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了

  有人了

  「請說一個最近的秘密。」

  祝聽廊盤腿坐在她身邊，她覺得雙腿有點發麻，稍稍調整了下姿勢，無意間蹭過他的膝蓋，衣料摩擦，溫度似乎隱隱上升。

  

  他指腹摩著打火機上的金屬紋路，唇角揚起散漫弧度，一身藏不住的玩味：「被一個人拒絕了兩次算不算？」

  不知道是不是許淮霧的錯覺，她莫名感覺他說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她回看過去，只見燈光如星火般在他漆黑瞳孔里跳躍。

  怎麼想都覺得這話應該不是在說她吧？就算她……那次第二天提包跑路算是拒絕吧，那也頂多就算一次，怎麼能這樣給她扣帽子！！

  沒等她琢磨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口袋裡的手機彈出提示音，許淮霧拿出來一看，是節目組每晚的簡訊提示：【今晚讓你感到心動的人是誰呢？請發送名字和想說的話。】

  【我敲啊因為覺得大概率會給約會對象發，所以讓霜霜帶了飛行棋過來，玩幾把攪亂思緒以後再來問今晚對誰心動？！】

  【太會玩了吧萬一今天約會心動晚上玩遊戲又心動別人，能不能同時發兩個人哈哈哈】

  【前面的……這種行為是真海啊，一共才幾個人】

  【主要是約完會沒收到簡訊會感覺有點那啥qwq】

  許淮霧拿著手機思忖兩秒，仙女教母再次施展讓人心牲搖曳的魔法，她似乎又一次墜入愛麗絲的仙境之中。

  空調運作聲和腕錶走動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高懸於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幾乎壓不住室內人們的胸腔的心跳聲，空氣中氤氳著無處安放的悸動。

  她發出信息後迅速將手機鎖屏倒扣，緊緊壓在膝蓋上，像是在把某隻探頭探腦的地鼠用力錘下去。

  片刻之後，每個人的手機都接連響起提示音，許淮霧拿起來一看，今晚收到了兩條信息——

  【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很好地感受到了你的心靈手巧。期待我們的下次約會。】

  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能看出對方是雲霽，他總是這樣，語氣親昵卻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感。許淮霧稍稍擡眼，又一次看見了他胸前那個愛心。

  另一條是：【一個人憋著怎麼會好，不用強迫自己熬過去。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在聽。】

  不知道是不是文字特有的調性，隔著屏幕似乎都能想像到他說這話時溫柔的如同哄人一般的語氣。

  許淮霧轉過頭去尋他，正好看見祝聽廊也收了手機，他似乎對自己收到的簡訊數量沒什麼所謂。

  她直愣愣地撞進他眼裡，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在分秒流逝之間不斷壓縮，他沒有閃避，深邃的眉眼認真看人時有種天然的情意綿綿，她先一步別開了眼。

  簡訊環節結束，大家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活力，打了招呼後散開來，許淮霧把飛行棋和地圖規整地收回盒子裡，回了房間後抱著衣服去洗澡。

  她站在鏡子前卸妝，乳化後的白色液體順著手縫往下流，腦子像失靈的放映機般又一次倒幀回播剛剛的場景。男人後頸處凸起的骨節，她倏忽又想起那天他幾次安撫性地吮吻，而她像是覺得新奇般手指不斷摩挲他頸後。

  許淮霧盯著眼前人臉頰忽然飛起的兩朵粉雲，「嗷嗚」一聲垂下頭，迅速用洗臉巾擦去臉上的水。

  淅淅瀝瀝的水聲在半個多小時後停下來，許淮霧一邊用毛巾搓著濕漉漉的發尾一邊往外走，提醒在鏡子前摘美瞳的Nana，「我洗好了，等我拿一下衣服。」

  「好。」

  許淮霧抱著髒衣服走到露台，拉開推拉門看見欄杆上倚著個頎長背影，指尖夾著一點明滅星火，青白煙霧從他指尖氤氳而上，漫過寬肩，他渾身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淡。

  她走過去將衣服放進洗衣機內，祝聽廊察覺到其他人的到來，將剩下大半的煙管摁在玻璃缸內，用力碾了下，一聲輕緩的吐息，像是微哂。

  「剛剛好像情緒不太好？誰惹你了？」

  男人嗓音溫沉，隱隱含著笑意，不輕不重地敲在她心尖。

  「……」

  她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皺了皺鼻子，回了句模稜兩可的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我？」祝聽廊很快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垂眼看她，他五官深邃，在這種晦暗不明的環境下，骨子裡那股痞氣露出來幾分，他往前幾步，用身體的影子虛虛地壓著她。

  許淮霧下意識被他逼退，後腰抵上正在運作的洗衣機，身體隨著機器的頻率顫了下，剛想開口說點俏皮話把這事揭過去，就見他擡手覆上她鬢邊，替她將垂落的碎發挽到耳後，然後驀地直起身，「定罪總得給個原因吧？」

  「不然我怎麼哄你啊？」

  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以為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高中的時候，自從那天他在食堂問她能不能拼桌之後，兩人似乎形成了無言的默契——中午一起吃飯。

  雖然在枯燥重複的校園生活中，異性同學的桃色緋聞是同學們討論度最高的一個話題，但祝聽廊不是個會在意其他人看法的人，他又管不住別人的嘴，就算管住了，誰知道他背地裡怎麼想？

