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你
2024-09-14 17:14:10
作者: 稚夏
接你
從永安宮走出來之後,趙玉妗只覺著魂不守舍。
她埋頭朝前走,腳步虛浮。
終於走到公主府馬車停著的宮門外,恍惚間,好似有人叫住了她。他清冷平靜的聲線被一縷微風帶到她的耳邊,纏繞了上來。
「公主。」
趙玉妗擡眼望去,卻看到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不遠處,那人骨節分明的手中提著一盞燈籠,長身玉立地站在前方靜靜望著自己。
她擡臉望著鶴守玉,心中很快有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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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鶴守玉的一瞬間,趙玉妗快步走上前,故意露出些許慌亂的模樣,繼而伸出手扯住了鶴守玉的乾淨整潔的外衫。
趙玉妗擡眸看向鶴守玉,聲線略有些不安地喚他的名字——
「……鶴守玉。」
鶴守玉很快察覺到她的異樣,他望看著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他此刻的語氣比往日都柔和許多,似乎帶著些許安撫的意味,「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在這裡?」
趙玉妗想到以往來接自己的都是越珠才對。
鶴守玉的身影在月色下卓然而立,他眸中流動著暗光,「臣來接公主回府。」
而後,鶴守玉不動聲色地阻止了趙玉妗想要繼續說的話,就這麼讓趙玉妗扯著自己的袖口往馬車的方向走去,「先回府。」
——
馬車內,趙玉妗仍然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心有餘悸,這一切明顯就是衝著她來的。
而鶴守玉似乎也沒有追問的意思,他微微挽起衣袖,緩緩倒了一杯茶水遞到趙玉妗面前。
他的手指修長如玉,乾淨整潔,握著茶杯的手也十分穩。
這是一杯溫了許久的茶。
趙玉妗有些魂不守舍地從他手中接過茶盞,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背,而後他的手有微不可察的停頓,而後很快便收了回去。
京都街巷中。
公主府的馬車不緊不慢地向前,寥寥無幾的京都子民見到馬車上的公主府徽記都自覺避讓。
月光透過窗牖在鶴守玉的身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看著她喝下茶後,鶴守玉接過空了的茶杯放回原處,似是在等她的開口。
半晌,趙玉妗終於緩緩啟唇。
一口溫茶入喉,她也冷靜了許多。
少頃,她看向鶴守玉,道——
「出事了。」
鶴守玉依舊靜靜注視著她,詢問道,「怎麼了?」
「方才……我在姝妃宮中用完膳準備離宮,永安宮中新來的宮女送我離開,原本替我提著膳盒,但走著走著,我聽到膳盒落地的聲音,可一轉頭竟發現她不見了。就這麼消失在我面前。」
「死了嗎?」鶴守玉面不改色。
「……我、我不知道。」
趙玉妗聽到鶴守玉如此直白的猜測之後也忍不住眉頭一跳,可她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她對上鶴守玉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眸,似有探究一般望著自己,她不自然地挪開視線,又繼續說道:「一時間我也沒有反應過來,但突然間樹後發出了聲響,有人躲在那。被我發現後很快脫身而去,速度極快,倒像是個習武已久的高手。」
「難道……是刺客?」趙玉妗試探地問道。
「不可能。」
鶴守玉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他吐字清晰,清冷之中又帶著嚴謹的語氣,「宮中高手眾多,更何況每夜都有巡邏的天京衛,大將t軍馮升也常駐宮中。刺客不可能如此來去自如,更何況是越過重重守備進到姝妃的永安宮中。」
聽到這,趙玉妗擡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能在永安宮中出沒,只有可能是宮中的人,並且——就是永安宮之中的人,而且姝妃知曉其存在?」
鶴守玉垂眸看她,「公主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趙玉妗一愣,自是知曉他話語之中的深意,她篤定地開口,「我要的——是真相。」
「姝妃身邊可有貼身侍衛?」
「貼身侍衛?我之前從未曾見過,我猜測可能有暗衛的存在。不過這麼多年來宮中一直很太平。而且,我看到那人身形,倒像個女人。」
話音剛落,趙玉妗眼中微微一亮。
鶴守玉捕捉到她眼神之中的變化,出聲肯定道,「公主有懷疑的對象。」
「是。」趙玉妗又微微蹙眉,遲疑道,「可如果是她的話,她應該有許多機會對我下手才對。尤其是今晚,永安宮內竟無一人巡視,離宮的路上也只有我和那宮女兩人而已。那刺客看到我發現了她,卻只是逃跑,甚至讓我毫髮無傷地出了宮。」
「那麼,她的目標極有可能不是公主,而是公主身上的某樣東西。」
「怎麼可能?」趙玉妗想都沒想就否認,「我身上有什麼值得惦記的東西?我如今除了遮風避雨的公主府也就只有母后留下的沉……」
說到這,趙玉妗猛地止住話語。
而後她漸漸地攥緊了手心。
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沉雪閣了。
可如今,沉雪閣在她手裡只不過是一具空殼而已,上一世鶴守玉帶走了母親留下的那樣東西,可他明明也有很多機會才是,何必在她身邊硬生生呆了三年?
