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2024-09-14 16:11:12 作者: 花上

  第 20 章

  涼亭里掛著的幾串風鈴在風吹時發出清脆聲響,風拂過,吹起雲初念的一縷青絲划過慕秋涼硬朗的臉頰。

  慕秋涼被這一絲觸感撩得心頭亂顫,他蜷了蜷手指,抓了抓腿上的衣衫,情不自禁地迫近她幾分。

  雲初念往後撤了下身,走回畫架前坐下,輕聲道:「我要開始畫了,二公子想休息的時候告訴我。」

  慕秋涼的目光追隨著她拿筆蘸墨的動作,僵挺的身軀慢慢放鬆下來,方才那一瞬躥出的衝動,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壓下去。

  

  雲初念擡頭看他,確定了他的輪廓,就開始在紙上落筆。

  慕秋涼與慕秋淮不同,他很安靜,又有耐心,筆挺地坐著一動不動,只是眸光會追著她的動作而閃動。

  不到一刻鐘,雲初念就畫好了他的大形。

  慕秋涼見她開始蘸黑色顏料,知道她要開始畫頭髮了,清聲道:「不用那麼著急,我有時間。」

  他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竟然知道她在加速。

  雲初念擡眸去看他,遠遠地望著他,一種奇怪的感覺又涌了上心頭。

  慕秋涼見她愣住,回望她那雙複雜而又明亮的雙眸,諸多想問的問題和上一世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了。

  「雲初念。」他連名帶姓地叫她,緩了須臾,道:「想好了嗎?要怎麼去對待自己的人生。」

  還會像上一世那樣,毫不猶豫地答應與別人成婚,再丟下夫君與心愛的畫師雙雙殉情?

  還是,甚至都不深入了解,就答應了大哥的求婚,然後委曲求全過一輩子?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

  慕秋涼的話音落後,四周出奇地安靜,連亭檐上的風鈴都不響了。

  雲初念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呆愣住,在他叫她名字的那一刻,她感覺他不是那個人人稱之為冷若冰霜的慕秋涼,也不是總問一些奇怪問題的慕二公子,而是另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覺到,他對待她的態度十分特別。

  他問她如何對待自己的人生,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思考過。

  在老祖宗有意讓她出嫁時,在看著媮姐姐為了雲家被束縛的不能動彈時,她就只想找一個合適的郎君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只想以後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以前她不覺得這種想法有問題,可是現在被他這麼一問,她心裡突然空落落的。

  再想起慕秋淮最近的變化,讓她赫然明白,盲目地把自己的一生交出去是多麼的愚蠢。

  人心難測,那個曾經對她甚是深情的慕秋淮,不也能因為雲漓的一聲召喚,就丟下她走了嗎?

  所以,自己不認真對待自己的人生,只會被別人敷衍自己的人生。

  雲初念沉默了許久,似乎心中翻騰的思緒溢滿了眼眶,一雙明眸不停地閃動著,最後,她釋然一笑,輕聲道:「多謝二公子提醒,我明白了。」

  明白了?她是真的明白了嗎?

  「之前聽慕將軍說,二公子一直住在雲山。」雲初念繼續畫畫,換了個話題問他,「雲山的風景真的美嗎?」

  提起雲山,慕秋涼揚了下唇角,淡淡回道:「雲山確實很美,美得讓人捨不得離開。」

  慕秋涼難得對一些事物有這麼高的評價。

  雲初念對雲山更感興趣了:「如此說,雲山確實是一個寫生的好地方,本來我與一位畫師約好去雲山作畫,只可惜現在去不了了。」

  當雲初念主動提起那位民間畫師時,慕秋涼的一隻手又不禁抓住了腿上的衣衫,他明知故問:「為何去不了?因為定了婚?」

  雲初念沒有回答,當是默認了。

  慕秋涼看著她,眼底的霜色漸濃,語音也變得清冷嚴肅:「自己飛進金絲籠里,是打算一輩子做一隻籠中雀?」

  在畫畫方面那麼優秀的她,為何一到婚姻方面就犯糊塗?

  雲初念被他的眼神和語氣生生鎮住,他為何問的那麼認真?她的人生與他何干?

  她沒有回答,蘸了顏料準備畫他的眼睛,提醒他:「二公子注意點眼神,我要開始畫眼睛了,我可不想畫一雙兇巴巴的眼睛。」

  慕秋涼察覺到自己有些衝動,緩了下神色,問她:「那位民間畫師叫什麼名字?」

  雲初念想也不想地回道:「他叫余安,是一位很厲害的畫師,畫風清奇,我很喜歡。」

  「為何喜歡?」慕秋涼抓住了這個重點詞,眼眸瞬間暗沉了下來。

  雲初念又被她問愣了,回道:「因為他畫的好,所以喜歡呀!」

  喜歡就那麼輕易說出口嗎?他有些煩躁地動了一下身子,不知為何,提到那個民間畫師就莫名的想發火。

  雲初念急忙解釋:「別誤會,喜歡有很多種,我是欣賞他。」

  慕秋涼皺了皺眉,冷聲道:「欣賞就是欣賞,說什麼喜歡。」

  「……」

  「二公子以後還會去雲山嗎?」雲初念問他。

  慕秋涼反問她:「你還打算去嗎?和那位民間畫師。」

  雲初念換了一支細一點的筆,開始畫他修長的眼睫,輕聲回道:「應該會去,就看你大哥怎麼做了。」

  慕秋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雲初念繼續道:「你應該比我了解你大哥,你大哥喜歡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想法,想必你很清楚。」

