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越是過節，越是孤獨

  第六十八章 越是過節，越是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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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包給不給，許璟都不在意了，總之是沒有明著反對，也沒有當場給她難堪。易文茵對她的態度可能還很迷茫，但是起碼不抗拒了。

  許璟已經負責任地融入過了與命運抗爭的小情侶角色，轉眼也就忘記了這檔子事，轉而投身於更加重要的領域。

  馮麗陽在大年三十的中午約她吃飯，兩人在一家日料店進行了一番密聊。

  鑑於馮麗陽早已知道了她的規劃，許璟也就沒藏著掖著，直接告訴了她自己打算年後跳槽。

  許璟不是一個安於現狀，趨於穩定的人，所以馮麗陽對此毫不意外。她喝了口湯，「準備去哪裡？」

  許璟本來還雄心壯志，倏地一下，就有些蔫兒了。聲音都沒剛才有底氣：「我想去券商或者投資銀行，可能學歷有點低了，但是只要能進一輪面試我就有把握。」

  許璟把自己連日來搜集的資料遞給馮麗陽：「我目前心儀的是這幾家。」

  A4紙上，條目分明的公司名稱旁，詳細分析記錄了從各個維度出發的優缺點，除了薪資、上升空間和工作地點外，她還寫到了打聽來的，領導者對新人的類型偏好。全都以表格的形式橫向比對，作為考慮是否入職的關鍵因素。

  馮麗陽拿過筆在上面劃了劃，圈起幾行字，「不錯。這幾家新公司雖然目前規模較小，但是勢頭很猛。你可以著重看看，如果能當元老級員工，發展前景會很好。」

  許璟頂著淡淡的黑眼圈接回來，好幾天，她都因為搜集信息和修改簡歷沒睡好覺了。

  馮麗陽悠悠道：「你男朋友會幫你嗎？」

  「啊？」許璟一噎，「您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馮麗陽一副過來人模樣，調笑道：「我早看出來蔣易秋喜歡你了，而且你們倆每天早上在拐角那兒摟摟抱抱，也不知道低調些。」

  許璟討饒般彎彎嘴角，「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就是怕………」

  「怕人覺得你們有不正當的利益關係？」馮麗陽直言不諱，「說實話，我一開始也擔心你是想走捷徑，但是過了這麼久，你的心態不僅沒發生變化，更沒影響工作。小年輕嘛，談個戀愛也正常。放心，那個位置應該只有我看見了。」

  許璟手撐著下巴，叫苦連天，「跳槽的事我說了讓他不要幫我，要是通過他進去了，別人也不會高看我。我現在就是這頭不敢辭，那頭也定不下來，也不知道銀行這邊會不會以脫密期為由壓著不放人。」

  「你現在可是行里的明星員工，」馮麗陽越說越嚴重：「你如果說你想走，上到行長下到經理，可能都要找你談心，拖著檔案不讓你走也是有可能的。」

  「馮主管……」許璟叫苦不疊：「能不能別這麼危言聳聽，我現在都快成一個只會辦業務的機器人了。」

  「誰讓你考核業績那麼強的，」馮麗陽逗完她，笑著說：「還不趕快來討好討好我，等你新工作確定了，我保證不拖你幾個月。」

  嚴肅正經的馮麗陽在熟悉之後也有開玩笑的一天，許璟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的她，肉麻的話張口就來，把馮麗陽誇得天上有底下無，聽得她都不好意思了，才嘻嘻哈哈地住了口。

  許璟回家的時候蔣易秋正拿著幾瓶酒要出門，驚愕道：「你今天不用加班？我還答應了媽媽回去吃飯，那我給他們說一聲我不去了。」

  「我也要回趟家。」許璟抱著電腦走進去：「都好久沒跟媽媽聯繫了，今天這個日子，回去吃頓飯總是要的。」

  「好，那我結束了來接你。」蔣易秋折返回來，抱著許璟不撒手：「明天我們一起去看許叔叔，你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初三就要開始輪休了……」許璟欲哭無淚，「你別指望在這兩天安排什麼項目了，我只想好好研究一下公司入職條件，早點把下家定下來。」

  兩人在門口分別，許璟去超市買了很多菜，回到老樓時，時間剛過七點，要做頓年夜飯是來得及的。

  她把塑膠袋全換到左手拎著，艱難地用右手掏出鑰匙開門。

  門裡的世界喧鬧異常，仿佛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聽著震耳欲聾的聊天和敬酒聲，許璟退後幾步，擡頭看了看門牌，沒走錯啊。

  就在她發愣之際，兩個小孩大笑著衝過來，把她手裡提著的東西撞落在地。

  隨著小孩捂著腦門哇哇大哭，門口的動靜也總算引起了裡面人的注意。唐曼華走出來：「呀，大忙人總算捨得回趟家了，來，你進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許璟訥訥地走進客廳，看著滿桌吃到一半的菜和幾個不認識的人，有些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站在這裡。

