給其他人一些機會,金在慶就知道誰才是他的老闆了。」
夏油傑本想說萬蓮法會裡的人都是刺頭,讓瑛紀小心些,可是他轉念一想,瑛紀都搞定了羂索,還擔心他搞不定法會裡的騙子?
再說了,他也可以幫忙。
夏油傑略過這一點,又問:「禪院甚爾真的不要他兒子了?」
夏油傑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煞氣在不遠的地方徘徊,應該是在這裡照顧老婆的禪院甚爾。
說實話,他對禪院甚爾的感官很複雜。
沒有過去的記憶之前,夏油傑還單純地認為禪院甚爾是個照顧老婆的術式殺手。
但結合著未來的記憶,想到禪院甚爾揍他和五條悟像是老虎打豹子一樣輕鬆,再想想禪院甚爾留下的兒子伏黑惠……就很難評。
小惠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還有術式,若是真的成了夏油,他一定會顧家的。
最起碼比夏油傑要顧家。
這樣瑛紀也能輕鬆點吧?
「別提小惠了,甚爾都要成為夏油家的侄女婿了!」
「……啊?」
瑛紀滔滔不絕地將禪院甚爾最開始的【孩子放你家不會牽扯到我老婆】到【老婆啊你中毒了孩子跟你生活會死】,再到【我老婆是孤兒,不如讓她成夏油,孩子可以名正言順地過繼給你們家】,最後就成了……
「葵生是奶奶親戚家的侄女,甚爾是上門女婿。」
瑛紀一副懊惱的表情說:「我之前請他幫忙忽悠哥……咳咳。」他連忙含糊過去,「導致我得幫他糊弄葵生,沒看成葵生暴揍他的好戲,好虧啊!」
他之前還答應孔時雨一起來看樂子,現在瑛紀後悔了。
早知道哥哥底線這麼低,他何必絞盡腦汁請禪院甚爾幫忙?直接坦白不就行了?
夏油傑大開眼界,深受震撼,甚至產生了深深的不理解。
禪院甚爾為什麼能為一個普通人做到這種地步?就算瑛紀對家庭有著深刻的感情,那也因為大家是親人啊,禪院甚爾則是為了愛情!
他單知道禪院甚爾為了救助妻子求到瑛紀這裡,還將兒子塞過來當抵押醫療費,但還真不知道禪院甚爾這麼騙老婆!
不理解,但佩服。
瑛紀感慨地總結:「總之,我從他身上學到好多很有用的話術。」
夏油傑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他有像禪院甚爾這麼努力維護家人對咒術界的認知嗎?他希望父母能理解他,或者說他天然覺得父母就該理解他,結果卻……
「我原則上不反對,他很強,若是他願意幫忙保護媽媽和奶奶,那我沒意見。」
夏油傑靜靜看著弟弟,輕聲說:「這一次我將選擇的權利交給你,瑛紀。」
「你的選擇一定比我更有意義。」
瑛紀卻握住了哥哥的手,反駁說:「不,是我們的選擇!」
他們是兄弟,當然要一起呀。
夏油傑定定看著瑛紀的手,腦海里閃過很多破碎的畫面。
這是從他幼年時就抓著他的手,從未放開,也不允許他放開,更是未來的他沒有的重要之物。
胸中種種情緒百轉千回,如灰燼之火再度綻放出光亮。
記憶里,他曾對五條悟說,他無法在這樣的世界裡真心笑出來。
事實上即便沒有未來發生的事,最近他也越來越苦惱和煩躁了,他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卻總是被現實打擊。
咒靈的襲擊、咒術師的遭遇、高層的虛偽和狠毒、御三家和總監部爭權奪利……種種黑暗晦澀的事情糾纏在一起,像是纏繞打結的垃圾。
五條悟可以很自然地接受這些,夏油傑做不到。
但與未來不同,他的弟弟為了這個家,主動投身到了稀爛的咒術界,沉浸在了最黑暗的地方。
不只是五條悟,連瑛紀也這樣……也許他應該再試一下?
