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188章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後, 入目的是沖天的火光，金紅色的火焰夾雜著塵埃隨風捲起濃濃的黑煙徑直而上，令人窒息的高溫, 夾雜著一氧化碳強勢攻擊過來, 不斷地擠壓著肺泡，窒息感撲面而來, 深呼吸……

  上不來氣！

  

  降谷零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可不斷蔓延的火舌阻擋著去路, 似是無懼無畏，仿佛顧不得什麼，只一門心思地奔向前, 雙腿灌了鉛一般邁不動腳步。

  焦急, 難過, 掙扎中又是黑暗席捲而來。

  失重、墜落……

  唔！

  降谷零抖了一下腿，猛地坐直了身體，瞪大了雙眼，不停地喘息著，額上背脊已經布滿了冷汗。

  室內一片黑暗, 還是深夜，房間內很安靜, 自己近乎失速的心跳聲愈發明顯。

  又是夢。

  幸好只是夢！

  「怎麼了？」淺羽幸奈軟糯的聲音在身畔響起，她聽著身邊人急促的呼吸聲, 意識尚不清醒, 語氣卻帶著本能的擔憂問他，「是有什麼事了嗎？」

  降谷零聽著身側響起的聲音, 伸手輕輕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語氣放緩低聲道：「沒事, 只是忽然想去個廁所，你安心睡！」

  「嗯……」還沒睡醒的淺羽幸奈很好哄，也沒計較多問，就翻了個身埋頭繼續睡，只丟給他一句：「你上床動作輕點，不要吵到我！」

  「好！」

  見淺羽幸奈翻身睡去，降谷零鬆了口氣，從噩夢中驚醒，他的心依舊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無需鏡子，他也清楚自己臉色一定非常不好看，他慶幸於淺羽幸奈剛才沒有開燈，否則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安撫她。

  噩夢驚醒，降谷零也走了困意，下床在洗手間胡亂劃拉了一把臉，套上外衣就奔出了門。

  時間還很早，昏黃色的路燈還在獨自釋放著微弱的光，路上靜得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都沒有，降谷零沿著堤無津川一路奔跑，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圈，在深秋的凌晨，金色的髮絲已經滴水，運動服已滿是汗水粘在身上。

  降谷零卻仍是不知疲累般一圈又一圈的狂奔。

  肺里已經很難受了，似是被擠壓過，喘不上氣的難過。

  終於，耗盡體力的降谷零頓住撐著膝蓋呼哧呼哧地喘氣，髮絲幾乎全部濕透了，他神情迷茫地望著堤無津川上升騰的薄霧，眼前似是又浮現那日的畫面。

  在淺羽幸奈與神秘人同歸於盡的當天，那個跨越多國盤踞了半個多世紀的黑衣組織，也在多方勢力的努力下一齊覆滅，黑紅雙方各有損傷，受傷不願被俘的琴酒丟出了炸彈，帶著近身的戰鬥員一起化為了灰燼。

  各種艱辛困苦，卻一切與降谷零無關，他被松田看得牢牢地，被迫留在地下秘密的會議室里。

  待結束戰鬥的消息傳來，降谷零也終於說動松田獲得了自由，出發去與淺羽幸奈會合。

  在山腳下，他就聽到了那震耳欲聾的聲響。那爆破帶來的衝擊波，讓即使是在山下的他都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幾乎也是瞬間，降谷零心似是漏跳了一拍般，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奔向山中秘屋，可一切都遲了……

  漫天的火光，滾滾的濃煙，幾乎夷為平地的山頭，什麼都沒有了。

  降谷零下意識地衝上前，卻被松田攔住了去路，一擊將他壓制住，大吼著喚醒他的意識：「你瘋了嗎？？降谷，你想做什麼！」

  「我要去救她！」降谷零晃晃胳膊，試圖掙脫松田的鉗制，他說得無比的認真，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松田的雙目通紅，唇在不停地顫抖著，他也想淺羽幸奈安穩地活著，可他是爆破的精英，沒有人比他更懂爆破帶來的殺傷力，這樣的威力、眼前這樣的火光，身在中心的淺羽幸奈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況……