  「這是魏叔叔，快叫人。」唐曼華指著一個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男人。

  許璟點了點頭：「魏叔叔，您好。」

  唐曼華繼續道：「這是魏叔叔的女兒魏婷，你就叫婷姐姐，這是姐夫哥，還有糖糖和果果，是魏叔叔的孫女和孫子。」

  「哦，」許璟說：「你們好。」

  魏婷招呼道：「快坐下吃飯，我再給你拿套碗筷來。」字裡行間，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許璟左右打量一番，發現家裡儼然已經變成了兒童天地，隨處亂放的都是玩具和繪本。她再一伸頭眺望，自己的前臥室里擺放著一張嬰兒床，書桌上也多了很多陌生物品。房間明顯已經不歸屬於她了。

  更令她瞠目結舌的一幕是，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唐曼華，居然抱起其中一個小孩放在自己腿上，不顧對方狂吐口水，哄著給小孩餵起了飯。

  許璟隱約在母親身上看見了過去二十多年都不曾展現的慈祥母性光輝，而這些人到底是誰，又是如何具備了能在短時間內改造一個人的魔力，她是一概不知。

  「媽媽。」許璟啪地放下杯子，在眾人匯集過來的不友好目光之下，冷聲道：「你出來一下。」

  唐曼華跟在她後面，有些不樂意：「你垮著張臉做什麼，又沒人欠你，這樣搞得場面多尷尬。你都多久沒回來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許璟走到樓道盡頭停下來，「我交男朋友的速度可沒你快。」

  唐曼華聽不出她這是在諷刺，還當是承認了。她不以為然道：「那你天天還這麼辛苦上班，看來這個男朋友不行啊。」

  「你這個就行了？」許璟咬牙，「他自己沒房子沒手？憑什麼一家人白住在你這裡，還要你給他們帶孩子？」

  「這是暫時的嘛，」唐曼華低聲道：「老魏是個做生意的人，難免有些時候手頭周轉不靈。他們家遇到困難了，我出手幫幫忙，等他哪天起來了，我不就也跟著沾光嗎。」

  「是遇到多大的困難啊？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

  「你看人別這麼淺薄，」唐曼華撇撇嘴角，「他這個人我是了解的，不是壞人，也有幾分真本事。」

  許璟冷笑一聲：「還真是把你哄得團團轉。才在一起多久，他就吃你的用你的，還讓你心甘情願當起保姆來了，你能指望他哪天發達了就會對你好？」

  「他對我也挺好的，你不要光看表面。」唐曼華扶住許璟的手腕，「走吧，回去吃飯。」

  許璟甩開她的手：「我不回去了，」她說完就往樓下走：「我以後都不回來了。」

  唐曼華站在台階上喚她，許璟停住腳，還以為她是要說什麼別的話。

  「房租記得繳啊，快到期了。」

  許璟簡直佩服她，這種時候想到的還是錢。她扭過頭，邁步邁得更是鏗鏘有力，走到她和蔣易秋上次待過的石凳，坐著生起了氣。

  她抄著手，仔細捋了捋唐曼華目前的狀況，以及自己的立場。她覺得自己和唐曼華之間的聯繫紐帶，就要僅僅止步於付房租這麼一個環節了，畢竟她們是誰也看不上誰，一點牽扯都不想再有。

  許璟給蔣易秋打去電話，他那頭吵吵嚷嚷，節日氣氛濃厚。她說：「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蔣易秋聽出她語氣不對，忙推開門，走到星辰朗月的院子裡：「我們一家人在拆禮物，飯也吃到一半了。你怎麼不高興了？」

  許璟擡起一腳，把地上的小石子踢飛，「我媽媽已經有了新的一家人了，她融入得特別好，不再需要我了。」

  蔣易秋的周圍總有劈里啪啦的煙火聲，許璟是拔著嗓子說話的，這一吼，反倒把心裡鬱結也給吼了出來，暢快不少。

  蔣易秋走到更清淨的地方，柔聲道：「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吃完年夜飯就馬上過來。」「我不。」許璟很久沒有任性過，更沒撒過嬌。人一旦脆弱，內心深處那個原本渴望被愛護的小女孩也被扯了出來，「我還沒吃飯呢，我好餓。你快來，不然我就要去找嚴思敏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嚴思敏順利考上了研究生，也回到了老家，根本就不可能會在除夕之夜跑來見她。

  掛斷電話的許璟心想，每個人都會和伴侶組成家庭，分給朋友的時間變得那麼少。那她自己的家人又在哪裡呢？

  她百無聊賴地坐著，回家的行人手裡都拿著年貨，臉上洋溢著過年的喜氣，孤獨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地撲向她。

  直到疾馳奔來、氣喘吁吁的蔣易秋出現在她面前，不安的內心落回原處。許璟覺得，剛才的問題或許能有一個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