夏油傑很努力地微笑著,他輕輕回握住這隻手,像是用盡全身力氣。
「……好,我們一起。」
另一邊,禪院甚爾一邊手起刀落剁魚,一邊側耳聽著別院的動靜。
輕鬆颳走魚鱗,將裡面的魚骨全都挑出來,再微微用力捏碎魚肉,來回揉捏幾次,魚肉就變得細密綿軟,禪院甚爾加了配料,攪拌均勻後開始手搓魚丸。
突然他耳朵一動,側臉看向廚房門口。
只見小惠抓著一隻毛茸茸的大狗娃娃,怯生生地站在廚房門口。
大黑狗慢吞吞地跟在後面,狗狗動了動鼻子,似乎聞到了肉香,發出了低低的嗚嗚聲。
禪院甚爾甩手將魚丸砸回器皿里,走到旁邊低溫熬煮的大鍋前,掀開鍋蓋,撈出了好幾根魚骨放在大黑狗面前。
這是禪院甚爾吊了一上午的高湯,他只要湯,骨頭正好給大黑狗當加餐。
小惠抿唇,男孩微微低下頭,聲音細不可聞。
「……姨姨的孩子真的變成星星了嗎?」
雖然奶奶和甚爾叔叔說,這個姨姨的孩子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希望他能暫時當姨姨的孩子,和姨姨玩耍……但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是葵生和小惠的面容有相似之處,小孩跟著【生病的姨姨】玩了一天,每次對上葵生的眼神,惠新里都忍不住心生親近之意。
禪院甚爾瞥了一眼似乎有些茫然懵懂的小孩,淡淡道:「是啊,變成星星了,今天謝謝你了,你要是沒事幹,就去找你的哥哥們,他們在吵架。」
小惠怔了怔,哥哥吵架這件事立刻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
「為什麼會吵架?他們不開心嗎?」
禪院甚爾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
他壓根沒見過這麼黏糊的兄弟!禪院家的兄弟都是互相給對方找茬兒的怨種,禪院甚爾對此完全沒有任何處理經驗。
小惠稍微朝著大黑狗的方向靠了靠:「大黑不讓我去。」
「……夏油家有毒吧?弟弟養哥哥,狗養人,這都什麼事啊?!」
禪院甚爾抱怨,「要不還是將你送到五條家?」
還能再賣個好價錢。
五條這個詞觸發小惠的ptsd,他一下子害怕起來,想到了之前哥哥成了五條瑛紀,他也要成五條惠的事。
小孩哇一聲哭了,轉身就跑。
「嗚嗚嗚嗚我不要當五條!」
小惠順著走廊跑掉了,大黑狗很自然地引導了一下,小孩慌亂之下竄進了夏油奶奶休息的房間。
「奶奶!」
夏油奶奶背對著小惠,正低頭翻看著什麼。
聽到小惠的聲音,她連忙擡手擦了擦眼睛,聲音有些哽咽。
「惠啊,怎麼了?」
小惠正要說不去五條,但在看到奶奶的瞬間怔住了。
面容蒼老的女人眯著眼睛,卻擋不住眼角的淚花。
她滿是皺紋和老人斑的手上壓著一張照片,覆蓋了大部分畫面,讓小惠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奶奶,撞到哪裡了嗎?很疼嗎?」
小孩不懂老人為什麼對著一張照片落淚,他脆生生地說:「我幫奶奶呼呼,吹走痛痛就不疼了。」
夏油奶奶想要試著笑出來,可最終還是抱住了小小的孩童。
她哽咽著:「……沒事的,已經疼了很久,現在不疼了。」
小惠不理解:「為什麼疼了很久就不疼了?」
夏油奶奶深吸一口氣,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你去找你的哥哥們,他們要是談完了,就讓他們來一趟,我有話想問他們。」
小惠想了想,轉身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大黑,你去叫哥哥們過來好不好?」
他老氣橫秋地說:「撞到了怎麼可能不疼呢?奶奶要說呀。」
大黑狗嗚嗚了一聲,轉身跑了。
許是老太太的錯覺,小孩小小軟軟的身體靠過來,她竟真覺得心底的悲痛減輕了很多。
「奶奶!」瑛紀拉開門,探頭探腦,「您不是要午睡嗎?」
夏油奶奶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看著跟在瑛紀身後的夏油傑,認真地說:「瑛紀,傑說你讓他忘記了石太郎的死,那你是不是也讓我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