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儘管討論聲很熱烈, 但是結果似乎是顯而易見的，所以學生們很快就將自己的選擇寫上特製的投票銅牌，勞倫特老師將它們一一收進水晶球里, 轉身離開了教室。

  在放學之前, 由算力最強大的數字水晶球就統計完所有的數據，隨後魔法師組就將結果公布在公告欄上。

  果然不出所料, 最終的試煉場地與模式就是由阿比爾教授為主要負責設計人的以海洋環境為原型模擬的綜合試煉。

  在其他一系列森林、荒原、沼澤之類的試煉方案中，海洋壞境無疑是對於人類學生來說十分有挑戰性的，例如在海底魔法師們在海水包裹與高壓強的情況下首先要保證自己避水魔法的掌握與熟練程度, 其次就是各種攻擊類的魔法出招速度都會在海水中被減慢速度, 威力也會大打折扣, 這造成的結果無疑是加重了試煉的兇險程度。

  諸如此類的方方面面還有許多, 總的來說, 這次的魔法試煉對於低年級學生來說是難以想像的難題，是那種老師們喜歡、學生們為難的巨大考驗。

  但是阿比爾教授的號召力實在奇異般得強的可怕，許多學生是糾結著莫名其妙就選擇了這個方案。

  結果公布以後, 令人意外的是大部分的學生沒有露出結果是自己傾向的滿意神情。

  「我以為大家都會選自己喜歡的所以才投給阿比爾教授那個的！結果你們怎麼都投那個難爆了的試煉方案啊……」

  「我也是這樣以為的啊，誰知道大家都不約而同選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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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想把票投給阿比爾教授啊, 雖然投的時候有一種很上頭的感覺，但是現在感覺自己也太不理智了吧, 當時怎麼沒這種感覺呢……」

  茸德離開教室, 聽見走廊里學生們的討論。

  仔細想想，似乎在與阿比爾教授有關的事情上面，學生們大多都會莫名其妙地產生狂熱崇拜心理……

  心中想著事兒走到安置置物櫃的房間, 才驀然發覺房間內還站著一個人。

  茸德只看見敞開的櫃門後有一個人影, 沒有細想拉開自己的置物櫃門，卻突然想起什麼, 手上的動作一滯，她又重新看過去。

  金色髮絲披散，穿著得體制服站在那裡的正是往日溫婉優雅的卡桑德拉，然而怪異的是如今站在這裡的這個給人的感覺不僅不同於往日的溫柔，更加與早上冷淡的模樣不同，她微微弓著脊背，披散的頭髮遮住一大半面龐，露出的黑色雙眸警惕般向投去視線的茸德望過來。

  好奇怪。

  「不好意思。」

  這樣莫名看向別人不符合禮儀，不管對著的是誰。茸德輕輕向她道了歉。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從前的卡桑德拉了。

  不是性格突然的變化……更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剛剛在教室里就覺得很奇怪，現在則更加詭異了。

  然而卡桑德拉那雙黑色的眼瞳似乎因為茸德突然的開口受了一驚，很明顯的抖索了一下，唇瓣囁嚅，最終沒有說出話來，過了一會兒動靜極小地關上置物櫃門，又微弓脊背，快速離開了教室。

  茸德將用具堆進學習箱，盯著一本褐紅色包邊的筆記本，若有所思。

  投票結果公布以後也就沒有什麼再留在學校里玩樂的必要了，一是學生們儘管一整個假期未見也已經在早上或是午後盡興地玩樂寒暄結束了，二是即使沒有玩夠的學生們也約定到重新開業的酒廊或者遊戲廳里去進行社交活動。

  茸德也和伯麥與薩凡娜告別，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帶著蛋撻回了國王府。

  ……

  昏暗狹小的咖啡廳內，有著蘋果花花瓶點綴的圓桌所在的角落裡坐著兩個人，男人有著幽綠色的深眸，他漫不經心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孩，端起圓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紅茶抿了一口。

  「今天那個人在你身體裡出現了幾次？」

  「兩次，曾經被您授予力量的那個人出現了一次，接著沒有任何關於您的記憶的那個人又出現了一次。」

  對面的女孩擡起額頭，一頭金黃髮絲飄逸，眉眼之間冷淡無情，正是「卡桑德拉」。

  幽綠色眼瞳的男人聞言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伸出一隻手指擡到虛空，「卡桑德拉」的額心霎時出現一個符咒樣式的紫色印記，隱隱冒著黑煙。

  須臾，男人放下手掌。

  「我為你加強了靈魂占用的穩定程度，不穩定的原因大概是我原先授予她的力量太強因此根深蒂固，這個沒用的蠢貨，事辦不成，淨搞出一些麻煩事。」

  卡桑德拉聽著男人近乎惡毒的話語，表情不變。

  「明天試煉你要確保她拿到我準備的那枚傳送陣知道嗎！之後的事你知道該怎麼辦吧。」幽綠色眼瞳的男人又端起紅茶短促地喝了一口。

  「那麼您今天突然在她面前露面是什麼意思？大人，不是我妄自揣測您，我實在覺得您的行為有些衝動，包括在開學典禮上公布那個東西……」

  「你懂什麼？還不是因為現在未知的因素實在太多了？你以為我將這具身體為你所用的原因是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在向遠離我預想的方向發展！我還沒有找到召喚黑暗力量的真正方法，誰知道光明神的生命權杖率先被喚醒？光明神如果先降臨……」