「公主確定沒有受傷?」
鶴守玉看著她沉思的臉色,忽然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我沒事。但我有預感,明日一定會有什麼事發生。」
鶴守玉沉思片刻,問道,「那公主說的,掉在地上的膳盒呢?」
趙玉妗聞言,不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當時情況緊急,我走出來之後才想起。故未曾得及帶走。」
究竟她還是稚嫩,不夠冷靜。
趙玉妗在心中暗暗責怪自己。
——
夜色之中,越珠左顧右盼,提著燈籠神色焦灼地站在府門前等著趙玉妗的歸來。
不久後,馬車緩緩停在公主府府門前,帘子被探出來的手不緊不慢地掀開。
看到趙玉妗搭著鶴守玉的手下了馬車,臉上看上去神色略有些蒼白,越珠連忙迎了上去。
「公主臉色有些蒼白,可是哪裡不適?」越珠扶住趙玉妗的伸來的手,才發現趙玉妗的手是如此冰冷,還隱隱顫抖著。
趙玉妗卻頭也沒回地匆匆跨過門檻,「進來再說,你們先隨我來。」
公主府內雕樑畫棟,廊院亭橋曲折交錯,內廊道兩側掛著的月牙白色的紗幔低垂,隨著夜風緩緩飄著。夜色朦朧之中趙玉妗提著軟煙羅裙快步穿行在一塵不染的內廊之上。
剛一走進中堂內,趙玉妗就十分迅速地彎下了腰,閉了閉眼飛快地伸出了手指探向了自己的喉嚨之中。
頓時,趙玉妗臉色慘白地對著渣斗吐了出來。
越珠見狀擔憂地快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趙玉妗,連聲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吐了?」
趙玉妗強忍著噁心和依舊顫抖的手,她擡起眼,眼眸之中竟沁著眼淚,她安撫越珠,「……沒事。」
越珠扶著趙玉妗緩緩坐了下來。
此時,原本站在一旁的鶴守玉走上前,從袖中遞給她乾淨整潔的帕子,還帶著他身上淡淡的菖蒲香。
趙玉妗已經不想思考,接過帕子輕輕擦了擦嘴,因為她知道,鶴守玉的潔症嚴重,定然是不會再要這塊帕子的了。
鶴守玉又看向一旁一臉擔憂的越珠,淡聲開口道——
「越珠,替公主把脈。」
話音剛落。
趙玉妗和越珠齊齊看向鶴守玉。
一時間,越珠不明所以看向鶴守玉,「公主看上去是吃壞了東西,公主平日裡就陽氣不足,饒是熱了,冰碗也只能吃一兩口,上次在宮中用膳後回來也有些不舒……」
話沒說話,越珠頓住了。
「不止上一次。」趙玉妗接著道,「是幾乎每一次,我都會不舒服,原本我也以為是因為我體質的問題。」
「姝妃娘娘她……」
「越珠,先不要說。你替我把脈,看看……是不是中毒了?」趙玉妗說著,撩開了她的袖口,直接無視了面前的鶴守玉,毫不避諱地露出她纖細脆弱的手腕。
「……是。」
越珠不動聲色地擋住鶴守玉的視線。
片刻後,趙玉妗看著替自己搭脈的越珠眼神從疑惑到驚訝。
「如何?是中毒了嗎?」
「……不,公主的脈象促快,另有些疲累,並沒有其他的異樣,也沒有絲毫中毒的徵兆。」越珠眉頭緊鎖,「近日晚膳,公主在宮中吃了什麼?」
「吃的都是一些往日裡我常吃的菜,還有就是桂花糕,每次我在姝妃宮中用膳,都會有桂花糕。」
「……如若有剩下的桂花糕,我倒是可以仔細查驗一番。」越珠說道。
趙玉妗聞言心事重重地越過越珠,看向鶴守玉。
一時間,鴉雀無聲。
「天色已晚,公主身體不適,早些回寢殿休息吧。」
此時,鶴守玉打破了沉默,他的聲線平靜,神色看上去若有所思。
「可……」
話音未落,鶴守玉略帶安撫的聲音傳來,他說——
「公主,事緩則圓,急難成效。」
——
寢殿之中。
趙玉妗合衣躺下後在臥榻上輾轉反側,她閉上眼飛快地回想今日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和細節。她可以篤定,上一世,並沒有發生這件事,難道是因為她有所防備之後選擇帶走桂花糕,而導致事情和上一世有所不同嗎?
那宮女到底為何突然消失?
還有……她看到的那個人,會是姝妃身邊的靜竹姑姑嗎?可是靜竹姑姑身形瘦弱,平日裡也積勞成疾,看上去並不像是習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