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短暫的休息片刻, 茸德帶著蛋撻繼續向著第四個試煉點的方向游，不知不覺游出了海溝，視野變得豁然開闊起來。

  但是同時改變的還有一瞬間的氣場, 就像是衝破濃霧, 從一個海游到了另一個海。

  海水變得更加濕潤寒冷，帶著隱隱的陰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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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個試煉已經算是偏難, 那麼相應的，第四個大概會更加有考驗性吧。

  不知道又遊了多久，久到茸德在心裡懷疑是不是選錯了方向因此離正確的道路越來越遠, 可是她明明記得確實是這個方向, 又硬著頭皮遊了許久, 終於在黑暗之中看見了一點點光球的痕跡, 似乎與前幾個有些不一樣, 在昏暗的環境裡即使很遠也發出著純淨溫潤的光芒。

  「蛋撻，你有沒有發現，生物似乎在繞著這裡游？」

  距離光球還有十米遠, 茸德停下向前游的動作，拉住了淺金魚尾的少年。

  即使游過了海溝, 這裡卻像是光線更少一般，有著絕對濃度的黑暗, 除了他們手中的河豚燈照出一些光亮, 離他們遠一些的地方就連海魚的輪廓也看不見，只有腳底隨海水暗流隱隱浮蕩的海生植物輕輕搖晃的線條。

  在游過來的路上，隨處可見的是色彩斑斕, 或是散發著瑩瑩幽光的魚類, 而這裡，萬物都被黑暗籠罩, 少數的魚誤打誤撞般慢悠悠遊到他們面前，迅速擺尾逃避般游遠了。

  就像是這裡有什麼令他們恐懼的東西似的。

  「阿比爾教授……做得好逼真。」茸德皺著眉開口。

  她身後的少年捏緊河豚燈，目光落在了那枚瑩潤著純淨光芒的光球上。

  如果仔細看，則會發現那抹散發著淺青色彩的溫潤光亮，與少年眸底的淺金像是由一位畫家在同一盤顏料里調和出的潤澤，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只是被蒙上了像是黑夜的顏色。

  「茸德要過去嗎？」蛋撻輕輕開口。

  茸德驚訝地望向少年。蛋撻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就像是……看出這裡有什麼問題一樣。

  「我是說，感覺這裡更加危險了，茸德還要做完這個試煉嗎。」少年淺金的目光從遠處移開，輕輕地與她對上視線。

  「試一試吧，畢竟還沒有開始怎麼能立刻放棄呢，對吧？」茸德將一瞬間的驚詫與震驚收進肚子裡，燦爛一笑。

  「嗯。」少年的回答如海洋中的一抹微流，飄t渺著消散在黑暗中，沒有引起任何生靈的注意。

  游到近處，才發現這一處的裝置並沒有像前幾個一樣，前面的機械裝置都是一如既往的半人高，而眼前的這個，河豚燈微微照出它半圓形的穹頂，茸德才看出這是一座如堡壘遺蹟般的小型建築，最上方的穹頂鑲嵌著那枚圓潤的光球。

  「會不會不是試煉點呢……」茸德游近，眯眼盯著那枚淺青的如玉石一般模樣的光球看，聖托里斯的徽章一閃而過，並沒有前幾個那樣顯而易見，而那一秒徽章的模樣分明不是錯覺地被茸德捕捉到了，「喔，居然還真是這裡。」

  順著長滿青苔而顯現不出其原本色彩的石質穹頂向下，撥開遊蕩的奇藝植物，隱藏其間的數個雕滿紋路的石柱顯露出來，石柱後方是同樣長滿青苔、青石被腐蝕到泛黃的石面。

  石面上有一枚極其古怪的圓形標誌，純黑與純白之間被模糊了界限，嶄新、或者說光潔圓滑的表面與周圍的殘垣斷壁格格不入，倒像是某種法陣或者儀式所需要置放的材料——

  如果這裡不是試煉點，那麼茸德一定會這樣想了。

  但是這裡只是試煉點而已，至於為什麼機械裝置變成了看起來是遠古遺蹟的東西，那大概也是老師們的設計點之一吧。茸德給自己順順氣，將心中感到怪異的想法驅散一些。

  那麼啟動裝置的開關在哪裡？

  硬著腦袋摸上看起來覆著灰暗、潮濕冷膩的高大石柱，茸德將這座有三面都被隱埋在巨大長滿青苔的岩石中的堡壘觀察了個遍，沒有看見什麼明顯的地方需要注入魔力來開啟的。

  難道解開這座遺蹟就是試煉考核的內容嗎？

  一寸寸撫過冰冷黏膩的青苔覆著的石壁，茸德的手來到那枚泛著新色、黑白相融的圓形薄片上，摸起來像是一枚玉壁。

  變故仿佛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也像是經歷了短暫的安靜才發生，茸德的手在觸摸上去的一瞬間被震麻，危險的玉色光芒陡然增強，黑色與白色在以玉壁為飾的內里瘋狂交融變幻，與此同時發生的，茸德感覺到自己的魔力正在飛速流逝。

  首先是令人猝不及防、強勢霸道的力量如同掠奪一切般席捲她的身體，無底洞般吞噬著她的魔力。

  魔法師的魔力與生命力掛鉤，用血液滋養出可以充盈靈力的內臟，因此魔力的流逝，就仿佛血液被抽走一般令人絕望和痛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很漫長，也許只是一瞬間，茸德感覺到自己在被吞噬力量的過程中似乎用盡最後一絲全力喊了誰，卻沒有得到回應。

  是被掠奪力量到產生幻覺了嗎？如果她喊他的話，他不會不回應的啊。

  她的力量很快被完全吞噬掠奪，由此用魔力維持的氧氣與避水魔法、可供游曳的魚尾全部消失，茸德失去力量，因為有浮力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緩慢降落，她甚至沒有力氣去看周圍是否有可以扶住和支持的物品。

