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
2024-09-14 17:14:46
作者: 稚夏
前夫
趙玉妗走出湖心亭, 往曲折小徑外走去。
不遠處忽有一道清朗姿意的聲音響起——
「李羨真!」
趙玉妗聽到這聲音,猛地頓住腳步。
那人的聲線清朗,無比熟悉。
曾經, 她曾無數次聽他喊過自己的名字。
正是她上一世的夫君,李玄酌。
李府世代從文, 李玄酌是唯一一個武將,也是李諄唯一的兒子。除了他的出身之外,他在武學之上也天賦異稟,幼年時便拜了大將軍馮升為師。
很快便隨馮升一戰成名, 成了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
李玄酌雖然是個武將,但卻心細如髮,趙玉妗在嫁給他之前甚至從未與他說過一句話,他卻好像是與她認識了十多年一般的熟稔。
憑良心講,李玄酌對她很好, 只要看到好看的珠釵首飾都給她買下來。
知道趙玉妗喜歡吃甜食,他就每日下值後親自去福滿樓買糕點給她吃。
同時想盡辦法地討好越珠和妙珠, 試圖知道更多趙玉妗的喜好。
可即使如此, 趙玉妗依舊不冷不熱, 他卻視若無睹,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李玄酌之母對趙玉妗並不滿意,一開始隱而不發,但後來聽到那些流言蜚語之後,坊間皆傳聞公主成親之後在府外養了十幾個美貌面首,人云亦云,李玄酌之母還是相信了那些話, 暗地裡嘲諷趙玉妗。
甚至有一日被趙玉妗親自撞見和府中一個老僕說她的壞話——
「天家之女又如何?嫁到我們丞相府也是要侍奉婆母的,哪有像她那樣每日愛睡到幾時就幾時!一身的毛病, 對我兒更是頤指氣使!你且看著,有一日,我定要讓我兒休了她!」
老僕倒也不敢多說趙玉妗壞話,只能附和道:「是啊,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那時候趙玉妗聽到只覺得好笑,她徑直走上前,看著一臉驚慌的丞相夫人和老僕,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用大費周章,和我說一聲,我可以休夫啊!」
聽聞如此狂悖的言論,丞相夫人氣極,再也偽裝不下去,怒聲道:「殿下此言荒謬!我只聽過出嫁從夫,只有夫君休妻的份,哪有妻子休夫的?」
「誰定下的規矩?」趙玉妗懶懶一笑,「我想休,就能休。不如您好好勸勸您的兒子,抓住時機,最好先我一步,別哪天我休了他,他可要傷心呢。」
「你!荒唐!」
丞相夫人被她氣得血色全無,哪有往日裡端莊賢淑的模樣。
「呵。」
趙玉妗冷笑一聲,不欲與她多費口舌,轉頭卻碰到剛好回府的李玄酌。
他手裡還提著滿滿當當的東西。
丞相夫人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回來了,委屈不已,連忙走上去,指著趙玉妗就罵:「兒啊,你得管管你的媳婦,平日裡目無尊長,如今更是出言冒犯長輩,快把娘氣死了!」
李玄酌t聞言,唇邊的笑意卻是立刻消失了,竟然第一時間走向趙玉妗,有些慌張地問她:「你生氣了嗎?」
趙玉妗一哽,也沒想到李玄酌會這樣。
見到兒子居然第一時間是去安慰趙玉妗,丞相夫人傻眼了,頓時哭鬧了起來。
趙玉妗煩了,沒興致在這看這一齣戲。
直接扭頭走了。
後來,宮中傳出姝妃有孕的消息。
她入宮祝賀,她與姝妃在靜心湖畔的涼亭之中談心,她挽著姝妃手下了台階,她不知踩到了哪來的石子,腳下一滑就徑直撞上了姝妃,姝妃小產。
姝妃大出血昏厥,太醫說她再也不能有孕。
父皇大怒,任憑她跪著怎麼解釋都不信,求情多久都不肯原諒。
消息很快傳遍京都,檀華公主的名聲更加臭名遠揚,一時間世人皆為姝妃感到不滿和憤怒,群臣也開始紛紛在早朝控訴她性情頑劣,惡毒,不堪為公主。
說當年妖道說她乃不詳之人是真的,甚至要求父皇再把她像小時候一樣幽禁起來。
直至李玄酌進宮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
滴水未進。
李諄看不下去,只能進宮求情。
至此,父皇終於開恩,讓她閉門思過,不得再出李府一步。
在那之後,她也曾想過要不要和李玄酌好好過日子,畢竟他對她很好,無論何時都會替她說話。
可最後。
他卻一同縱容了李羨真。
……
想到前世的種種,趙玉妗的臉色也逐漸沉了下去。
一旁的越珠聽到忽然傳來的男聲,低聲詢問道:「公主不然我們換一條路走?」
「嗯。」
話音剛落,李玄酌卻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只見李玄酌比記憶中更加年少一些,劍眉星目,墨發高高用髮帶束起,渾然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姑娘,請問可有見到我妹妹?她今日穿著粉色衣裳,帶著兩個小丫鬟……」
