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2024-09-14 17:14:57 作者: 稚夏

  逃跑

  「剛才死去的那些人是並不是普通刺客, 而是京都之中的死士,他們沒有完成任務就絕不會善罷甘休。公主騎馬先行,我去引開追來的那些人。」

  聞言, 趙玉妗立刻否定了這個決定,她作勢翻身就要下馬, 卻被鶴守玉用力地按了回去。

  趙玉妗試圖改變他的想法,搖頭道:「不可能的,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抵擋得了!」

  「……我一個人就夠了。」鶴守玉的目光沉沉地看著趙玉妗,將韁繩塞進她的手中, 「公主若是留下,只會讓我分心。」

  趙玉妗怔住,只見鶴守玉語氣篤定,沒有絲毫讓她拒絕的機會。

  「按照我說的方向,往前跑, 別回頭。」

  「……鶴守玉,你會來找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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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守玉沒有說話。

  「鶴守玉!回答我!」

  終於, 鶴守玉目光晦澀地看向她, 低聲道:「……會。」

  話音剛落, 趙玉妗就見到鶴守玉最後看了自己一眼,而後他將手中的那根髮簪狠狠扎入馬背之上。

  馬兒吃痛嘶鳴,擡起前蹄,猶如疾風一般往前狂奔了起來。

  趙玉妗錯愕不及,風從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她被迫俯下身握住韁繩。

  急促的馬蹄聲迴蕩在她的耳邊。

  趙玉妗試圖在馬兒疾馳的時候回頭去看,卻看見山谷之中不知何時竄出了許多訓練有素的黑衣人。

  他們正齊齊向鶴守玉一涌而上。

  鶴守玉的身影逐漸模糊, 直至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

  夜色如墨。

  趙玉妗騎著馬在黑暗的山谷中疾馳,夜裡寂靜的山谷陰森詭異, 似乎要將她吞噬。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徹底吹亂了她原本就凌亂的髮絲。

  趙玉妗強撐著最後的力氣控制韁繩,馬兒的速度漸漸放緩了下來。

  疾風驟雨過後,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趙玉妗沒有退路,只能騎著馬繼續往鶴守玉說的那條路前行。

  前方忽然出現一抹光亮。

  趙玉妗忙拉緊韁繩,只見是一架馬車停在不遠處,馬車外掛著兩盞燈籠,燈籠上寫著大大的「沈」字。

  看上去,定是高官世家的馬車無疑。難道也是前往梧桐書院的世家子弟?

  馬兒停下,趙玉妗想翻身下馬,可她渾身虛弱,精力全無,就連馬鐙都踩空,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

  「……」

  她擦破了手掌,絲絲鮮血滲出,刺痛襲來,她的唇色更加慘白。

  趙玉妗呼吸有些急促,忽的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響聲。

  她烏髮凌亂,強撐著力氣擡眸望去,只見馬車的竹簾不知何時被緩緩掀起,眼前出現一道陌生的身影,只見來人穿著一襲月白色錦袍,玉帶束腰,身形清瘦修長。

  他的肩上還披著一件不合時宜的淡青色大氅,繡著青竹樣式的暗紋,看上去布料極佳,並非普通人。

  來人眼神中透著溫和與關切。

  對視的一瞬間,只見其他面如冠玉的臉上與她同樣的面色蒼白,他的眉眼溫和,似乎含著笑意,他的神色莫名得讓人感到熟悉與溫柔,宛如潺潺的小溪,溫柔寧靜。

  趙玉妗眼前一陣一陣地眩暈,看著男子朝她一步步走來,而後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修長如玉——

  「殿下,還能起來嗎?」

  殿下?

  他知道她是誰……

  「你……是誰……」

  可她從未見過他。

  眼前人的面容越來越模糊,趙玉妗的意識逐漸消散,驟然倒在了渾然陌生的懷抱之中。

  那人接住她,動作輕柔無比。

  *

  而此時的破廟外。

  鶴守玉筋疲力竭地將從黑衣人手中奪來的劍丟在一旁,他卸下最後一絲緊繃的神經,驟然癱倒在方才廝殺出來的血泊之中,手中的緊握著的那隻髮簪已然折斷在他的手心。

  他仰面看著今夜慘然的月色,想的卻是不知公主此刻行至何處,可曾安全,會不會……再遇上危險。

  沒有他,她會一帆風順嗎?

