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夏油家, 兄弟倆的小房間。

  自從瑛紀翻窗跑路後，夏油傑一口氣提在嗓子眼裡，滿心焦慮, 更別說睡覺了。

  他勉強撐著眼皮等瑛紀，在看到瑛紀跳進窗戶, 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瑛紀剛要開口, 夏油傑就猛地撲上來抱住了瑛紀。

  夏油傑在顫抖, 瑛紀有些茫然, 小聲問：「哥哥？」

  夏油傑許久都沒說話，半晌才鬆開瑛紀，他勉強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笑容：「沒什麼, 怎麼樣？你沒事吧？」

  瑛紀咳嗽了一聲, 開始打著光蓮上人的名義給夏油傑科普咒術界常識。

  「……那個大和尚的確是騙子, 他不是咒術師, 只是能看到咒靈的普通人……咒術師是什麼？哦, 就是有術式、有咒力可以祓除咒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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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紀從頭開始，將術式、咒力、咒靈分級等等全部說了一遍。

  「所以我們是咒術師, 哥哥和我都有術式，目前我們這邊最大的咒術師集團是總監部, 總監部對接了政府，警察那邊出現關於咒靈的案子時, 會移交給總監部。」

  瑛紀說到這裡話音一轉，「但總監部也只是幾大團體之一, 除此之外還有御三家, 他們各自和政客有很深的聯繫，也能政府部門有自己的力量, 總監部下屬還有道場和兩所培養咒術師的學校，不過要等十六歲才能去學習……」

  夏油傑的注意力立刻被弟弟說的話吸引了，他靜靜聽著，等聽瑛紀說出了總監部、御三家、小型咒術師家族和流派，還有詛咒師團體和一些兩不沾的中立咒術師後，夏油傑的表情很奇妙。

  他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怎麼感覺這個總監部像是學校里的學生會？學生會得到老師的認可，有一定權限，可以給學生記違章，總監部和政府部門對接，所以可以隨便開詛咒師的通緝？」

  「那什麼御三家感覺像是學校里的網球社、排球社和籃球社，詛咒師就是回家部，中立學生是其他經費可憐的社團？」

  瑛紀：「……」

  這比喻真是太真實準確了。

  夏油傑皺眉看瑛紀：「光蓮上人不是咒術師，那他為什麼要對媽媽撒謊？」

  瑛紀沉默了幾秒才說：「我們倒是沒撒謊，但媽媽不相信，光蓮上人的話雖然是謊言，但媽媽信了。」

  不僅是夏油律子，光蓮上人騙了那麼多信徒呢！

  夏油傑抿唇，似乎有些生氣，可是緊接著他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瑛紀。

  「……那麼栗坂呢？光蓮上人知道栗坂這個名字嗎？」

  瑛紀張了張嘴，遲疑片刻，還是慢慢道：「……他說了，栗坂是知名詛咒師，最喜歡虐殺普通人。」

  早晚有一天夏油傑會知道栗坂的真實情況，瑛紀拿不準哥哥會有什麼反應，還不如現在說了，若是夏油傑的情況不對，他立刻讀檔，可以將這件事先含糊過去。

  夏油傑臉上的神情凝固了，像是一尊毫無生氣的雕像，緊接著他慢慢低下頭，細碎的劉海兒擋在額前，瑛紀看不清夏油傑的表情，卻能清晰察覺到夏油傑體內的咒力在沸騰。

  「哥哥……」

  瑛紀下意識地呼喊了一聲。

  夏油傑沒有擡頭，他再度伸手抱住了瑛紀。

  這次他抱的很緊，同時瑛紀察覺到脖頸處有一點濕意，夏油傑的聲音哽咽中透著難以形容的悲哀。

  「……我真是個壞孩子。」

  瑛紀本能地抱著哥哥，努力安撫哥哥的後背，他笨拙地說：「不怪哥哥……」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嗯，可是爸爸已經走了，我不想再失去哥哥、媽媽和奶奶了。」

