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

  喝醉了

  正值周末夜晚，很快有人回復，先是客套地說了幾句祝賀的話，又表示明天就有空。

  許淮霧剛剛成為無業游民的一員，別說明天了，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三個月她都有空，但她目前並不想見到前劇組的同事。

  這部劇上映後祝聽廊飾演的角色一躍進入抖音熱門角色討論榜前十，無論是劇中插.入的品牌GG還是集均播放量都很好地證明了他目前的扛劇能力，未來炙手可熱。

  同在娛樂圈，她自然也聽說過祝聽廊的消息，處女作是一部小製作電影的男二號，憑藉一個不到五分鐘的鏡頭出圈，少年的熒幕形象隨著時間推移愈發明朗挺拔，鋒芒遠比高中時的他更盛。

  

  高中時她便在學校的名譽榜上見過他的名字，也聽說過他，只可惜祝聽廊應該對她沒印象。又或者說，對於他來說，她只是一位曾經合作過的編劇。

  許淮霧慢慢接受這位高中同學成了燈光和粉絲追捧的大明星。可她呢？不僅一點效應都沒吃到不說，下一個劇組合作還吹了。

  論履歷來說，知名大學戲文專業畢業，手拿出圈劇本，她應該是和幼時想像中的自己一樣——腳踩高跟鞋、步履生風的精緻女生。

  可現實沒有濾鏡，職業的緣故不可避免地會跟明星接觸，為了不至於對比太過強烈，因此許淮霧被迫戒了好幾個月的碳水，只覺味蕾都快淡出水來了。

  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滿足於這種生活。

  掌心裡的機身一顫，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此刻，是助理小陳在群里艾特她：[許老師呢？明天有空嗎？]

  往上一滑，其他人都發了肯定的答覆，如果許淮霧仍然裝死不回復，肯定會造就一個史詩級尷尬現場，還容易落下話柄，纖白的指尖在屏幕上游移：[不好意思剛看見，明天有空的。]

  姐妹突然遭遇事業滑鐵盧，哪怕許淮霧面上不顯，言寧也知道她現在沒有心情玩，索性放棄周末的人流量，比平日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宣布下班。

  晚上洗過澡，許淮霧倚在床頭漫無目的地刷手機，收藏夾里滿是旅遊博主整理的各種路線，她在心裡換算自己帳戶上的數字夠浪多久。

  「我靠。」言寧用胳膊肘輕捅她，把手機遞到她跟前，「祝聽廊無縫進組啊？」

  聞言，許淮霧傾身看了眼她的手機，屏幕上的男人帶著黑色口罩，身上的穿著和她下午見到的一樣，他弓身接過粉絲爭先恐後遞來的信封，時不時彎著眼眸回應他們。

  在上保姆車前，祝聽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食指擡至眉骨處往前平推下，他摘下口罩：「給大家買了咖啡，以後不用過來蹲我，天氣太熱了注意防暑。」

  評論區和彈幕簡直是色鬼狂歡，喊什麼的都有。

  原來他下午會出現在咖啡館是這個原因。許淮霧忽然想起來上部戲拍攝時正處冬季，一股南下的冷空氣勢不可擋地將溫度壓低，南淮像是一夜之間被塞入冷凍櫃裡，說話呼吸間帶起一陣茫茫白霧。

  許淮霧站在一旁看著攝像師不斷t調整機位對準幾位演員，雙手抄兜，羽絨服下的雙腿止不住地打顫。

  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寒冷的原因，和祝聽廊對戲的演員遲遲未能進入狀態，副導演擡手示意拍攝暫停，休息幾分鐘，又用眼神示意她去給演員講戲。

  她走過去，把拉鏈拉到頂端，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圓潤的眼睛，指著被螢光筆塗抹過的台詞劇本，溫聲講述角色當時的情緒。

  「這樣能明白嗎？」說話間產生的白霧不過須臾便融化在空氣中，許淮霧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此刻把手縮在袖子裡，只留裸露的拇指和食指被凍得關節泛紅。

  「許老師。」一旁有個女生給她遞來豆漿和油條。

  許淮霧怔了兩秒，她早上沒能及時起來，醒來到現在還未進食，接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見女生擺手：「是祝老師買的啦。」

  塑料杯身溫熱，暖意讓手指關節松泛下來，她很快反應過來女生口中的「祝老師」指的是祝聽廊。她想起來昨晚她收到了表妹的微信，不知道她從哪裡得知許淮霧和祝聽廊合作的消息，拜託她給自己要一個簽名。