  他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那一年,也是這樣疾風驟雨的夜晚,他去到了那裡——

  傳聞世上曾有一處神秘而詭譎的山谷,名為霧障蛇谷。

  曾有說書人講,凡是進到霧障蛇谷之中之人,無一生還。

  因其除了大霧之外,還瀰漫著致命的瘴氣,古老的樹木扭曲著枝幹,在大霧和瘴氣中若隱若現,地面上草木腐爛的氣味悄無聲息地滲透在空氣之中,谷中蛇蟲遍布,帶著致命的毒性。

  陽光幾乎無法穿透厚重的霧瘴,使得整個山谷沉浸在一片恆久的昏暗之中。

  蛇谷之中。

  有一被霧氣籠罩的一整座隱秘宅院。

  黑色瓦片連綿不絕,鶴守玉幼時的記憶之中,那裡就是這樣的暗無天日,不見一絲一毫的光亮。

  他被關在銅牆鐵壁之中,冰冷的鎖鏈捆住他的手腳,他紋絲不動地垂著頭靠在牆壁上,任憑老鼠從他的身上竄過他也不曾眨一下眼。

  因為,只要他動一下,這裡的機關就會發射出無數箭矢將他穿透。

  他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幾乎快要餓死,就吊著一口氣。

  那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地走了進來,踢了他一腳,聲音冰冷,問他:「死了?」

  「……」

  鶴守玉垂著頭沒有說話,紋絲不動。

  黑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這麼多日,你想清楚沒有,你現在沒有別的選擇。」

  鶴守玉聲音嘶啞:「你們還不如殺了我。」

  殺了他。

  給他個痛快吧。

  可黑衣人卻是聽到這句話後笑出了聲:「殺了你?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好事?」

  「……」

  「你還不能死,在這裡,你決定不了你自己的生死。上次你試圖咬舌自盡,有什麼用呢?我們都會把你救活,舌頭都差點斷了,值得麼?」

  鶴守玉的聲音猶如一潭死水一般沉寂:「總比做個活死人要好。」

  「嘖嘖,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死板呢?油鹽不進。」

  黑衣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俯下身頓在鶴守玉的面前,將另外一隻面具丟在了鶴守玉的面前,「與你一同進來的那些人,他們是什麼樣的下場,你不是不知道。」

  「日日生不如死地囚禁在這裡,重複這樣水深火熱的日子,你當真願意?」

  鶴守玉終於擡眸看向眼前人,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神之中是與他年紀不符的沉寂無光。

  他啞聲問:「……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只要你完成我們家主的任務,你就可以離開這裡。」

  鶴守玉不解:「你們有很多人。」

  「是啊,但是像你這樣年紀的,就你這麼一個。你的年齡正合適,長得——也不錯。有潛質,所以我想培養你。」

  「……」

  久久的沉寂過後,鶴守玉又聽見黑衣人說:「我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得到一個人的信任,將家主要的那樣東西毫髮無傷地帶回來。至於最後,她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了。」

  「……那人現在在哪?」

  「她此刻,應當是被幽禁在皇宮之中。」

  皇宮?

  那是什麼人?

  黑衣人看向他,調笑問道:「如何,她年歲與你一般大,境遇好似也和你差不t多,也就比你好過了一些,是不是很慘?」

  鶴守玉下意識地感覺不適,皺眉:「……又要保護她,又要背叛她,你在開玩笑麼?」

  「沒開玩笑,所以啊,我們這樣的人招人恨。」黑衣人語氣平淡,「我會教你武功,會教你暗器,會教你所有……時間有限,我們會為你鋪墊一切,如果你沒有完成任務,死在那,沒有人會替你收屍。」

  「我沒說我答應了。」

  「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啊。」黑衣人笑笑,從暗袋中拿出一顆黑漆漆的藥丸強行塞入了他的嘴裡,強迫鶴守玉咽了下去。

  「咳咳,你給我吃了什麼——」

  「糖丸啊。」

  「……你當我是傻子麼?」

  黑衣人笑了,這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好吧,是毒藥。不過你放心,死不了的。是一種特製的慢性毒藥,它會侵入你的五臟六腑,與你共生。不過沒有個三五年不會發作,你並不會感覺到痛苦。」

  話音剛落,黑衣人就將面具拾起,強行地戴在了他的臉上,不容許他掙扎。

  黑衣人離開前,丟下最後一句話:「我知道你好像一心求死,沒有活下去的念頭。我來這裡也已經過去了快十年,你還小,你就不想知道,自由是什麼感覺?」

  *

  趙玉妗再次睜開眼,映入眼帘的卻是刺眼的光亮。

  天亮了。

  她正躺在鋪著絨毯的榻上,半晌後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馬車裡。

  馬車正在前行,車軲轆聲壓在山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一道溫潤的陌生嗓音響起——

  「醒了麼?」

  是誰?

  趙玉妗循聲望去,眼前有一隻藥爐正煎著藥,冒著裊裊的白煙。

  而藥爐後,坐著一男子。

  她下意識地防備,迅速想要坐起身,卻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那人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提醒她:「……別著急起身。還未好全,昨夜服了藥,應當靜養。」

  趙玉妗這才恍惚想起昨夜暈倒前好似聽到過這個聲音,應當就是那人。

  「……你救了我?多謝。」

  「不必言謝。」

  話音剛落,反倒是那人咳了幾聲,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

  趙玉妗費力地靠坐起身,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淡青色的大氅,大氅上熏著的是好聞的沉香,夾雜著淡淡的藥草香。

  大氅隨著她的動作從身上滑落,趙玉妗恍惚回過神來,自己身上穿著的還是昨日那件雪白的中衣,頭上的髮髻早已散開,柔軟的髮絲垂在腰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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