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妖

  酒中妖

  陣破了？寶月剛剛一直不敢擡頭，都不知道陣已破。

  緩過神來，這才反應過來她竟然死死地抱著裴璟，少年清冷如雪的氣息圍繞著她，似乎要滲入她每一寸肌膚，她趕緊鬆開手，離開那個懷抱。

  退開幾步，寶月便看到裴璟衣服前胸處的褶皺，與他渾身的矜貴清冷氣質太不相符，又看了看他面色陰沉地也看向那處褶皺，她便秉承著「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擔」的道理，立馬上前幾步，小手復上他的胸膛，想要去撫平那些褶皺。

  少女的手在他胸前亂晃，裴璟再也忍不住，抓住兩隻在作亂的手，陰沉呵斥道：「給我住手！」

  他從未見過如此......如此孟浪的仙子！

  裴璟甩開寶月的手，自己隨手理了一下衣物，眼眸中滿是冰寒與疏離：「虞小姐千年的教養，就是如此行事荒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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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說的寶月不樂意了，氣憤地叉腰反駁道：「明明是你一聲招呼都不打就御風而起，都不問過我是否可以。」

  見裴璟還想說什麼，寶月一口打斷了他：「我都沒說你占我便宜，你還在這裡覺得我行事荒唐，裴少主怕不是自信過頭了，認為所有仙子都得追著你吧！」

  「你！」裴璟感覺自小建立起來的處事不驚，都要在這一刻崩塌。

  「你什麼你！」寶月不給裴璟開口的機會，哼了一聲，就朝他身後走去。

  裴璟皺著眉頭看著寶月一副氣沖沖的模樣：「你去哪裡？」

  「去救人啊！」

  他徹底沒了話，到嘴邊的話又全部咽了回去，臉色陰沉地拽住向前沖的寶月。

  他擡手，一把帶著寒氣的利劍出現在二人的面前。寶月知道他這是要御劍前往，自己的小玉船速度太慢了。

  這把在夢中出現過的利劍每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寶月總覺得心口處涼颼颼的，仿佛下一秒這把鋒芒銳利的劍就會插入到她的心口處。

  裴璟先一步御劍而起，見寶月呆呆地看著他腳下的劍身，以為她還在為剛剛快速穿行的事情氣憤，想了想，還是伸出自己的手臂，撇過腦袋說：「拽住我的衣袖，不會掉下去。」

  寶月擡頭看他，只見他轉過腦袋看著外邊，眉眼間滿是催促，便伸手拉住了他玄色衣袖。裴璟微微使力，就將寶月拉上了劍身，穩穩地站在了裴璟的身後。

  他單手施法，腳下利劍如同離弦的箭，衝破天際，迅速朝那艘遊船的方向而去。

  這是寶月第一在城外次御劍飛行，她好奇地往下張望，整座臨華城都在二人腳下，城內行走來往的人變成了螞蟻般大小。

  雖然身處高空，卻沒有風划過，細細看去，兩人身邊有一層金色的屏障，是裴璟施法抵禦高空中的疾風。

  寶月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裴璟，少年已然恢復原來冷漠沉穩的模樣，側臉輪廓清雋鋒銳，卓然而立。

  旁人看來，少年玉冠黑髮，玄衣薄氅，矜貴脫俗，但落在寶月眼裡，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明明年紀也就比她大一點，但卻如此枯燥無味，寶月心裡暗暗編排他，簡直就是個冷木頭，無趣至極！

