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別說是我教的
2024-09-14 17:25:46
作者: 瓜仁草
第31章 別說是我教的
牧懷谷眉頭皺了一回九曲十八彎,方才擡眼道:「賢甥,你們吃著,我去看看明早要用的物料。」
牧真自然覺出蹊蹺:「問星壇出事了?」
牧懷谷一時有些為難:「出了些小事,不打緊,但得我出面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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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走了。
「出大事了。」蒼厘將筷子放在碗上,漫不經心道,「你要去嗎?」
「我相信舅舅。」
「那我也信你。」蒼厘點頭,「假如你還記得我那十幾道棋譜,抽空幫我運運氣,爭取一次走完。我的服藥日將近了,錯過這次,真得靠邊看你一個人打架了。」
「……」
「你不想當守衛,我需要自保。成了,兩全其美。」蒼厘說,「反正就這件事,耗時估計還挺長。你看著合適,進塔之後就辦了吧。不過塔里如何說不準,萬一進去就開始廝殺也沒辦法,只能先靠你保命了。」
牧真想了想,「不會。」
他抓過蒼厘的手腕,探察一番,「但我進塔是靈體狀態,你確定這樣也能傳氣麼。」
蒼厘稍加思索,淡淡一笑,「這就不用聖靈子操心了,我可以搞定。」
他掩住一個呵欠,起了身,「趁早歇了吧。明日卯正行禮,你現在睡勉強能湊四個時辰。」
「你要睡了?」牧真遲疑,「祭服還沒來。」
「哦,那你等吧,反正是你的衣服。」蒼厘一臉不關己事高高掛起,照直往內室走。
牧真蹙眉:「你還要用我,就這個態度?」
蒼厘倒生了幾絲新奇:「聖靈子,你成長了,知道討價還價了。」
「和你學的。」牧真硬聲硬氣。
「那還不叫聲老師。」蒼厘成心道,「你叫老師,我就留下了。」
牧真睜大眼睛,伽羅色的瞳表潤著一層琉璃般的水光,逝若驚鴻。他扁了扁嘴,氣哼哼扭過頭去,不吭聲了。
蒼厘不免好笑,「只得皮毛不知精髓,一回就下陣了,出去別說是我教的。」
他瞧著牧真粉燒燒的耳珠,眼中暈開一點促狹,「想學什麼下回直說,我會教你的。」
「你,不要太過分!」牧真回瞪一眼,看人居然就這麼靠在了廊柱上,心中更氣,「有些話不能亂說,再說就算違上亂下。」
「這年頭,好心果然常常踐作驢肝肺。」蒼厘又掩了個呵欠,「你覺得我在亂說?」
「那你…所言當真?」牧真滿臉不信,「如果我想學你們靈廟的秘術呢?」
「什麼都可以。老師是不會對學生藏私的。」蒼厘眼中淡漠,想,只要你認我為師,我說死你必不能生。
靈廟的傳承畢竟不與眾同。流自鴻蒙的血脈中,是近乎蒙昧的殘忍與服從。
牧真有些驚訝了,皺眉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了句:「老師。」
蒼厘一愣,不由有些好笑,「你認老師這麼隨便的?」
牧真一怔,自覺被耍一道,怒氣正涌著,卻見蒼厘幾步靠近,「好,陪你等了。」
他那一腔怒氣忽然從嗓子眼裡蒸發,整個人瞬間就能呼吸了。於是仰著臉倨傲道,「你坐過來,準備好棋子,進塔之前能走幾道是幾道。」
「不愧是聖靈子,以德報怨好心氣。」蒼厘腦子裡盤繞不去的那點困意消失了。他撩衣坐在牧真對面,認真執了棋子,另一手則給牧真攥在掌心。
兩人不再廢話,一個眼色即知彼此所想,很快走完了一道。
蒼厘發現,牧真簡直是個打氣筒。有他從旁坐鎮,自己只要手速夠快,甚至今天走完全部都不是問題。
他下頜落了一滴汗水,擡眼衝著牧真點頭,正要開始下一譜,外頭有人叩門。
牧山昊帶著一個大箱子來了。進得屋中,一腔備好的話語默然梗在喉頭。
