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瑛紀奮筆疾書。

  脹相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懷裡的八個罐子又數了一遍, 然後藏在寬大的和尚袍子裡。

  喚醒他的人是個孩子，自稱一歧希雲，但說實話, 脹相心裡有點犯怵。

  主要是對方看著他突然興奮起來，拿起紙筆快速寫著什麼的樣子, 讓他夢回一百五十年前, 仿佛重新見到製造了他們九兄弟的加茂憲倫。

  但也許是由詛咒轉化為素魂狀態, 脹相心裡也升不起對這孩子的厭惡感, 而且他們已經簽訂了束縛，只要不牽扯到弟弟，脹相倒還穩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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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茂的血真不錯。」

  就在脹相胡思亂想之際, 面前穿著寬大黑色唐衣的小少年意猶未盡地丟開筆, 他似乎在發呆, 又似乎在看紙上的各種天書一樣的文字, 最終, 少年收起這些東西, 看了過來。

  脹相全身都緊繃。

  「可惜了，你那六個弟弟不是特級, 即便我用術式轉化，也只是渾渾噩噩的生物而已。」

  瑛紀趁著剛才靈感爆發和興奮勁, 將虎杖香織認定為失敗的項目重新寫了個提綱，準備回頭讓萬蓮上人和金在慶優化一下文本用語, 塞給總監部騙經費。

  他注意到脹相有些警惕，像是護著幼崽的老母貓, 不禁笑了。

  「我和你說點注意事項。」

  脹相是特級咒物, 經他的手無意間變成了人。

  最重要的是，脹相還是愛護弟弟的好哥哥！

  可以說脹相完全戳中了瑛紀的好感, 瑛紀想到自己當年剛轉生時的懵懂和茫然，開始絮絮叨叨地說一些做人須知。

  「你現在是人了，一會我給你找些課本，你看一看，我再讓光蓮和金在慶給你做個基礎培訓，當詛咒時可以隨心所欲，但如今你有了人型，可以被人類注視到，就要遵守人類的規矩。」

  頓了頓，瑛紀的語氣柔和下來，他注視著脹相，「也許你憎恨將你製造出來的人，也許孕育你的人也憎恨你，可無論如何，你都誕生了，你還有兄弟們要照顧。」

  瑛紀最清楚要如何引起脹相學習做人的興趣。

  聽了瑛紀的話，脹相一愣。

  脹相憎恨製造了他們九兄弟的加茂憲倫，可是那個孕育了他們的母親……那個從最開始期待孩子，後來在一次又一次生出怪物的絕望中而死的女人……

  脹相作為老大，他親眼看著那個女人一步步踏入最深沉的絕望，最終懷揣著憎恨和痛苦死去。

  哪怕被母親這樣詛咒了，脹相也無法生出憤怒和憎恨，反而無限同情憐憫那位孕育了他們的女子，也由此更加憎恨製造他們的加茂憲倫。

  而如今，他真的變成了人，不再是詛咒，若是那個女人當初見到的是這樣的自己，會不會……會不會露出慈愛的表情？會不會撫摸著他的腦袋，呼喚著他的名字？

  脹相的心在跳動，他胡思亂想著，耳邊又傳來瑛紀的聲音。

  「……我將你們從總監部那偷出來，也承擔了巨大風險，他們肯定會事後追捕你們，脹相，你得想辦法保護你的弟弟們啊，所以打起精神來。」

  是啊，他的弟弟們還是詛咒，還被總監部追蹤著，若是總監部知道他醒了，甚至成了人，他的弟弟會有什麼遭遇，脹相簡直不該想像！

  脹相瞬間理清楚了重點，他沉默了一會說：「一歧先生，您能讓特級咒物復甦對嗎？那您看我這兩個弟弟……」

  瑛紀有些詫異：「你不是說不希望我們的事牽扯到你弟弟身上嗎？」

  脹相沉默了一會才說：「您可以將他們的工作都給我，我只想讓他們醒來，讓他們看一看這個世界。」

  與其將來自己的弟弟被總監部當試驗品對待，還不如提前讓弟弟們以人的身份醒來，好歹體驗一番吧？

  瑛紀一下子被打動了。

  既然已經誕生，既然已經來到世界上，當然想要睜開眼睛啊。

  「好，但要延後兩天。」瑛紀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離家三四天了，馬上周末，哥哥會回家，可不能讓他發現我的小把戲。」

  脹相看到面前幾乎被黑色唐衣淹沒的男孩露出活潑調皮的表情，神色緩和了幾分。

  他好奇地問：「您的兄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瑛紀歪頭想了想，如此形容：「是個非常好的哥哥，縱然被詛咒纏繞，依舊寧折勿彎、從不妥協的人。」