  那天老師拖堂又碰巧遇見食堂今天有一道她喜歡的菜，許淮霧飛速地將板書抄到筆記本上，不忘叮囑他：「你別等我啦，你先去占個座！記得幫我搶可樂雞翅！！」

  「行。」

  祝聽廊直到站在隊伍的尾巴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什麼時候被人這樣使喚過？而且還是個姑娘，意識到這件事，他搖頭笑了笑。

  等許淮霧拖著快要散架的身子來到食堂時，目光逡巡一圈，很快看見一個肩寬頎長的背影，但她也很快注意到他身旁站著個女生，由於姿勢背對著她，看不到臉。

  她走過去，聽見女生用輕柔到讓人耳根發酥的聲音道：「我來晚了，沒有位置了能不能和你坐一塊呀？」

  這個「呀」就很有靈魂，尾音拉得十分嬌軟。

  祝聽廊無暇回應她，莫名感覺到後背一道極具存在感的目光，回頭就看見許淮霧站在不遠處，她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白皙的臉蛋透著薄紅，鬢邊髮絲被汗水浸濕，緊黏在頰側。

  食堂雖然有空調，但架不住人多空間大，更何況大多數男生t夏天一運動身上就有股揮之不去的汗味，和各種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堵得人喘不過氣。

  但祝聽廊就那麼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身上仍然是那股乾淨清冽的鼠尾草氣息。

  許淮霧在距離他們只有兩三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心裡冒出好幾個問題：她這是幹嘛？有別人要跟他坐一塊關她什麼事？她不應該趕緊去窗口打飯嗎？

  想到這，她轉身就要走，下一秒就被一道熟悉的玩世不恭的音調喊住了：「你要去哪？可樂雞翅不要了？」

  他單手擰開一瓶冰可樂，另一隻手去拉她，甚至沒分給身邊女生一個眼神，淡聲道：「不好意思啊，這位置有人了。」

  她還沒回過神來，被他這麼一拉就坐到了他身邊，似乎是被她發懵的表情逗樂了，他笑著拿另一瓶可樂貼了下她臉頰，語氣戲謔：「被熱傻了？」

  那時許淮霧只覺得心臟像是他手裡那瓶碳酸飲料，被他的話晃出不小的幅度，噼里啪啦地冒著小氣泡。

  「嗯？」見她不說話，祝聽廊喉間發出個短促的氣音。

  思緒被拉回到現在，許淮霧睫毛忽閃兩下，臉頰還帶著沐浴後被蒸出來的潮粉，留下一句：「有心者不用教。」

  ——

  那天過後，許淮霧有幾天沒見到祝聽廊，估計是這幾天行程多，連晚飯時間都沒見到他更別提跟他一起做飯了。

  第二天負責晚飯的人變成了自我引薦的殷霜，平心而論，她的廚藝很不錯，面對其他人的誇獎時她只是笑了笑：「沒有啦，因為我經紀人會控制飲食，餓得不行的時候就只能自己偷摸做點吃的。」

  「我看過一個視頻，就是你經紀人在旁邊說讓你少吃點。」

  因為這個小插曲許淮霧沒做飯，前幾天洗碗機忽然停止運行，到現在還沒叫人來修，她索性主動包了今晚的碗。把半透明的洗潔精擠進水池裡，不多時便有綿密泡沫冒出來。

  「我來吧。」雲霽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像是怕她拒絕，直接把手伸進了水池裡。

  「誒！」

  見他雙手盈滿泡沫，許淮霧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站在另一邊等著把碗筷再用清水洗一遍。

  自從那天單獨約會結束後，雲霽對她的態度似乎比之前更主動了些，就比如此刻，狀似無意地問她的喜好，等她反應過來警惕問他幹什麼。

  他眨了眨眼，作無辜狀：「這不是在為下次約會做準備嗎？」

  靠！

  「那也得看下次是什麼選擇方式啦。」她眨了眨眼，一句話說得滴水不漏，轉移話題，「你要不要喝奶茶？我有點饞了，就當是你幫我洗碗的報酬？」

  「好啊。」

  確定了店鋪許淮霧問他想喝什麼，得到跟她一樣就行的回答，她點頭倚著牆看屏幕上的產品圖，敲定好了一款想去問他甜度，忽然聽見身後響起一聲清脆的「啪」。

  許淮霧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了一下，回過頭看見雲霽腳邊有幾塊碎瓷片，估計是不小心摔碎了個碗。

  「你先別動，我來收拾下。」她轉身去拿清掃工具。

  雲霽蹲身去撿碎片，「我來就行，本來就是我沒拿穩。」

  她剛拿來掃帚簸箕，就看見這個危險性頗高的動作，剛想出聲提醒，就聽見他輕「嘶」一聲。

  「割到了嗎？」她把掃帚靠在一旁，快步走過去。

  「沒事。」雲霽摁著自己的手指，搖了搖頭。

  許淮霧拉過他的手，看見一道細長的傷口正涓涓往外湧出鮮血，立馬用紙巾緊緊摁壓住他的傷口，「這叫沒事？」

  她想起來媽媽給自己的箱子裡裝了些應急藥物，其中就有雙氧水和創可貼之類的，但這會兒她走不開，客廳又看不見其他人的身影。

  「要不然我自己來就行……」

  雲霽話還沒說完，她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要不給他送醫院？畢竟再晚一點就癒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