  *

  兩人趕到那湖中心的時候，天已全黑。

  那湖中央，果真有一艘巨大的三層花船，船板船身上都是來往的學子，能夠隱約聽到從房間裡傳來的絲竹之樂和眾人的歡呼聲。

  花船內的人過於複雜，還不知那個柱後之人是否也在這裡，若大搖大擺地進去，容易打草驚蛇，於是裴璟帶著寶月悄悄落在船尾處。

  剛剛在來的路上，裴璟就嘗試用通訊符呼喚童初安，但對方卻沒有回應。

  下手竟如此之快？兩人不敢繼續耽擱時間，入船尋人。

  這花船的布置極其奢華，到處都是飄揚的薄紗和瀰漫的酒味，朦朧之間每間房都長得差不多，聽到裡面傳來的喝酒聲。

  找了幾間房，寶月已經開始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去往何處。

  穿行的過道里還有許多服侍喝酒的仙子，個個長得美艷絕倫，看到寶月和裴璟過來，就想拉著他們往酒房裡走。

  寶月一一躲開想拉她去喝酒的仙子，但一個不留神，朦朧的薄紗隔開了寶月和裴璟，一群仙子迅速將她團團圍住。

  「好美的仙子啊。」

  「要不要和姐姐們去喝酒？」

  「姐姐這酒可是極品仙釀。」

  圍過來的仙子們身上帶著厚重的酒味，單聞著，寶月就有些醉意，暈沉沉地閉上眼睛，想不起來自己要幹嘛，就被仙子們拉著朝一間酒室走去。

  突然，眉心有一道清涼的仙力注入，靈台瞬間清醒。

  睜開眼睛，裴璟正站在自己面前，雙指點於她眉心，見她清醒過來，才放下手。

  寶月困惑地環顧四周，那群美貌的仙子們已經不見了。

  「是酒妖。」

  酒妖？她曾在《萬妖錄》中看到過。

  酒妖依酒而生，喜愛藏酒、釀酒，認為自己的酒是最好的，常常通過製造幻象來吸引人喝酒，以此尋找修行之道。

  但這也並不是一件好事，萬年前，許多妖族仙族看上了酒妖製造的幻想，大肆抓捕酒妖來為酒局助興，酒妖族類數量急劇減少，雖後來有明條律令不允許殘害弱小一族，但酒妖一族早已瀕臨滅族。沒想到今日上官蘇木為了宴請新生，竟請來一隻酒妖助興。

  寶月突然想起，這酒妖除了極善釀酒之外，還善追蹤。

  這花船巨大，一層的房間就有上百間，他們必不可能一間一間去找。

  「我有辦法了！」寶月從儲物鐲中取出一瓶天山雪蓮酒，將瓶蓋打開，放在地上，又在鐲中翻了翻，拿出三根木枝和兩個靈石，以酒瓶為中心，放在了五個方位。

  拍拍手放完之後，她就拉著還在開房間的裴璟躲在了一個屏風後面。

  「你要做什麼？」裴璟皺著眉頭被寶月強拉著，伸出手想要拉開她出去，卻被寶月一把捂住了嘴。

  「噓！」寶月用剩下的一隻手比劃著名噤聲，又指了指屏風後面，讓他往外面看。

  裴璟透過屏風縫隙，看到被寶月擺在地上的酒瓶，天山雪蓮酒的酒香瞬間瀰漫了整個過道，與原來的酒香交織在一起，酒瓶旁邊慢慢出現了一道黑影，似在試探，時退時進。

  他瞬間明白了寶月的意圖，止住了自己的話，同時施法隔絕四周的酒氣。

  果真，兩人不再吸入酒氣之時，黑影察覺不到四周有人，行動就越發大膽了。

  此時，裴璟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少女的手正緊緊貼住他嘴唇。

  寶月的身量並不矮，但在裴璟身前，卻也只堪堪到他的肩膀，少女踮起腳尖才能牢牢捂住他，但又站不穩，只能將重心都倚在了裴璟身上，兩人的上身正貼合在一起。

  專屬於女子的柔軟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少女細膩溫熱的肌膚正觸碰著他略帶冰涼的嘴唇，隨著她細微的變動，輕輕摩擦，這是他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陌生且異樣。

  擡手去拉她的手腕，想要拉開她的手，寶月立馬轉頭，以為他又要說話，比劃著名噤聲，捂著他嘴的手只緊不松，更是整個人都快靠到他身上。

  但寶月卻絲毫沒覺得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心裡想著念著地只有屏風外的酒妖。

  另一邊的裴璟想再一次使力，拽下她的手。

  這一t次，還未用上力，他便察覺到那酒妖已經蠢蠢欲動。

  酒妖生性自由，只愛在有酒的地方出現，且行跡隱秘，極為靈敏，上官蘇木估計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請得一隻酒妖來助興，他若一動，酒妖必不會出來，只能松力，任由寶月捂著他。