  脹相下意識地說：「那會很累吧？」

  瑛紀大笑：「所以我才需要力量啊！」

  脹相想，一個試圖保護哥哥的弟弟，跟在這樣的人身邊，未來的生活應該會不錯吧？

  他無意識地抱緊了弟弟們，也笑了。

  瑛紀和脹相達成了基本共識後，將脹相介紹給了光蓮上人。

  光蓮上人大喜，他向瑛紀確認：「實力很強的詛咒師？可以幫我對付詛咒？」

  由於萬蓮法會和總監部的合作，再加上總監部的推薦，如今萬蓮法會遇到的事情和工作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工作難度也上來了，可光蓮上人頂多能看到咒靈，沒有一絲半點的實力。

  偏生作為萬蓮法會明面上的代理人，光蓮上人還得經常出門拉業務，很容易遭到詛咒師和同行的追殺。

  瑛紀日常會捏一個咒靈跟在光蓮上人身邊，但肯定比不上脹相啊！

  「可以，但他是從深山裡出來的，對外界沒什麼了解，你需要先培訓一下。」

  瑛紀目視脹相，對光蓮上人說：「他以前的名字暫時不能用，要換個新代號。」

  脹相很無所謂地說：「我是老大，叫我太郎吧。」

  瑛紀又提醒脹相：「你最好再戴個面具或者畫一下妝。」

  光蓮上人很理解：「有前科是嗎？沒關係，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交給我來處理！」

  瑛紀嘴角抽了抽，很想強調他沒前科，但想到被總監部發布又撤銷的通緝令，悻悻臉。

  「對了，光蓮，這幾天總監部可能會抽風，你注意別主動撞上去。」

  「啊？出什麼事了？」

  瑛紀意味深長地說：「你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光蓮上人拍了拍腦門：「行，馬上又是新年了，業務繁忙，只要總監部不來找我，我不會上門的。」

  頓了頓，他提醒瑛紀，「對了，有幾個大財團的年會還需要您出席。」

  瑛紀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安排。」

  看在那厚厚的捐獻名錄上，他也得營業啊！

  事實上瑛紀說的沒錯，總監部的確在發瘋。

  誰都沒想到，放在高專的忌庫居然被人偷偷溜了進去，還被洗劫了！

  「到底丟了多少東西？」

  「編號21的忌庫徹底空了。」

  「加茂家說忌庫不安全，要將儲存在忌庫里的東西全部帶走！」

  「禪院家也……」

  「夠了！不行！除非天元大人收回結界，否則他們不能帶走忌庫里的東西！」

  「沒錯，單憑總監部內部儲備，如何鎮壓本島各地的詛咒？我們需要他們的咒物和咒具。」

  「而且我們付錢了啊！每年給他們那麼多錢租借咒物，還不到期就想帶回去？」

  「……但是東西丟了啊。」

  「查到了嗎？具體在哪裡？」

  「查不到，東西最後存在的地方是東京灣的海底 ，那之後所有卜算咒法都顯示和一大群死人有關，哪怕用其他方法測算，也只能算到東西還沒被使用。」

  「那幾分要命的契約文件呢？」

  「占卜得知並未傳播出去。」

  「……」

  總監部各方人馬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探查，當天進出忌庫的兩個工作人員被查得底朝天，祖宗八代都被列出來了，也遭到了無數次咒法探測，可他們仍然乾淨清白的像是東京灣的水。