  夏油傑連連搖頭，黑色碎發來回晃動，像是毛絨絨的小狐貍。

  他該怎麼和弟弟說，因為他覺得那是無所不能、可以撐起一片天的爸爸，爸爸走了肯定和他沒關係，也所以即便他有預感，卻也感覺不深刻？

  直到和自己一樣是咒術師，還比自己小，是弟弟的瑛紀也可能再不回來時，夏油傑才能真切的感同身受，明白失去血親是什麼感覺。

  「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再失去了。」

  夏油傑深呼吸，努力平復激烈的情緒，半晌才擡頭，他擦了擦眼角，認真地問：「那個叫光蓮的傢伙，你覺得可信嗎？」

  瑛紀想了想說：「一半一半，他的確需要我幫忙祓除咒靈，以增加萬蓮法會的可信度，但我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找來別的詛咒師賣掉我。」

  瑛紀猜到夏油傑想去見光蓮上人，但目前瑛紀剛和光蓮上人合作，沒有任何信任度，夏油傑貿然湊上去，若真遇到危險，瑛紀有把握自己脫身，可加上夏油傑就不一定了。

  「這樣吧，哥哥，先別著急，我在明面上試著找他打探學習咒法，哥哥隱藏在暗地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夏油傑思考了一會問：「總監部既然與政府有聯絡，應該是偏向正派的咒術師吧？他們為什麼不抓那些詛咒師？」