李玄酌的話突然頓住,在看清面前女子的容貌後呼吸一滯,只見眼前人烏髮雪膚,冷若冰霜的臉上卻有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揚,看上去清冷倨傲。
可不知為何,眼前的女子卻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徑直與他擦肩而過。
只留下一縷清風。
李玄酌霎時間忽感覺到有些心悸,他緊擰著眉捂住胸口,同時不解地回頭向那道身影望去。
此時,李羨真驚喜的聲音響起——
「哥哥!你總算來了。」
李羨真快步走到李玄酌身邊,見他看著趙玉妗離去的背影不說話,皺著眉疑惑道:「哥哥你在看什麼?」
「她……是誰?」
李玄酌怔怔地問道。
李羨真頓時不滿地沉了臉色,「她就是那個檀華公主。」
*
走出曲折的小徑後,趙玉妗走進宮道里。
四周來來往往的宮人皆忙忙碌碌地準備著這次宮宴。
一路上遇到許多世家子弟,見到她皆是停下腳步輕聲議論。
「那是誰,怎麼沒見過?」
「肯定是哪家的貴女。」
趙玉妗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著。
「聽說檀華公主也會來此次宮宴。」
「她來做什麼?」
「你還不知道,她要和我們一同去梧桐書院進學啊。」
「什麼?」
「你這麼驚訝做什麼?」
「你沒聽到那些傳言啊,聽說……」
越珠冷了臉,作勢就要出聲,就被趙玉妗拉住。
趙玉妗笑了笑,「別急,我先聽聽他們狗嘴裡會不會吐象牙。」
「……是。」
「聽說什麼?你快說呀。」
趙玉妗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些許,正等著那人繼續說,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陰冷的聲音。
「膽敢妄議公主,不要命了麼?」
太子?
趙玉妗應聲轉過頭去,卻看到那倆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太、太子殿下。」
趙玉妗轉頭就見趙玉霖毫不猶豫地對著那兩人一人就是一腳,「還不給孤滾?」
「是是是,我們馬上就滾!」
那兩人嚇得立刻爬了起來,一溜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過太子殿下。」
「見過太子。」
妙珠和越珠匆忙行禮,而後退至一旁。
「皇兄?你不是……」
「不是被禁足了?」趙玉霖接下趙玉妗的話,走到她身邊,「今日父皇特許了我出東宮,這幾日啊,我是日夜苦讀,眼睛都快熬瞎了。」
「……」
趙玉妗無語凝噎。
眼睛都快熬瞎了?
虧得他也能說出口。
他到底是怎麼這麼一本正經地瞎說的?
但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趙玉妗沒什麼感情地笑笑,「方才多謝皇兄替我出頭了。」
「無妨,誰讓你是孤的皇妹呢,宮中公主那麼多,都不如你有意思。」趙玉霖嘖了一聲,瞥了一眼四周的人,將趙玉妗拉到一處無人的地方。
「怎麼了?」
「皇妹,今日那人怎麼沒來啊?」
那人?
趙玉妗微微一笑,「誰啊?」
「就是那個!那個啊。」趙玉霖沖她擠眉弄眼的,「那天你男裝出府,身後跟著的那個男寵啊。」
趙玉妗嘴角一抽,「皇兄慎言,其實,他是我府上的長吏,只——」
「誒!孤知道,這些都是說辭!」趙玉霖打斷她,「妹妹放心,孤絕對沒有和別人瞎說,包括那日在水雲汀外見到你,孤也沒有告訴父皇。如何,皇兄對你夠不夠意思?」
「……」
趙玉妗都快笑僵了。
趙玉霖這個蠢貨。
他到底在自以為是什麼?
「夠意思,夠意思。」
趙玉妗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用,趙玉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和鶴守玉是清白的。
「那小子長得確實俊,嘖,是個人才。京都之中那些世家公子都比不上他一半,你說你這公主府還真是藏龍臥虎啊。」趙玉霖連連感嘆,「原來皇妹喜歡那樣的,要不皇兄再替你搜尋搜尋,找幾個差不多氣質的偷偷送到你府中?」
「不必了。」趙玉妗笑著,卻在咬牙切齒。
沒等趙玉霖繼續說,趙玉妗就轉頭直接走了,丟下一句,「我先行一步,皇兄慢走。」
「誒!檀華,孤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麼!」
*
此次宮宴在太麟殿設宴。
命婦朝參,公主出降等典儀以往皆在此處。
世家子弟皆按照家中官職排列好了順序,入殿後有專人引路。
趙玉妗入殿時殿內已有不少世家子弟入座。
以往她多在公主府中,不與這些世家子弟打交道,自然都沒見過她。
趙玉妗邁步走了進去,方才還面色冷淡的宮中太監見狀連忙笑臉相迎,恭敬行禮,「奴才參見檀華公主,殿下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