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2024-09-14 17:14:54
作者: 稚夏
嫉妒
「自然是……姐姐送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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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鶴守玉冷笑一聲, 「她的弟弟早就死了,你算哪門子的弟弟,你這麼喜歡亂叫嗎?」
「死了正好, 我頂上啊。」衛瀾挑眉,慢悠悠地將玉佩收回去, 妥帖地塞回了衣襟里,「我的年紀就是比公主小啊,怎麼不算是弟弟呢?你嫉妒了是麼?還是說,你也想叫她姐姐?」
「……」
怎麼不說話了?
衛瀾一愣, 看向鶴守玉,只見他一言不發,俯身將懷中抱著的人小心翼翼地靠在一旁的樹幹上。
衛瀾心頭忽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皺眉,「你幹什麼?」
只見鶴守玉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說完了?」
「喲,生氣了?至於麼?我跟你說啊, 昨日我去京都逛了逛, 京都還真是繁華, 比那裡好多了。我還順便找玄風打了一架,他在那個酒肆倒還真是清閒,你就沒給他什麼任務麼?早知道你們來京都如此輕鬆,那年家主挑人的時候,我就應該比你更抗打一些,也應該跟——」
「咳——」
衛瀾的話音未落,就猛地睜大了雙眼。
他的脖子被鶴守玉猛然掐住。
只見鶴守玉面無表情地慢慢收緊手, 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衛瀾也不掙扎,卻依舊沒心沒肺地笑出聲:「……鶴守玉, 你是不敢回憶往事嗎?咳咳……你不會是怕公主知道吧?看在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件事——干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愛上客人。」
鶴守玉冷著臉沒說話。
衛瀾面色通紅,面具下的那雙眼已然充血,可卻還在得寸進尺:「不過也是,公主那麼好,你會喜歡也很正常,就像我——也喜歡公主一樣。」
最後幾個字一出。
鶴守玉的眼神之中已是凜冽的殺意,他勒住衛瀾脖子的手驟然鬆開,衛瀾剛要呼吸空氣的一瞬間卻又猛地瞪大了雙眼。
衛瀾沒有防備。
鶴守玉的動作卻快到如浮光掠影一般,出手快得讓人捕捉不到任何痕跡。
下一刻,等到衛瀾再次看清之時,他腰間掛著的那把佩劍已經被鶴守玉拔了出來。
利刃刺入血肉,衛瀾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往後猛地退了好幾步。
是鶴守玉毫不猶豫地一劍刺穿了他的肩胛。
鑽心的劇痛襲來。
衛瀾面上冒出冷汗,他吃痛地看向鶴守玉,只見他逆著光,垂眸看著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鶴守玉手中的劍拔出,他面無表情地將劍就這麼視如敝履一般丟在了地上,而後看向衛瀾臉上的面具,冷聲道:「衛瀾,你戴著這隻面具是為什麼,我不介意再幫你回憶一下。」
衛瀾聞言頓時面色慘白,他飛快伸出手捂住自己的面具,確保它還蓋在自己的臉上,這塊面具是他最後的一道防線。
衛瀾看著眼前不可一世的人。
終於再也沒有了嬉皮笑臉的意思,說起正事,他的嘴角沉了下去:「你和公主在追查馮升的兒子。」
鶴守玉聞言面色淡淡:「京都之內,輪不到你來管。」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竟敢違抗命令,屢屢帶著公主犯險!」
「我說了,輪不到你來管。」
「我也不想管,不過看你那麼狼狽的模樣,我昨日順路幫你們點了一把火。」
「什麼意思?」
衛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流血的傷口,閉了閉眼,撕下衣角一塊布迅速包裹住,「我替公主給馮倧一個教訓,你們離開將軍府之後,我去找了馮倧。」
鶴守玉眸光一凜:「是你。」
「是我。」衛瀾勾唇,「別擔心,他醉得像個死人,手起刀落,不痛的。」
鶴守玉皺眉:「你怎麼知道我們去了將軍府?」
衛瀾看向鶴守玉,倏地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你以為,公主府中,家主只安插了你一人嗎?」
「……」
「家主說沒想到公主會選擇去梧桐書院,還要將你帶在身邊。從梧桐書院回去之後,若是你還是不聽命令,遲遲未有進展,家主就只能換人了。還有,家主說,不該查的別查,公主——不該攪入我們的局中。」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鶴守玉冷然道,「在她被幽禁之時,她就已經攪入這個局中。」