  瑛紀想到中介貪鼠對總監部的評價，含蓄地說：「學生會主席也不一定是好人。」

  「這倒是，有些學生會成員拿著雞毛當令箭，神煩。」

  夏油傑立刻明白了瑛紀的意思，他糾結不已，「可我們必須找到學習咒法的渠道……而總監部是唯一建立學校的勢力。」

  瑛紀不以為意：「我們還小，哥哥後年才考慮初中，更別說高中了，等等，哥哥不是想當警察嗎？」

  夏油傑嘆了口氣：「我以為咒術師是警察的一種。」

  「那哥哥上完高專也可以去考警校啊。」瑛紀還是傾向於讓哥哥去當公務員，最起碼這是爸爸生前所期望的道路，「沒必要現在就做出選擇。」

  夏油傑一想也對，他看了看表，已經早上五點了，一夜沒休息，疲憊中又透著精神，他完全不想睡覺。

  「你休息一會吧，我去晨跑。」

  夏油傑決定不睡了，他要好好想想。

  不過臨出門前，他問瑛紀，「光蓮上人的法會在哪裡？你之前什麼都不說就直接跑出去了，就算你出事，我也找不到你的位置。」

  瑛紀打了個哈欠，腦袋一點一點的，含糊著報了個地址，夏油傑記在心裡，才出門晨跑了。

  從此之後，夏油傑有了細微變化，他收起了莽撞和衝動，看上去沉穩安靜，做什麼都會先細細想一遍，即便遇到什麼問題，也不會立刻說出來，而是放在心裡慢慢思考。

  夏油律子並未注意到大兒子的變化，她全副心神都在瑛紀身上，因為她第二次帶著瑛紀去找光蓮上人後，瑛紀身上那亂竄的線條果然消失了！大眼珠子也不見了！

  夏油律子大喜，覺得光蓮上人是有法力、有實力的大師，給了更多的香火錢。

  頂著瑛紀殺必死的目光，光蓮上人只覺到手的錢燙得要命。

  光蓮上人順勢提出希望瑛紀入門精修佛法，夏油律子私下裡問瑛紀願不願意，瑛紀自然說好，夏油律子這才鬆口。

  等夏油律子單獨回家，瑛紀留在大師身邊學習佛法，只有他和光蓮上人兩個人時，瑛紀立刻翻臉，要求光蓮上人趕緊想個辦法給夏油律子送錢。

  光蓮上人胸有成竹：「沒關係，我已經安排好了！過兩天開大法會時在你身上造點神跡，聲稱你是轉世佛子，到時候大家給的錢都分你一份，而你還年幼，自然要放到監護人手裡。」

  這樣錢不就流轉到夏油律子手裡了嗎？

  光蓮上人像是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大堆各種花里胡哨的法衣。

  「來來來，我給你訂了很多套，先挑一身行頭，看看上身效果怎麼樣？」

  資深騙子信心滿滿、躊躇滿志。

  「你的出場秀務必要如神明降臨、佛陀在世一樣震撼人心才行！」

  瑛紀震撼地看著光蓮上人準備的一大堆衣服，不解中透著點懵逼。

  「……這是什麼？」

  「法衣！你要作為佛子出席法會時穿的衣服。」光蓮上人笑眯眯地問瑛紀，「你喜歡哪種顏色？什麼款式？你有偏好嗎？是上次那種紅色狩衣嗎？」

  瑛紀低頭翻了翻，不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哪種適合我，先試試吧。」

  瑛紀現在六歲多，正是三頭身最可愛的時候，法衣狩衣這些衣服穿起來很繁瑣，還要試好幾套，瑛紀小胳膊小腿不方便，光蓮上人就讓一個老頭過來幫忙瑛紀換衣服。

  這老頭看上去個子不高，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剛開始瑛紀沒在意，但很快他發現這老頭看他的眼神黏膩極了，粗糙的手摸來摸去，總想去碰不該碰的地方。

  老頭還時不時和光蓮上人說一句，什麼這孩子皮相真不錯，很適合什麼顏色，又說小孩皮膚嫩，顯白，摸著手感真好……光蓮上人似乎沒當回事，只顧著圍觀瑛紀換衣服後的氣質變化。

  瑛紀歪頭打量這老頭。

  夏油律子擔心他出事，曾細細和瑛紀講過，如果遇到一些故意碰觸身體的人，一定要記下來回頭告訴他。

  而小學課堂上，老師也會進行安全教育，平時區裡的警察也會來學校里進行安全知識講座，更何況瑛紀還是個詛咒師，尾神夫人啦、栗坂啦都不是什麼好貨色，瑛紀砍了那麼多詛咒師，早就從詛咒師腦袋瓜里看到一大堆馬賽克畫面了。

  瑛紀又看了一眼光蓮上人，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傢伙以為他年紀小，就故意在別的地方欺負他嗎？

  瑛紀面不改色，無視幾乎要黏在身上的老頭，在終於系好了最後一根角帶，將卡在腰間的那根繩子抽開，寬大的金色袖袍落下來的瞬間，突兀並指為劍，做了一個斬的動作。

  下一秒，幾乎要貼著他的老頭整個人砰一聲，如切番茄一樣崩裂成兩半。

  坐在旁邊沙發上笑眯眯看著這一幕的光蓮上人表情凝固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眨眼間變成斷裂成兩截的屍體，再咔嚓落在地上，殷紅的鮮血流淌出來，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血色。

  不等光蓮上人尖叫出聲，紅衣白面女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一旁，寬大的袖擺輕輕拂過地面，鮮血和屍體同時消失不見了。

  就好像剛才看到的一幕全是幻境一樣。

  瑛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轉身看向光蓮上人，他張開雙臂，金色袖擺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白皙容顏上流淌著柔和的笑容，仿佛撫慰人心的神明。

  「如何？」

  光蓮上人額頭冷汗刷的落了下來，心中又是驚懼又是恐慌，這小孩、這小孩實在是……

  他只覺得頭暈目眩，甚至思維都僵硬了。

  光蓮上人勉強笑著，他咽了口唾液，乾巴巴地說：「不、不錯……」

  他萬萬沒想到瑛紀會突然動手，甚至在毀屍滅跡這件事上如此嫻熟老練。

  下一秒，紅衣白面女子的身形如水紋般變幻，竟變成了剛才被劈成兩塊的老頭，老頭恭謹地退後兩步，一副侍奉的模樣。

  光蓮上人的聲音再度卡住，如遭雷擊。

  這、這到底是……

  瑛紀沒理會光蓮上人那忽青忽白的臉，他低頭打量著寬大的袖擺，搖頭道：「金色雖然漂亮，但太浮躁了，不適合我，其實真正的神佛是不需要這些外物的。」

  瑛紀見過太多神明了，雖然平時神明之間嬉笑怒罵亂彈琴，看起來像是普通人一樣，可當他們變成祂後，那種超乎尋常的強悍、美麗和非人感就會油然而生。

  「人和神是兩個不同維度的存在。」

  黑髮男孩將金色法衣丟在一旁，隨意拿起一件黑色繡雲紋的唐衣，瑛紀披上唐衣，卻只是卡在胳膊處，也不系角帶，任由長衣和袖袍落在地上。

  「神明沒有性別，性別是人類加諸於神身上的。」

  瑛紀拿起一把笏板，他打量笏板，嫌棄地說：「別用這種塑料貨色，去弄一枚黑玉笏。」

  頓了頓，瑛紀想到了什麼：「要是能弄到詛咒材料也可以，我自己加工做一個。」

  瑛紀踢掉了剛才穿上的淺踏鞋，赤足踩在地面上，又在飾品里選了一件勾玉項鍊戴在胸前，如此一來，他裡面穿著白色和紅色交疊的裡衣，外面斜斜穿著一件黑色唐衣，胸前戴著一串三枚勾玉的黑玉項鍊，手裡拿著一把黑雨笏板。