  松田別開頭，他不願多想。

  雖然她沒有多說，但松田似乎也能猜到淺羽幸奈究竟做了什麼。

  如果是他想得那樣，那麼淺羽幸奈根本就不會選擇活著了。

  「放開我，松田！」降谷零神情堅定地看向松田，語氣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溫和，仿佛他不是要撲向火海，而是要出門閒逛那般輕鬆簡單。

  松田對著降谷零搖頭，用行動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面對眼前的景象，松田不可能不心痛難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不論再做什麼都無濟於事，那麼他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淺羽幸奈心愿——降谷零可以擁有快樂，平安地活下去，一直到老。

  他也是這樣說的。

  「她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你已經辜負了她太多，讓她傷心太多次了，你連她最後的心愿，也不想完成了嗎？」

  降谷零聞言雙目驟然通紅，身子已經微微顫抖起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即使面對的是至交好友，他也不願自己的情緒過於外泄，悄悄咬緊口內的肉，讓刺痛保持清醒，否則他會失控地大哭出聲。

  消防救援的鳴笛聲響起，漫天的火光被水槍一點點地澆熄，降谷零同松田只是原地看著，兩個人誰也沒有動作，似是要留在這裡，陪伴淺羽幸奈最後一程。

  潮濕的水汽混雜著焦木的味道鑽入鼻腔，降谷零狠狠地盯著那片廢墟半晌，卻仍是不願意相信淺羽幸奈就這樣離開的事實，他捏緊拳頭，深呼吸了口氣，側過頭看向松田，一字一句問道：「松田，她離開前有說過要怎麼樣解決這個問題嗎？」

  「這個任務的機密程度，我根本沒有獲知的權限。」松田聽降谷零的話，知他還不願意接受失去淺羽幸奈的事實，可眼下的情形，他也由不得降谷零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他擡手按了按後者的肩，「你不要再想著繼續追查下去了，小幸她……這是她心中所願，護得你的平安，也是她最後的心愿了。」

  話雖然這樣說。

  可松田還是有些不甘……

  為什麼會是淺羽幸奈呢？她不該有這樣的結局。

  松田可以理解淺羽幸奈的心思。換作是他，也是會做一樣的選擇，就如同夢境中那般，他也會放棄生的機會，來換取線索的。

  但是……

  到了最後的時候，如果不將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不是要帶著滿滿的遺憾離開嗎？

  Lucky她……怎麼就可以一句話都不留下就那麼決然地離開了呢？

  「我很清醒！松田！」降谷零盯著那片廢墟，心很痛，可在心底的深處，卻還是有一道聲音在呼喚著，告訴他不要讓他放棄希望。

  「我沒有失去理智。」降谷零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我了解她，相信你也了解她，如果她真的有能力憑一己之力做到這一切，她怎麼會不做好萬全的準備呢？她是這樣珍重大家，又怎麼會捨得讓關心著在意著她的人傷心難過？」

  松田怔住……

  哀痛在眸中褪色，聽著降谷零的分析，他也連連點頭道：「是了，她這樣的人，才捨不得大家為她難過，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會選擇讓大家遺忘她，甚至……」

  「甚至是讓所有人以為她不曾來過。」降谷零接話，眸子中閃出銳利的光，他想到自己被抽離的記憶，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想沒有錯。

  松田不由得抽了口涼氣，越發認同降谷零的猜想，如果真的是那樣悲慘的結局，他一定不會記得淺羽幸奈，她一定不捨得大家傷心。

  那麼……

  「她現在會在哪？又是怎麼逃離的，」松田蹙起眉心，一點點地分析著，「說句實話，爆破帶來的衝擊力，將山頂幾乎夷為平地，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想要逃離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幸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爆裂物你是最懂的！自然，在你的認知中，人不可能從這樣猛烈的爆裂中心逃離。」降谷零眸光帶著火熱，忽地一笑說：「那麼，不是爆裂物呢？」

  「不是？」松田怔住，瞪大了眼睛，滿目震驚：「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降谷零眸光幽深，嗤笑一聲，「尋常的認知自然不會有，可咱們這個世界不尋常的事情太多了，有那麼一兩件超脫認知的異常事件也不足為奇。」