  天山雪蓮酒乃是酒中之王，沒有一隻酒妖能夠拒絕它。

  可是這酒出現的太過蹊蹺，那黑影圍著酒瓶轉了幾圈，還是不敢下手。

  等了一會兒，見並未有人出現，這酒味又實在太誘人，那黑影終是忍不住，化作一道暗光衝進了酒瓶里。

  在它進入酒瓶的那一刻，五道光芒從五個方位出現，相互交織，牢牢地捆住酒瓶，封住瓶口。

  整個瓶子劇烈搖晃，是酒妖想要從裡面逃出來，可這鎖妖陣極為堅固，如何都掙破不開，瓶子逐漸恢復平靜，喪氣地倒落在地上。

  「成功了！」她終於鬆開了手，離開裴璟身前。

  裴璟看著她歡呼雀躍地去撿地上的酒瓶，少女殘留的溫熱還停留在嘴邊，像是落在冰川里一簇火苗，待帶來的溫熱熄滅，冰川又恢復了原本的清冷。

  裴璟緩步跟在寶月身後，見她手中瓶子上的光環不斷縮緊，最終瓶口一倒，一個藍色的物體從瓶中掉了出來。

  「哎呦，哪來的黃頭小兒，敢抓你爺爺我！」那藍色小妖不過巴掌大，但罵罵咧咧的話卻一點不落下風。

  寶月雙指提起那酒妖，那酒妖不過五寸長，竟是一隻藍色長毛的小貓模樣，如今已經氣的炸毛了，極長的尾巴翹上天，尾尖處搖晃著一個銀色的鈴鐺。

  「你就是酒妖？」寶月新奇地看著手中的酒妖，沒想要如此小的妖怪，能夠掌控整船的酒，「和你商量個事唄。」

  「不干不干，你用鎖妖陣綁我，你就是個壞人。」酒妖搖頭抵抗，掙扎著還想脫離這陣法。

  「用鎖妖陣是我不對，但事出緊急，我這不是急著想找你幫忙嗎。若你答應，我可將這瓶天山雪蓮酒送你。」

  一聽到天山雪蓮酒，酒妖眼睛裡又閃出了光，但立馬又恢復了理智：「你剛剛就用這酒騙我，我才不信你。」

  「那這樣，」寶月掏出一張符籙，「這是行真符，我將其用在自己身上，與你保證，事情一結束，就將這瓶天山雪蓮酒送給你。」

  說完，寶月手中符籙就化作一道玄光沒入到她體內。

  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她也將束縛酒妖的鎖妖陣解開。

  酒妖在身上束縛解開的一瞬間，就立馬飛離了寶月的手心，酒妖一族生性不喜服從，若不是上官家用十瓶千年陳釀交換，它才不願來這裡。

  飛到半空中的時候，它回頭看了一眼，剛想嘲笑一下這個無知的仙子，就對上了寶月那雙明亮的眼睛，並未出現因它離去而顯現失望，也沒有出現想要繼續抓住它的狠辣，即便她身側那人仙力深厚，她也並未開口讓他出手。

  她就這樣看著它，漂亮的眼眸里是安靜的等待，好似它就算轉頭離去，她也只會嘆一句：「那就算了。」

  酒妖突然不甘心自己如此轉身而去，停在了半空中，開口道：「我還要你一瓶最好的千年釀。」

  寶月欣然點頭，毫不猶豫地答應：「可以。」

  酒妖輕巧地又飛回寶月身側：「你要我幹什麼？」

  「幫我找人，童初安。」

  「童家少主？這簡單。」酒妖搖了搖尾巴，尾尖的鈴鐺搖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不出一會兒，酒妖的鈴鐺就停了下來，擡著頭顱，驕傲地對寶月說：「找到了，在三層。」

  「帶路。」

  裴璟一開口，酒妖的氣勢一下子少了半截，哦了一聲，麻利地在兩人跟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