  瑛紀微微凝神斂息，將所有情緒全部壓下去，清空大腦思維，儘量讓自己的狀態回歸到久遠的過去……

  作為神明之器，指引神明前行的道標，瑛紀當然清楚一尊神明是什麼樣。

  當瑛紀再度睜開眼睛，平靜地看過來時，光蓮上人渾身一震，竟有種被冰水兜頭澆下來的錯覺。

  仿佛人生來的認知，或者根植於人類靈魂和血肉的深處恐懼，更大可能是遠古時代先民代代傳承下來的敬畏，在注視到眼前這尊【什麼】的瞬間，就會明白，祂不是人類，祂是更加尊貴的存在。

  光蓮上人膝蓋一軟，連番威懾打擊下，恐懼、敬畏、害怕和悔恨等情緒全部浮現於心頭，他匍匐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地板泛起的絲絲冰涼根本無法與身體的冰冷相對比。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尊貴的大人，請您原諒我的罪業吧！我有罪！我該死！是我貪婪自私，是我傲慢不遜，是我狼心狗肺，我喪盡天良我該死！請求您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瑛紀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連連祈禱懇求的光蓮上人，心中無喜無悲，許久後，他緩步走到光蓮上人面前，用手裡的黑色笏板敲了一下光蓮上人的腦袋。

  「你的命，歸我了。」

  光蓮上人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竟如蒙大赦，激動地淚流滿面。

  他被神明赦免了！他被神明接納了！他死後不會變成孤魂野鬼，不管他有功德還是造了罪業，都將得到來自神明最公正的裁定和宣判！

  即便是死亡，也將是一切的開始，哪怕是死亡，從此也不再值得畏懼和恐怖。

  ……

  法會上，瑛紀亮相後成功獲得了在場所有信徒的崇拜。

  最狂熱的自然是光蓮上人，他用熱烈而可怕的語氣宣揚瑛紀是轉世佛子，是來塵世渡世人苦難、消除人類罪業的真佛，所有信民都要信奉真佛，要幫助真佛完成偉業。

  如此，當真佛功成圓滿之際，他們這些小弟也有資格修成大道，消除自身罪業，得到真正的功德和幸福。

  瑛紀全程端著神明架子，一副目下無塵的樣子當擺設，法會時間持續了三個小時，三小時後，信徒戀戀不捨地離去，瑛紀才收斂了那種非人的特性，艱難地伸直了小胳膊小腿。

  累死他了，三小時紋絲不動，真的好累啊。

  「佛子大人！看，這是信徒的捐款！」光蓮上人拿著一個冊子展示給瑛紀看，「我們今天受到了五千萬捐款！」

  瑛紀看到具體數額後瞳孔地震！

  天啊這麼多嗎？

  今天法會就來了大約一百號人不到，還都是以前光蓮上人找的普通信徒，怎麼就能捐這麼多？！多的讓瑛紀的良心甚至隱隱作痛！

  早知道就不當擺設了，好歹給他們斬除一些負面情緒是吧？

  同時瑛紀的三觀也被顛覆了，真是萬萬沒想到，宗教來錢太快了！

  他辛辛苦苦去做黑市任務，和詛咒師以及咒靈打生打死，才賺個幾千萬，怎麼坐在這裡當幾個小時的擺設，就能賺這麼多？

  一瞬間，瑛紀本能地做出選擇，他要好好當佛子，好好經營法會，致力於將這什麼萬蓮法會發揚光大，給更多的人當心靈垃圾桶！

  光蓮上人用有些悻悻、有些不甘心、有些滿意等如此複雜的表情和語氣說：「算他們有點眼色，沒給我丟人。」

  就仿佛自己挖掘出的寶藏被別人看到了，有些驕傲的同時又非常厭煩，那些信徒看佛子的眼神真是太討厭了！真想將他們的眼睛都戳瞎！

  瑛紀定定地看著光蓮上人，他能察覺到這大和尚在翻騰著陰暗晦澀的想法，於是他隨手用手裡的黑色笏板拍了一下光蓮上人的大腿。

  「喂，好歹也是要給信徒解惑的大師，你自己別墮落啊！」

  瑛紀這一拍，順勢將光蓮上人心底涌動的負面情緒全部斬除了，光蓮上人渾身一震，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激動地差點哭出來。