他瞧著那兩人之間怎麼都有點不對,仿佛剛悄悄抱著在屋裡打了一架,聽到人來了才及時收手。
但他遏制住了繼續觀察的目光,因牧真輕輕咳了一聲。
「表弟,箱子裡就是你的祭服了。可先放著,明日四更會有人來替你更衣,咱們坐鳳輦走。」
他揮手招呼府人將箱子擡進內室,轉了目光,又道,「這位…羅舍使君,你是打算與我們同行,還是稍晚之後自行前往呢?」
「他同我一起。」牧真捕捉到對方的探尋之意,不由倍感冒犯,「若無事,我們要歇息了。」
「雖說無事,但也不能說真的無事。」牧山昊嘆口氣,「明日的儀式……唉,表弟身為司儀,或許有好辦法呢。」
他前言不搭後語,就等著人去問發生了什麼。
牧真雖不屑,也卻依著詢了一句,見人憂心忡忡答道,「二伯遇到麻煩了,玄英果剛剛丟了。」
玄英果是四供品之一,北方相位的象徵。供品缺了便不得向上蒼祈福,說是整場祭典的眼都不為過,也難怪牧懷谷前時離席那般倉促。
「若真尋不回來,後果著實嚴重。」牧山昊態度誠摯,「雖然二伯一再強調此事全權由他處理,但我覺得,表弟應當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也不囉嗦,交代完畢就與四名府人一併告退。
「讓巴掌大的青毛怪咬走了——聽上去有點好笑。」蒼厘眼帶嘲色,「不過你算得挺准,提前給每樣供品下了咒。」
「我比較在意的是,到底是誰那麼蠢,非挑著最顯眼的東西下手。」牧真表情肅穆,「一般供品上都有護靈封,無論誰想在儀式前揭開,都得去一層皮。」
「這麼在意就去看看吧。」蒼厘頗有些感慨,「不得不說,天雍府的防範比我想像中鬆懈得多。之前都出過一次事了,關鍵地方還掉大鏈子。」
牧真無言以對,就很生氣。
兩個人抄近路,趕著最後一絲餘暉踏進問星壇後頭的配殿。
還在院子裡拐著,頂上飄來一句脆生生的招呼:「小鳥?」
兩人同時擡首,見不遠處明黃琉璃瓦的殿頂上坐著一雙少女。倚在檐角邊那個一襲青蠟纈,腰纏軟鞭,碧眼裡映著一溜兒瑰恍燈火,招著手,笑得好開心。
牧真看了眼蒼厘,「她在叫你?」
蒼厘沒吭聲。
「小鳥?」牧真又問。
蒼厘一臉冷漠,「嗯」了一聲。
「那姑娘是誰?」
「蒲昌使者,寇馳麗。」
牧真面色沉凝,「她怎麼和牧爾蓉在一起?」
蒼厘不置可否,「巧了,都是我們不想見的人。」
「並不。我正打算找牧爾蓉問清楚,阿蘭的事究竟怎麼算。」
幾句話間,兩人已到殿前。
寇馳麗正等著他們。剛踩出半聲琉璃脆響,被後頭人怯怯拽了袖子。
牧爾蓉與牧真七年不曾相見,一時不敢相認。先前只遠遠打量,試圖辨認他衣上花紋。此刻見他來勢洶洶,神色登時一凜,慌忙攥住寇馳麗,小聲說了些什麼。
寇馳麗聽她說完,卻更開心了。反手拍拍女伴,拽著人一併朝地面墜了下去。
牧爾蓉細細瘦瘦的,根本抵不得她一身能舞鞭的好氣力。只滿面淒楚地隨她握著,前後腳落在了月台上。
牧真正和蒼厘使眼色,冷不防寇馳麗已靠到身邊。
「聖靈子!是聖靈子嗎?」女孩眉飛色舞,仰著一臉笑,「你好高哦!長得比我們西涼第一美人還漂亮!」
蒼厘漠然看著她一隻小兔子般蹦蹦躂躂。
似是覺察到蒼厘的眼神,寇馳麗想了想,忽然捂了嘴,「抱歉小鳥,我不是故意提到緲姬大人的!」
蒼厘只道:「你們在做什麼?」
「當然是幫谷叔找東西啦!」寇馳麗一臉驚訝,「你們來難道不是為了這個?」
「那你還挺好心。」
「我真的好心啊。本來想轉一圈就回去歇著了,結果遇到這種事,沒法袖手旁觀。」寇馳麗唇甘眼甜,「誰知道這麼巧撞上你們,不虛此行了!」
牧真冷冷開了口,卻是對著後首姍姍不前的少女,「牧爾蓉,我有事問你。」
「少主的問題,阿蓉未必答得上來。不如去問昊哥哥,聽說供品都由他負責。」牧爾蓉嬌怯十足,可憐兮兮地用帕子揩了揩鼻尖。
牧真眉若結霜,不為所動:「我要問的是牧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