  「你究竟是怎麼想到這一點的？」松田撇嘴看著降谷零，他自認為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思維也足夠跳躍，但所思所想絕對沒有降谷零這樣超前，如他這般氣定神閒地說著超乎尋常認知的話語，他做不到。

  「見識得多了，膽子也就大了。」降谷零擡手拉緊領帶，將松解的袖扣重新系好，看了眼身旁的松田一眼，氣定神閒道：「我們走！」

  「走？」松田見他正衣冠，神情中露出不解，「去哪裡？」

  「我們去找小幸！」

  降谷零眉宇中閃爍著的自信，是松田許久不曾見過的耀目光芒。

  淺羽幸奈她一定還好好地活著……

  一定！

  淺羽幸奈被身邊嘈雜的喧鬧聲吵醒，她猛地睜開眼，入目的天花板上那音符形狀的頂燈，她這是……在JAM咖啡廳？

  「幸姐，你醒了啊！」溫柔的嗓音在頭頂響起，語氣中滿是歡喜。

  幸姐？

  「不二？」淺羽幸奈猛地坐起，瞪大雙眼看著面前噙著笑意，滿目溫柔的栗發青年，語氣中滿是不解，「你怎麼……」

  她話尚未問出，下意識向吧檯看去，又見到那身材高挑的金髮男人，正繫著圍裙在忙碌個不停！

  淺羽幸奈試探著問道：「店長？」

  「是我沒錯！」金髮男人轉身，狹長的眸子裡滿是溫柔，「在店裡看到我很意外嗎？」

  淺羽幸奈深呼吸一口氣，看看遠處吧檯後的金髮男人，又看看眼前掛著清淺笑意的栗發青年，愈發覺得自己是在一場夢。

  她釋放出的能力轟平了整個山頂，木屋烘燃帶起的灼熱感，空氣被擠壓五臟六腑的疼痛感仍歷歷在目，她怎麼可能還是好好的？更何況是出現在幾十公里遠的JAM咖啡廳？

  這一定是場夢吧！

  但是，夢到的為什麼不是零他們？

  「很遺憾。」清朗的聲線在耳邊忽地響起，「沒能完成你的心愿！」

  淺羽幸奈瞪大了雙眼，意外於眼前這粉發青年，很不確定地又揉了揉，震驚道：「楠先生？你怎麼也在？」

  「見到我很意外嗎？」粉發青年在她對面落座，清俊的面容上掛著淺淡的笑意，「還是說，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很意外？」

  淺羽幸奈腦中一片混亂，瞥了不二一眼求救。

  不二卻只是微微一笑：「是齊木先生把咱們帶到這裡的。」

  淺羽幸奈瞭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就不意外了，他一定是在最後的時候做了什麼。

  「謝謝你，楠先生。」淺羽幸奈滿目真誠地向他道謝，多餘的話，也不須多說。

  他們倆達成的協議，還是不要讓再多的人知道得好。

  「不謝……」粉發青年看著淺羽幸奈的神色，低頭露出了淺淡的笑，「你想念的人……很快就到。」

  很快？

  淺羽幸奈怔住，滿目不解，「什麼意思？」

  「就是……」青年滿目笑意，拉長語調：「三、二、一……」

  叮鈴鈴……

  懸掛在門上的風鈴響起。

  淺羽幸奈下意識轉頭，降谷零就站在那裡，日光傾灑在他的身上，讓他整個人沐浴著淺淡金色的光。

  「零！」

  「零……」

  呼喚聲遙遙地傳來，拉回了降谷零的意識，他下意識撐起身去看，薄霧中有一道身影緩緩地向他跑來，「小幸？」

  「是我，零！」

  降谷零上前兩步，張開手臂猛地將淺羽幸奈抱在懷中，將儘是汗水的髮絲埋在她的頸前，「小幸，小幸……是你太好了。」

  「是我，我在……」淺羽幸奈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堅實有力的心跳，十分的心安，「我會一直都在。」

  和你，永遠地相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