  「是！感謝您的慷慨！我、我不該……」

  瑛紀不以為意，人心有黑暗，想想沒什麼。

  「對了，咱們法會有什麼刊物和書本嗎？我回頭琢磨一下，你上次和我說的心理學之類的，你抽空再給我講講。」

  他得精進一下業務水平。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事。

  「既然賺到了錢，你先趕緊給我媽媽分錢！」

  他們夏油家還緊巴巴過日子呢！

  光蓮上人連聲道：「是，我會立刻完成您的命令！」

  下一秒，光蓮上人足下生風，眨眼間不見了。

  瑛紀搖搖頭，去旁邊休息室換了衣服，變成了乖寶寶瑛紀。

  夏油律子正焦急地在一間靜室等待，今天她帶著瑛紀過來後，光蓮上人說要將瑛紀介紹給法會信徒，還說瑛紀是轉世真佛，但還未覺醒，由於擔心瑛紀見到夏油律子後做出不雅舉動，所以請夏油律子暫時避讓一會。

  夏油律子滿心不安，只是她的確在宗教登記那邊查到了光蓮上人經營的萬蓮法會，也沒有在警方那邊查到犯罪記錄，再加上瑛紀身上的大眼珠子不見了，這才耐著性子繼續等著。

  就在她不斷看表，琢磨著法會應該結束時，光蓮上人帶著瑛紀推門進來了。

  夏油律子連忙向光蓮上人問好，並伸手攬住了瑛紀。

  她細細摸了摸兒子的小胳膊小手，又仔細看兒子的面容和神情，還不等她開口，光蓮上人就道：「佛子大人果然天資不凡、丰神俊秀，得到了眾多信徒的追捧和信仰，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光蓮上人遞給夏油律子一張匯款單。

  夏油律子滿臉茫然，等她看到上面的數額時整個人都不好了，立刻明白了光蓮上人的意思，但她不是在賣兒子啊！！

  「等等，這到底是……」

  「不用擔心，無需憂慮，佛子正處於塵世輪迴之中，仍需要父母照料，希望您好好照顧佛子，您生養了他，這些是您應該得到的。」

  光蓮上人舌燦蓮花，用佛法和夏油律子兜圈子，成功將夏油律子說暈了，並將錢塞進了夏油律子的包里。

  瑛紀終於施捨一樣給了光蓮上人一個幹得好的眼神。

  真不錯，如此一來夏油家的財政不會那麼緊張了，媽媽也不用那麼辛苦，就連家裡的大黑狗旺財的伙食也可以升級了！

  就如同瑛紀第一次見識到宗教的威力，夏油律子也很懵逼。

  她恍恍惚惚帶著瑛紀回到家，瑛紀噠噠跑去找夏油傑，兄弟倆一邊看電視一邊拆奧特曼卡牌。

  夏油律子洗了把臉，換了衣服，直到坐在客廳的圓桌前，她才終於回神。

  夏油奶奶關切地問：「怎麼樣？那個什麼大師有問題嗎？」

  夏油律子定了定神，才慢慢道：「他可能真的誤以為瑛紀是什麼轉世了，狂熱的讓我有點害怕，他、他還給了我一筆錢……」

  她將事情說了一遍，無措地看著夏油奶奶，「您說我該怎麼辦？」

  夏油奶奶思考了一會，叫來瑛紀。

  「瑛紀，過來，和奶奶說說話。」

  瑛紀放開卡牌，擠開大黑狗，湊到夏油奶奶身邊。

  夏油傑盤腿坐著沒動，但豎起了耳朵。

  「你喜歡去法會嗎？」

  「無所謂。」

  瑛紀遲疑了幾秒道：「他們看上去都很痛苦，似乎參加法會可以高興一些，不過坐的時間太久了，身體都要僵掉了。」

  夏油奶奶鬆了口氣，她叮囑瑛紀：「既然他們將你當佛子來看待，那如果他們故意靠近你，甚至來碰觸你，遇到這種事你別嚇到，先記在心裡，等回來了一定要告訴媽媽，知道嗎？」

  瑛紀點頭，心說何必告訴媽媽？有仇不過夜，當場砍了。

  夏油奶奶竟又說：「鄉下以前也經常舉行類似的神道活動，那些巫女啊神官啊都坐在台子上，前面有帘子，帘子遮著，別人看不清，你就算活動一下也沒關係，可見那位叫光蓮的上人太不專業了。」