  慕秋涼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問:「你……吃醋了?」

  他指的慕秋淮和雲漓。

  雲初念沒有回答,他這一會的神情總是變了又變,讓她有些無從下筆。

  「二公子。」雲初念叫他,「你想讓我畫一個什麼樣的你?」

  慕秋涼不想她會如此問,思忖片刻,回道:「依你自己的真實感受畫。」

  她的真實感受……

  她覺得他有點奇怪。

  涼亭里安靜了好一會,又能聽到亭檐上的風鈴聲。

  慕秋涼看著安安靜靜畫畫的雲初念,覺得靜下來的她,就像山間環繞的雲霧,美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又迷迷濛蒙的讓人抓不到摸不著。

  他壓不住翻騰的思緒,又忍不住問她:「那位畫師,是哪裡人?」

  雲初念蘸了點白色顏料點在他的瞳仁上,回道:「不知道哪裡人,我沒問。」

  「沒問?」慕秋涼的臉色又冷了,「不知道哪裡人,就跟人家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寫生?」

  他問的有些激動,雲初念驚訝地看向他,說:「我們只是畫友,只談畫作,不問其他。」

  畫友?他在心中苦笑,單純的畫友還能把人拐跑?

  他又問她:「那畫師年齡多大?長相如何?」

  他怎麼那麼多問題?

  雲初念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回他:「年齡應該和你差不多,或者比你大一點,長相……」

  她說到這裡不說了。

  慕秋涼皺了一下眉,問:「長相怎樣?」

  雲初念審視他,回道:「比你……好看一點。」

  比他好看一點?

  慕秋涼聽聞這話,眉頭一皺,一句話也不說了。

  涼亭里立刻安靜下來,後面足足一刻鐘的時間,慕秋涼都未再說一句話。

  前世他見過那位畫師的屍體,整張臉被湖水泡的發白,也看不清長得好不好看,但是從輪廓來看,確實有那麼點姿色。

  只是他沒想到,在雲初念心裡,那位畫師竟然要比他長得好看。

  她簡直就是有眼無珠。

  雲初念瞧著他冷冰冰的樣子,低頭笑了笑,果然一句話就讓他老實了。

  慕秋涼眼尖的很,問她:「你笑什麼?」

  雲初念沒有回答,開始畫他的嘴唇。

  「雲初念。」慕秋涼又連名帶姓的叫她,「長得好看,並不代表人品就行,拐騙別人的妻子,乃是畜生t所為。」

  拐騙別人的妻子,乃是畜生所為。

  「……」

  雲初念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怨氣,怎麼還罵起人來了?

  「二公子何出此言?」雲初念好奇的問他,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慕秋涼眸光暗了暗,吸了口涼氣沒有回答。

  「嘴巴別動了,我要開始畫了。」雲初念提醒他。

  慕秋涼故意動了動唇。

  雲初念不與他一般見識,等他真正安靜下來,才開始動筆。

  他的嘴唇紅潤又飽滿,軟軟的幾乎看不到任何唇紋,不笑時,唇角仍有一絲弧度,單看嘴唇挺溫柔的。

  他之所以看起來這麼冷漠,應該是那雙眼睛使然。

  她一直盯著他的唇,甚至都露出了痴呆的表情,慕秋涼的耳朵又紅了,喉結又不自覺地滾動了幾下。

  雲初念瞧著他細微的動作,心臟砰砰砰地狂跳不止。

  二人兩兩相望,灼灼目光下,慕秋涼突然說了一句:「你過來!」

  雲初念眨了眨眼,感覺像被施了魔法,鬼使神差地起身向他走去,但是她剛走了幾步,只見一名青衣男子匆匆跑來。

  「公子。」青衣男子跑進涼亭里喊了一聲。

  雲初念看到他,緩過神來,站在原地沒再上前。

  青衣男子趴在慕秋涼耳邊說了幾句話,慕秋涼聽聞後神情變了變,然後看了一眼雲初念。

  雲初念感覺不對勁,好事似有大事發生,問他:「怎麼了?」

  青衣男子看向雲初念,給她行了一禮道:「在下樑齊,見過雲姑娘。」

  雲初念沖他點了點頭,問:「是有什麼要緊事嗎?若是有,二公子先去忙,我們改日再畫。」

  慕秋涼起身走到她跟前,緊緊盯著她那雙好看的眼睛,低聲道:「梁齊說,方才在一處假山後面,看到我大哥牽了雲漓的手。」

  「嗯?」

  雲初念滿臉震驚,感覺自己聽錯了,連忙看向梁齊。

  梁齊是慕秋涼的貼身護衛,武功高強,長得又黑又硬朗,時下他一臉尷尬。

  二公子怎麼什麼都往外說,一點也不給他大哥留面子。

  梁齊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其實我也沒看太清,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

  雲初念皺了一下眉,對梁齊道:「你帶我去看看,我眼神好,我能看清楚。」

  「呃……」梁齊為難地看了一眼慕秋涼。

  慕秋涼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袖,說:「走,我們一起去看看,萬一真是梁齊看錯了。」

  梁齊整張臉都黑了。

  其實,他沒有看錯。

  只是,二公子怎麼也不攔著點。

  並且,還有點煽風點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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