  脖子上的水晶球因為海水而浮起來，模糊到發白、被海水充斥的雙眼能看到其上如霞光般的血紅。

  沒有力氣呼吸，而海水裡更加沒有可以供她呼吸的氧氣。茸德的鼻尖不斷冒出水珠，身體就像是溺水之人一般不斷下沉，她的身體不再是維持著面向建築的姿勢，而是被海水裹挾著身體翻轉，面部向上。

  茸德閉上眼睛，精神因被掠奪魔力而感到十分疲倦，睡意湧上腦海。

  有人說，溺死的人最終都會面向天空，那是因為在黑暗將要帶走他以前，光明嘗試呼喚他。

  她眯著眼睛看見了光亮，來自萬米以外的水域，那是太陽的光亮。

  或許是因為太遠吧……她還沒有聽到光明的呼喚……

  身體被海水充分接觸著，茸德最終躺落在了堡壘遺蹟的廊柱之間。

  為什麼這世上有些人可以逝去的很輕易？只是因為有些人是配角，而有些人是主角嗎。

  世界安靜下來。

  ……

  昏暗的儲藏室，一男一女前後站著。

  「我親眼看著她捏碎那個傳送球，不出意料的話，她會被永遠留在那裡。」一襲金黃頭髮的少女正是卡桑德拉，神情恭謹地站立在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面前，男人手裡握著的正是一枚不斷播放著影像的水晶球。

  水晶球記錄的內容，從教學用傳送球被替換成受了禁術詛咒的傳送球，到栗子色長髮的女孩捏碎傳送球，和身旁的少年一齊消失在原地。

  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皺起眉：「這個男人是誰？」

  卡桑德拉微微弓腰：「據我的了解，他是班級里新來的借讀生，身份背景是來自瑟佛薩斯家侍從官因吹提斯·娜恩的親戚，名為因吹提斯·米蘭達，他與茸德一起傳送的原因是，他沒有及時申請到試煉資格。」

  「胡說八道！」黑斗篷的男人似乎被惹惱了，將水晶球狠狠扔到一邊，「沒有試煉就帶著他一起去？我竟然不知道瑟佛薩斯家的區區借讀生能得到如此陣仗。」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除此以外再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資料可查。」卡桑德拉似乎對於男人被激怒習以為常，身形冰冷淡定，沒有絲毫被水晶球落地的震響而驚動。

  「這難道不更應該提起重視嗎？！什麼借讀生查不到資料？為什麼他第一次出現在茸德附近時沒人告訴我？我想問你到底在做些什麼？現在立刻跟過去，全程監控事態的發展，我不允許有任何紕漏出現！」

  「因為我占據這具身體的能力實在不太穩定，那個原本的卡桑德拉……她的執念已經化為實質的力量，我擔心，到海底去的時候……」

  「怎麼可能？我才為你加強了力量！我給你的那些力量都餵了狗嗎？」

  「是。」比起惱怒的男人明顯更有理智的卡桑德拉垂下雙眸，低聲應下。

  隨著卡桑德拉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披著斗篷的男人用斗篷包住身形，也消失在原地，最終落在了一間辦公室模樣的房間，斗篷也消失不見。

  辦公桌上的席卡，赫然印著「斯圖亞特·阿比爾·海爾格」。

  男人一落到地面上就匆忙循了房間裡的沙發坐進去，眉眼之間是不健康的蒼白，像是力量大量流失後的疲憊。

  他艱難喘著氣，狠戾地想起這一切不順的來源，就是從那次力量被反噬開始。

  千百年來，他苦於尋找著永生的辦法，也嘗試了千千萬萬個古法，每當他嘗試一種需要獻祭和殺戮的禁術，就殺害生靈，用沒有生氣的木偶仿製替代，因此在最初的那幾年，精靈族出現了大量一夜之間突然失智的族人。

  有些是嬰兒，有些是老人，更多的是青年、少年、來自校園裡，受著頂級教育、具有魔法天賦的精靈學生。

  精靈族人們只會懷疑自己的族人是否受到了神秘的詛咒，沒有人會懷疑一個年輕有為、外表溫暖清雋的年輕教師海爾格。

  終於，就在一批又一批無辜的生靈被獻祭於或大或小的禁術儀式後，手心浸血、笑容癲狂的阿比爾·海爾格癱坐在魔法陣之間——由四十八個青年心頭鮮血塗成的魔法陣，他終於得到了不斷延長壽命的方法，和一本只要參透就能獲得永生的書籍。

  那一年，突然失智的精靈族人數量減少，世間有了一個每至一百年期限就會準時死去、又總能以新的身份出現的精靈老師。

  斯圖亞特·阿比爾·海爾格的野心不止於此，他最終要的是永生，和至高無上的力量。

  【掌握世界的珍寶，她就留藏於人世間，是光明與黑暗的融合之物，在黑暗隕落之處，擁有奪取人靈魂與藏器、召喚黑暗的力量。掌握萬千個世界之神寶藏的鑰匙，藉助靈魂交換之人隨你而行的力量，獲得黑暗的權杖。光明已經隕落，召喚黑暗之人從此得到永生。永世為王。】

  【光明隕落在古奧維爾，黑暗被封印於阿方索維迪斯。】

  於是，阿比爾·海爾格來到了奧利維亞，傳說中的古奧維爾首都遺址所在的國度。

  儘管阿比爾並不能詳盡理解這本書籍的內容，但是他仍然能看出來，這本書可以教人如何獲取黑暗的力量，或者說，召喚出塵封已久，被光明封印於深海的黑暗之神，並且到那時，黑暗的權杖會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