  夏油律子震驚地看著自家婆婆。

  夏油奶奶還道：「身為佛子，身前當然要有護衛和持戒的侍從，下次記得向光蓮上人提出找兩個侍從，知道嗎？」

  瑛紀連連點頭，沒錯，夏油奶奶說的對極了，神佛當然有自己的排面。

  就算是霉神小福也有能充門面的大黑扇，夜斗一個落魄的禍津神還有神器在手，光蓮上人做的還不夠好！差評！

  夏油奶奶早年甚至參加過茜姬神女的慶典，說起這些竟頭頭是道，將光蓮上人的法會批的一無是處，不獨夏油律子瞳孔地震，連豎著耳朵偷聽的夏油傑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夏油奶奶說完後意猶未盡，又交代夏油律子，下次再帶著瑛紀去參加法會時，務必將她的想法告訴光蓮上人。

  「既然拿了錢，就要敬業點，哪怕是假的，只要能讓信徒得到哪怕一秒鐘的心靈安定，也算是一份功德和善業了。」

  夏油律子聽後深以為然：「您說的對。」

  不用等下一次法會，第二天夏油律子就聯繫光蓮上人，打起精神開始與對方仔細探討「如何敬業地當一個佛子」。

  瑛紀雖然覺得哪裡不對，但貌似也沒什麼問題，萬蓮法會成了他的產業，光蓮上人也成了他的小弟，他又打著光蓮上人的名義給夏油傑上咒術通識課，家裡也有了新的資金來源……

  「所以媽媽還是看不見咒靈，也不承認有咒靈的存在。」

  夏油傑將手裡的怪獸卡片丟到一旁，雖然還是有些不甘心，但是……

  「算了，我們都得到了想要的。」

  夏油律子自以為得到了一個很好的解釋，夏油傑找到了咒術界大門入口，弟弟似乎也樂在其中的樣子，接下來只要不斷變強就好了。

  瑛紀怔了怔，詫異地看著夏油傑。

  「哥哥不是希望媽媽認可咒靈和咒術師的事嗎？」

  夏油傑擡眼看著弟弟瑛紀。

  他的弟弟和他有相似的眉眼，但瑛紀的眼角稍微上挑，比起自己的狐貍眼，瑛紀的是漂亮的丹鳳眼。

  此刻小孩仰頭看著自己，暗藍色的眼眸仿佛落入了光，變成了純粹的海藍色。

  夏油傑伸手掐了掐弟弟的臉頰，垂眸一笑，溫和地說：「認不認可都無所謂了，只要我們都好好的，這些都不重要。」

  是啊，誠如弟弟之前說過的，對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重要之人好好的，不要再像爸爸那樣突兀消失了。

  瑛紀的眼睛微微睜大，開心地撲倒了哥哥。

  「嗯！其他的都不重要！」

  由此瑛紀開始了佛子生涯，很快夏天結束，秋天到來。

  考慮到物以稀為貴，瑛紀並非每次法會都過去當佛子，光蓮上人維持著一個月一次的頻率請瑛紀在信徒面前露面，更多時候會讓瑛紀藏在一側，圍觀光蓮上人怎麼忽悠信徒的。

  光蓮上人是身體力行地在教瑛紀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傳教者。

  瑛紀雖然大部分時候都不太懂，不過他模仿能力極強，也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情好壞。

