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權

2024-09-14 16:16:36 作者: 杲杲出日

  分權

  

  劉堅的質疑在郗歸意料之內。

  她輕挑眉頭,瞥了劉堅一眼:「誰說我們要自己去採煤採鐵?」

  劉堅面露疑惑:「不自己去,煤鐵也不會長腳跑過來啊?女郎是想與他人合作?」

  郗歸點了點頭:「沒錯。」

  「可是,這樣的東西,怎會有人肯拿來交易呢?」

  煤鐵珍貴而不易得,怎會有人輕易讓出?

  更何況,這可是觸犯律例的重罪啊。

  「會有的。」郗歸把玩著手裡一枚小小的鐵錢,恍若不在意地說道,「只要我們能制出真正的好鋼。」

  劉堅不說話了,他仍然對造出精鋼之事有所懷疑——倘若真有這樣的法子,郎君在世時為何不用?

  只是他眼下畢竟以郗歸為主,所以努力按捺住了心中的懷疑,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虛心之狀。

  「此事關係重大,必得要極信得過的人。你且去找些鐵匠,不拘是本地人、流民,還是渡江後失了生計的鐵匠,只要和其他勢力沒有牽扯,都可以買回來。」

  說到這裡,郗歸直直看向劉堅:「記住,我要簽死契。錢可以多給,但簽了之後,這些人就跟原本的家人沒有絲毫關係了。我要讓他們避世而居,不能再跟外界有所牽扯。」

  劉堅點了點頭:「這兩年災害頻發,年景不好,只要給夠價錢,就是銀貨兩訖的事,您想怎麼處置都行。」

  「你待會去找南燭支錢。」

  說到這,劉堅有些猶豫地開口:「女郎之前說要重列名冊,不知之前的帳冊,是否也要他們一併呈上來?」

  郗家在京口的這一股勢力,這些年在郗岑有意無意的縱容下,分布得很散。

  如此大隱隱於民的代價之一,就是難免出現了些尸位素餐的人。

  這些人拿著糧米,天高皇帝遠地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從前郗聲在京口做官時,大多數人還感念郗家的恩德。

  後來桓陽薨逝,郗岑退出中樞,這種現象便多了不少——有人覺得,郗家眼看就要沒落,這銀糧不知哪天就沒有了,不如趁機多貪一點。

  郗歸對此感到氣憤嗎?

  有一些。

  畢竟,郗家三代人,從未虧待過他們。

  但這氣憤並不多。

  畢竟,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連郗途這樣的骨肉至親都能倒向別人。

  對於這些素未謀面的私兵的忠誠度,郗歸本就沒有太多期待。

  郗歸拿起小匙,撥了撥杯中的茶湯。

  她不是祖父,不可能靠著血戰沙場,來獲得這些人的忠誠。

  那麼就只有利益了——無論是銀錢糧米,還是加官晉爵。

  利益會幫她,牢牢地將這些人捆在一起。

  於是她看向劉堅,開口說道:「我不查你們的帳。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但今後的種種,卻要都按照我的意思來。」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要求:「你出身武將世家,應當明白這個道理。鎮御有方,才能得將士死力。規矩,要定好了。」

  劉堅唯唯應諾。

  正如郗歸所言,他不是不知道規矩的要緊之處。只是從前郗岑不大管事,他要給大家緊緊繩的話,難免會有越俎代庖之嫌,少不了被底下人非議。

  如今得了郗歸的準話,他也就不怕那些風涼話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郗歸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我雖信任你,但事關重大,我們還是提前說明白得好。有道是,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我不可能獨獨讓你一人管這麼大一攤子,以免有朝一日,壞了我們兩家幾代的情分。你說是嗎?」

  劉堅仿佛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雖然心裡知道郗歸說得有道理,但還是難免有些不得勁。

  他定了定神,讓自己鎮靜下來:「何沖、高權眼下在莊園,隨時可以過來拜見。諸葛談等人離得稍遠些,但也能儘快趕到。依女郎看,您是一個一個地召見,還是要他們一道過來?」

  郗歸搖了搖頭:「先不必見面。他們在你手下做事多年,若是驟然提了上來,倒讓你不好做事。我會另派一人過來,讓他管些錢糧之事。但軍隊的操練調度,卻是不會教他插手的。」

  劉堅原以為郗歸要分權,必定不會讓自己管著所有私兵,沒想到她竟是要分出錢糧上的權力。

  坦白講,這一塊雖說頗有油水,但他圖的是建功立業,並不看重這些個東西。看郗歸的意思,帳目也得立新規矩,這一部分分出去,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於是他真心誠意地開口:「多謝女郎體恤,在下一定與新來的同僚好生相處。不知他何時過來?可要派人去接?」

  郗歸點了點頭t:「你能明白便好。這些帳目的事情交給別人做,以免壞了你們同袍間的情誼。至於新來的這位,他眼下還有些別的事要做,得過些日子才能過來。這段時間,就仍是辛苦你了。」

  「女郎哪裡的話,這都是屬下分內之事。」

  郗歸笑了笑,讓南燭帶他下去支錢。

  腳步聲漸漸走遠,南星好奇地開口:「女郎,是什麼人要來呀?怎麼沒聽您說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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