  像是怕她不同意，表妹又發來語音條：「拜託拜託啦姐姐，我喜歡他快兩年了！！」

  思及此，許淮霧把喝了一半的豆漿放在一旁，從包里拿出紙筆，走到演員休息區，發揮自己的外向屬性：「祝老師，能不能麻煩你簽個名？」

  彼時祝聽廊正拿著劇本讓自己沉浸於角色之中，忽然被人打斷，他撩起眼皮看了她幾秒後，接過她手裡的東西，低聲問：「要to簽嗎？」

  「…好。」許淮霧一開口莫名打了個磕絆，說了表妹的名字。

  黑色水筆剛在紙上劃出，就聽見導演宣布開始拍攝，祝聽廊哂笑：「拍攝結束我再給你吧。」

  當天拍攝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還是天公不作美，夜幕中忽有雨水簌簌下注，環境實在不合適再加上大家狀態疲乏，導演這才宣布下戲，工作人員手忙腳亂地收拾設備。

  朦朧雨霧被場地燈光染成暖黃色，漫天洋洋灑灑地垂落，祝聽廊背光站著，身影輪廓渡上了一層光圈，她帶上自己的隨身物品側身走過，跟他點頭打招呼，自然也沒注意到男人伸到半空中的手。

  許淮霧早把簽名的事情拋之腦後，直到晚上洗過澡躺在床上時才想起來這事，但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找祝聽廊，轉而在閒魚上購入了他的周邊，準備到時候給表妹解釋並道歉。

  第二天開工時助理小陳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許老師，聽廊說他昨天忘記拿給你了。」

  小陳遞來幾張拍立得相紙，背面是男生蒼勁有力的字跡，筆鋒處微露鋒芒：萬事順意平安喜樂，非常感謝你的喜歡，祝聽廊。

  「你發什麼呆呢？」言寧並不追星，但因著閨蜜的緣故多少會關心點娛樂圈的事，給許淮霧看過視頻後她早就往下刷掉了。

  思緒回到現在，許淮霧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哈欠，「沒有，就是想到他在劇組的時候也挺照顧其他工作人員的。」

  ——

  次日傍晚，許淮霧來到群里發的餐廳定位，暗香在霧蒙蒙的空氣中浮動，服務生帶著她來到包廂門前，隔著厚重的木門隱約可以聽見裡頭交雜著酒杯互碰的說笑聲。

  她深吸一口氣，打起十二分精神讓自己進入社交營業模式，推門而入。

  中央的圓桌已經坐了不少人，上部戲的導演和製片人拿著高腳杯，面上帶笑地討論起這部戲，而祝聽廊坐在一旁，雙腿交疊，單手拿著手機，拇指滑動屏幕，只有在聽見自己名字時會禮貌性地應上一兩句。

  幾分鐘後有服務員將醒好的紅酒送上桌，許淮霧雖然不是不勝酒力的人，但她總歸不想在這裡喝酒，轉盤到她面前時被她不動聲色地轉走。

  坐在她身旁的祝聽廊不知道從哪拿了罐汽水飲料，食指扣住鐵環，輕扯，氣泡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又被他兩指提起放在許淮霧左手邊。

  「謝謝。」她注意到祝聽廊腕上的手錶，某高奢品牌的限量新品，上個月剛官宣他為代言人。

  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架不住有些人天生就在羅馬。雖然她經歷的一切都和祝聽廊沒有直接關係，臨時退出劇組合作也是她自己的想法，但是理智和情感沒能達成共識，情感還在擊鼓鳴冤。

  她感覺胸口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雙手捧著鐵罐，掌心一片濕漉。

  一頓飯下來，許淮霧都沒動幾次筷子，好在她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思緒飄了八百米遠，反應過來時其他人已經站起身，互相寒暄著準備離場。

  她落在了後面，注意到祝聽廊還坐在位置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搭著高腳杯，眨了眨眼，又擡手揉，眼尾被揉得泛紅，雙眸盈著濕漉漉的水汽。

  許淮霧看了眼周圍，沒發現他助理小陳的身影，就這麼把他家大明星丟這了？

  「你助理呢？」她彎身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祝聽廊這幅樣子，一時新奇，連語氣都柔和了下來。

  他也直勾勾地回望著她，燈光下的眸子漆黑似曜石，神色憊懶，一副多情又深情的模樣。

  這是喝醉了嗎？

  見他不說話，許淮霧又重複了一遍，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有事先走了。」

  祝聽廊說話的尾音很輕，比起平日裡的聲音多了幾分黏糊，眼神一直落在她臉上，毫不避諱地盯著她。

  「你那天說有問題隨時聯繫你。」許淮霧心念一動，環顧了一圈周圍，確定其他人都離開了，這才把剩下的話說完，「還算數嗎？」

  「嗯。」祝聽廊兩指撓了下因輕微的酒精過敏而泛紅的頸間皮膚，看向她的眼神卻晦澀至極，隱隱有暗流涌動。

  許淮霧牽起他另一隻手，指腹蹭過他手背凸起的青筋，尾音好似帶了鉤子：「換個賠償方式怎麼樣？跟我去買可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