  雖然光蓮上人是業內有名的騙子，但不可否認，每次他和信徒聊天后，信徒都高高興興離開，身上的負面情緒都沒了，看起來活力滿滿。

  瑛紀覺得這是個非常強大的能力，於是他學的很認真。

  這期間瑛紀還抽空給夏油傑上了三次咒術基礎通識課，不僅讓夏油傑掌握了咒力基礎運行技巧，還教會了夏油傑如何將咒力應用到祓除咒靈和戰鬥上。

  不是夏油傑自己琢磨的那種莽撞而粗糙的戰鬥方式，而是更加精細的操作，當夏油傑嫻熟掌握這種技巧後，再操縱咒靈和本體一起戰鬥，戰鬥力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最直觀顯著的變化就是：夏油傑給瑛紀帶的手信咒靈級別不斷攀升，從日常三級變成了日常二級，甚至維持著半個月吃一次一級咒靈的水準。

  瑛紀其實不太想吃，他吃了這些咒靈又沒法提取術式合成特級咒靈，簡直是浪費，不如留給夏油傑當寶可夢。

  「可是你平時不是要在體內儲備咒靈嗎？」

  「唔，我的術式又不是哥哥這種召喚控制系，我存夠了可以不用再吃的。」

  事實上瑛紀完全不需要吃咒靈，他最早養成存儲咒靈的為了吸收夏油律子體內的咒靈，來不及消化才暫時留在體內。

  隨著他開始長大，對術式有了更深層次的開發，他已經可以用術式·死國輪轉生將那些負面污穢之力化為生命之力滋潤他的骨血，以彌補幼年的營養缺失。

  可是夏油傑給弟弟餵咒靈餵習慣了，在得知瑛紀的術式可以提取咒力後，他表示：「那你還是存一些吧，萬一遇到棘手的敵人，這些咒力好歹能當藍瓶和紅瓶。」

  瑛紀有感於哥哥深沉的愛，只能答應了，但他覺得吃二級就夠了，一級咒靈還是留給哥哥當寶可夢吧。

  「對了，哥，咱們家街區附近的咒靈都被你清空了，你從哪裡找到這麼多咒靈的？」

  夏油傑笑了笑，他露出了一點得意的表情。

  「是醫院，你還記得當初媽媽看到你身上的異狀，直接帶你去醫院的事嗎？」

  瑛紀恍然大悟：「哥你在周邊的醫院放眼線了？」

  夏油傑爽快地點頭：「對，既然媽媽當時會帶你去醫院，想必別人遇到類似的事，第一反應也是去醫院檢查。」

  這種事全看耐心和運氣，夏油傑在附近三個街區的醫院、診所和社區醫生那放了最普通的、日常可見的蠅頭類咒靈，只要察覺到其他咒靈氣息，立刻就會砰得消失。

  「我的眼線是隨處可見的低級咒靈，不會引起詛咒師和咒術師的注意，而且醫院情況特殊，不管是病人攜帶的、還是醫院自己滋生的，咒靈數量要比別處多，簡直是一個咒靈孵化器。」

  夏油傑的術式需要大量咒靈，索性開始薅醫院羊毛。

  而且夏油傑還有一個野望。

  「等我存夠了一百個派得上用場的咒靈，練出二十個以上戰鬥套路，我就去找那什麼光蓮上人攤牌！」

  夏油傑仍然牢牢記著當初只能看到弟弟跳窗跑路，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那一幕。

  不能讓弟弟一個人面對麻煩，他可是哥哥！

  瑛紀有些尷尬，雖然不明白光蓮上人怎麼就突然成了狂熱信徒，但都是狂信徒了，光蓮上人應該不會泄露真實情況給哥哥吧？

  算了，反正沒危險，瑛紀準備回頭和光蓮上人打個招呼，讓大和尚自己處理這件事。

  「哥哥很討厭光蓮上人嗎？」

  「倒也說不上討厭，若非他幫忙，我們還不知道這麼多咒術基礎常識。」

  夏油傑只是覺得……

  「但他用咒術騙人，終歸是不對，而且你也不是什麼真佛轉世。」

  瑛紀聽後居然很欣慰，他附和道：「哥哥說的對，那哥哥覺得該用咒術做什麼呢？」

  夏油傑理所當然地說：「當然要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吧？比如祓除咒靈，再比如想辦法做點咒具。」

  夏油傑最開始放棄了呲水槍計劃，後來發現媽媽真的能看到瑛紀身上的大眼珠子後，又拾起了這個計劃。

  倒不是強求媽媽認可咒靈，而是覺得咒力可以憑依在現實物體上，那能不能像魔法小說里那樣，用咒力驅動物品？

  比如製作一個自動應答咒力筆，省的他天天做抄寫類的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