  「……東京灣髒透了好嗎？我記得以前國際鐵人三項要在那舉辦分賽，還被說水裡細菌超標。」

  禪院家，禪院家主禪院直毘人發出嘲笑，作為一個喜歡看動畫片、跟上時代潮流的老頭，他對此事的看法只有一個：監守自盜！

  「肯定是總監部想黑咱們家的東西，才找了失竊這種理由。」

  禪院直毘人無視【卜算咒法測算出咒物和禪院家的一些人有關】，聯絡加茂和五條，一起找總監部的麻煩。

  反正丟失的不是他們禪院家租賃的忌庫，禪院直毘人無所謂。

  不過東西丟了也很麻煩，今天丟的是加茂家的東西，也許明天就輪到禪院了呢？

  於是禪院直毘人趁機提出，總監部忌庫不能只有總監部的防護，他們御三家也要進去設置特殊術式和結界。

  加茂家和五條家也都同意了這一點，總監部卻不樂意，在高專忌庫里塞御三家的結界，那將來他們要取用什麼咒物，還得請御三家幫忙解除結界嗎？

  一時間咒術界高層陷入了互相撕逼的風波，讓這個新年看起來格外忙碌。

  虎杖香織也很疑惑，忌庫怎麼被偷了？誰偷的？

  作為暗中掌控了總監部很大一部分勢力的幕後黑手，虎杖香織早已將總監部內部物品看做自己的倉庫，現在東西丟了，換個說法就是他的東西被人偷走了，他當然不開心。

  虎杖香織也用咒法測算了一下，但一無所獲，甚至他冒險回加茂家拿了一些血液做追蹤，試圖通過尋找九相圖來判斷誰是小偷，竟也失敗了。

  並非是陷入死寂中，也不是被咒法屏蔽，而是徹徹底底消失了。

  虎杖香織的心沉入谷底，特級咒物不會消失，但連加茂的血液秘術都查不到九相圖的位置，只說明一件事。

  九相圖徹底活了，甚至主動修正血液特性，隱藏了起來。

  虎杖香織頭疼萬分，他換了馬甲，倒是不怕被九相圖找上門，可是虎杖悠仁一歲不到，若是被九相圖發現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虎杖香織第一時間回了虎杖家一趟。

  但虎杖香織並不知道瑛紀有事沒事就讓黑光水龍順著下水道過來溜達一圈，瑛紀回家過了個快快樂樂的周末，就接到了黑光水龍發來的【異常】提醒。

  瑛紀立刻收回特級咒靈，決定暫時不去圍觀虎杖一家子，過上一兩年再說。

  雖然他很饞虎杖悠仁，但來日方長嘛。

  在脹相的請求下，瑛紀將壞相和血塗也轉生出來。

  老二壞相轉生後年紀也小了幾歲，雖然他的造型比較新潮，但考慮到這年月和尚都很新潮，而且驚悚的外貌更容易對其他詛咒師造成威懾，瑛紀就沒去管了。

  有問題的是老三血塗。

  以血塗本身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化為人型，最終瑛紀出手幫忙調整了一下血塗的外貌和形態，讓血塗變成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

  不過瑛紀只能對血塗的力量重新分配，不能增加或者改變血塗的能力和性質，這導致化為人型的血塗自身實力掉到了一級，同時血塗只有五六歲的智商，看起來笨笨的，說話也沒什麼邏輯。

  因咒法的關係，血塗非常親近瑛紀，第一次醒來甚至直接開口喊媽媽。

  瑛紀：「……」

  就，一言難盡。

  「叫名字。」

  「媽媽。」

  「算了你叫哥哥。」

  「媽媽。」

  瑛紀心情複雜，他能理解非人之物對於讓自己誕生的存在有天然的孺慕之情，但當媽媽對他來說還是太超前了啊！

  而且虎杖香織（加茂憲倫）才是真正製造九相圖的人，他勉強算是保溫箱？接產護士？總之他不要成為虎杖香織那樣的英雄老母親啊！！

  瑛紀繃著臉對脹相說：「帶著你三弟趕緊走！」

  脹相連忙抱著一臉懵懂的血塗跑了。

  用了假名叫次郎的壞相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看瑛紀：「血塗他不是故意的……」

  自從九相圖離開咒高的忌庫後就全醒過來了，他們親眼目睹了發生的一切，倒也不用瑛紀再重複詢問或者講解什麼。

  壞相覺得這樣的生活非常好，和兄弟們在一起，學習人類的規則，還能自由享受生活，是他們以前不敢想的美好未來。

  瑛紀揉了揉太陽穴：「我知道。」他打起精神，「最近你們適應得如何？」

  壞相：「挺好的，大哥跟著那個和尚，我跟著金絲框眼鏡。」

  金絲框眼鏡代指金在慶，金在慶看不到咒靈，需要咒具輔助。

  瑛紀的心情好了些：「最近都學了什麼？難嗎？」

  「我和大哥已經背完了刑法，正在看勞動法。」

  「……啊？看這個做什麼？」

  壞相老老實實地說：「金在慶那傢伙說，來錢的方法都在刑法裡，學那個比較快。」

  瑛紀：？？？

  雖然萬蓮法會的確有不少灰色產業，也遊走在法律邊緣，但他已經買了廟子要搞正規化了啊！！

  「那你們看勞動法幹什麼？」

  「他說勞動法的條例反過來，就是目前人類社會工作的正常情況。」

  瑛紀：「……」

  他竟無言以對。

  「算了，你們繼續學吧，血塗心智不全，別讓他出門，就在法會裡讀讀佛經好了。」

  瑛紀又強調說，「至於你們倆……雖然光蓮和金在慶會請你們做些事情，但如果你們覺得不好、或者讓你們直接詛咒他人的事，就給我傳消息，我收拾他們倆！」

  壞相表示沒問題：「我和大哥現在跟著他們倆當保鏢，有事我們會匯報的。」

  有了九相圖裡的老大脹相和壞相加入，瑛紀終於不需要常駐法會內了，遇到普通的詛咒事件亦或者有敵人來襲，完全可以讓脹相先上。

  瑛紀總算有時間和空暇來關注親哥夏油傑上高專的事了。

  因為臨近開學前半個月，瑛紀突然久違地接到黑市中介傳來的消息。

  五條悟要去東京高專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