衛瀾無視肩胛處不斷滲出來的血,嘆口氣:「沒辦法,誰讓她是那個人的女兒呢?」
「……」
鶴守玉沒有再說話。
他垂眸又走回到趙玉妗身邊,此刻她烏髮凌亂,額頭上的青紫色更深了些。
衛瀾也看了一眼:「先說清楚,今日是我發現有人在跟蹤你們才來的。只不過,我們比他們快一步。」
「不知是誰派來的,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出現了。」衛瀾沒有多說,更沒有要管的意思,他撿起被丟在地上的劍,瞥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都別跪了,跪閻王呢?撤!」
鶴守玉將趙玉妗重新攬入懷中,冷聲道:「衛瀾,把馬留下。」
「憑什麼?」衛瀾捂著胸口走向自己的愛馬,扯了扯嘴角,嘲諷地看向鶴守玉,「我的馬烈得很,你可駕馭不了。要不然你把公主給我,你留下來,我帶著她跑——怎麼樣?」
鶴守玉已經沒有耐心,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滾。」
*
「轟隆——」
又是一道雷炸響。
緊接著大雨如注,傾盆而下。
狂風暴雨交錯,很快打濕了鶴守玉的發。
雨水不斷地順著他的瘦削的下頜往下滴落。
鶴守玉垂眸看了一眼依舊靠在他懷中沒有醒來的趙玉妗,薄唇微抿著,眼神之中是難以察覺的擔憂。
他抱著她隱在一片灌木叢後,看著衛瀾口中的另一批人走向了方才車夫倒下的那個位置。
那群人也是一身黑衣,身上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個個皆佩戴利刃,動作敏捷,訓練有素。
山路難行,加上突降的傾盆大雨已經讓山谷的小路上充滿了泥濘。
等到那群人順著衛瀾留下的馬蹄印的方向追去之後,鶴守玉才將趙玉妗背在身後,又將她的手緊緊握住,繼續山上走。
迷迷糊糊之間,趙玉妗只覺得靠在堅實可靠的背上,她朦朧地睜了睜眼,那張熟悉的側臉忽明忽暗。
「……鶴守玉,我們要去哪?」
趙玉妗有氣無力地喚他的名字。
鶴守玉腳步微微頓住,他腳上的黑靴陷入泥濘之中。
他的聲音夾雜在磅礴的雨聲中,模糊不清,「下雨了,先找個地方避雨。」
「……我好難受。」
「哪裡難受?」
「頭好暈,還……很熱。」趙玉妗意識模糊,難受地喃喃道。
鶴守玉步伐卻快了許多,她並不重,只是遇到這樣的山路卻也還是前行困難。
他只能儘可能地讓她少淋一些雨。
他言語之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安撫之意:「很快就到了。」
趙玉妗有氣無力,頭上一陣陣的痛,她的臉又貼回鶴守玉寬闊有力的背上。
此時兩人皆已狼狽不堪。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行至一座隱蔽在一片古樹後的殘破廟宇之前,只見這座破廟岌岌可危,布滿青苔與蛛網,就連屋頂的瓦片都殘缺不全,雨水順著縫隙不斷滴落。
舉目破敗,蕭條無比。
破廟之中有一尊披著黃布的佛像。
鶴守玉背著趙玉妗邁步走入破廟之中。
他的腳步在佛像前停頓住,而後他微微擡眸看去。
只見佛像莊嚴肅穆,高高在上。
仿佛也正在注視著他們,不悲不喜。
狂風夾雜著雨水呼嘯而過,湧入破廟之中。
鶴守玉的衣角被吹得獵獵作響,他面無表情地與佛像對視了許久,而後沒有絲毫猶豫,一把扯下了披在佛像之上的那一塊黃布。
*
入夜。
雨聲漸歇。
寂靜的夜裡,微弱的柴火正在燃燒著,照亮了昏暗破廟裡的一角。兩件顏色截然不同的外袍正搭在一旁撐起的木棍上烤著,被雨水打濕的衣物不斷地往下滲著水珠。
光影浮動,火光明明滅滅。
打在鶴守玉的臉上,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側臉。
他靠在趙玉妗的身旁閉目小憩,眼睫猶如鴉羽一般低垂著。
忽然聽到一聲猶如蚊吶t的聲音。
鶴守玉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眼眸望向正躺在他身旁、緊緊握住他手不放的趙玉妗。
破廟的門堪堪擋住一點點風,卻依舊從破漏的屋頂湧入。
趙玉妗躺在那塊黃布上,他們的外袍都濕透了,外袍在烤著,此刻她身上只有薄薄的雪白中衣。
趙玉妗緊緊皺著眉,看上去很是不安,面頰泛紅,額上甚至冒出了冷汗,口中不斷地在喃喃自語。
趙玉妗的嘴唇一張一合,不知在說些什麼。
看了許久,鶴守玉猶豫了片刻,微微俯下身靠近她,只聽到她低聲說了一個字。
「……冷。」
趙玉妗的嘴唇發白,鶴守玉皺著眉探出手,倏然觸碰到趙玉妗滾燙的額頭,她額前髮絲凌亂,有幾縷已被汗水浸濕,貼在她的額頭上。
鶴守玉的手指微微蜷回。
她在發燙。
撞到了頭,又淋了雨……
鶴守玉看著趙玉妗半晌,低聲叫她:「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