  男人停住嗓音，幽綠色的眼睛少見的流露出擔憂，「總之，今天我並非無緣無故出現在她面前，你以為我像你的原身卡桑德拉一樣蠢嗎？我擔憂她身上有光明的力量在暗中協助，因此藉由光明神曾經所受的詛咒來觀察她是否擁有光明的力量。」

  「卡桑德拉」驚訝般擡起頭：「光明神的生命權杖有神跡了？祂是怎麼被喚醒的？」

  「我怎麼知道！我懷疑，正是那個入侵我寄生在卡桑德拉身體中力量種的人暗中喚醒了光明神……他的力量，在分離了力量的我之上。」

  「原來是這樣。」「卡桑德拉」垂下雙眸，「那麼她身上有光明神的蹤跡嗎。」

  「看起來沒有，但是也有可能是光明神的力量沒有被激活完全，總之，這次試煉一定要順利進行，不能有一點兒差錯，t知道嗎！」

  「我明白，可是我不理解，消滅她的辦法有很多，為什麼一定要將她傳到阿方索維蒂斯海里，您的力量在海里會大打折扣。」

  男人放下紅茶，似乎因剛剛的失態感到些微不快，平息了幾秒：「這些你不用管，她能消失也好，如果仍然消失不了，恰好讓她幫我召喚那個東西……」

  男人的話音剛落，就憑空消失，如果有人目擊，一定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卡桑德拉盯著眼前冒著裊裊熱汽的紅茶，靜默著坐了幾秒，站起身離開了咖啡廳。

  在偏離城區的郊外，誰也不會知道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除了面無表情收走茶具的唯一一位服務員，更不可能有其他人目擊到。

  ……

  茸德回到家以後剛好是下午四點，溫暖金黃的晚霞照耀在花園裡純白的花架上，將院子染成一種如同仙境般的溫潤暈黃。

  這種天氣很適合到親愛的叔叔那裡去聊聊天，順便……吃吃美味小餅乾和可口小冰淇淋，嘿嘿。

  但是還有一點值得擔心的就是莫林德安也有可能此時並不在隔壁，因為他一定還是住維莓埃園多一些吧？

  茸德拎著一小籃新鮮透紅的櫻桃到隔壁去敲門，連續敲了三次都沒有人開門，就在茸德以為莫林德安確實回了維莓埃園時門卻突然打開了。

  房子與主人的意識相連，這說明莫林德安在這裡呢。

  茸德拎著籃子穿過花園，莫林德安正將房子大門打開，純白色的上衣在暖黃的陽光下反射著溫潤耀眼的光芒，襯得他笑眼溫和，氣質柔軟。

  「放學了？」莫林德安微笑著問。

  「是呀，我還記得要來幫您打理花園呢，不過看樣子您已經打理得十分漂亮了。」

  短短半天時間，原先壘成堆的樹苗與灌叢種子就已經全部被安置到泥土中去，完全看不出一天以前這裡還沒有人落住的樣子。

  角落裡粗壯冷杉樹濃厚的枝葉縫隙間灑滿金色的落日餘暉，樹下的角落裡擺著一張矮小的玻璃圓桌，桌邊有兩張木製的棕色搖搖椅，和在維莓埃園院子裡的那兩張很像，莫林德安偶爾會在有陽光的日子裡坐在上面閱讀報紙或者書籍。

  玻璃圓桌下還有一盆裝著劈砍完美的營火盆，也是茸德去了維莓埃園以後莫林德安才準備的，冬季的夜晚莫林德安會用它來烤棉花糖，而茸德只需要坐在另一個搖搖椅上烤火吃棉花糖。

  在院子的另一邊是一大片開滿鮮花的田地，耀眼的陽光從棚頂鑲嵌著白色實木的玻璃之間灑落，從牆上延伸下的嫩綠色藤蔓開滿白色的小花，藤蔓下是粉紅的鬱金香和金黃與嫩黃的小雛菊，有著極為完美弧度花莖的向日葵層疊矗立，被大塊圓潤濕漉漉的銀灰色鵝卵石與潺潺水流隔開。

  莫林德安是極為擅長園藝的，但是她沒想到短短一天不到就能設計出這麼完美漂亮的花園，而沒有園丁之類的幫忙，甚至比大部分園丁照料的還要漂亮。

  「這種事情在我還沒有回國以前就做過許多，因此做起來很順手，不過我在考慮著要不要僱傭一些人到家裡來，不然你敲門的話我並不是每次都能立刻察覺到。」

  莫林德安側開身子，讓她先進門。

  確實，除開茸德記憶中的與假期里了解到的，其他時間的情況她通過夢中的那本漫畫了解到一些，莫林德安從來不習慣身邊有侍從或是女僕，總是自己一個人，長此以往，就不僅擁有絕佳的專業能力，還擁有極為優秀的烹飪、園藝之類的技能。

  雖然莫林德安總是可以把每件事都做得井井有條，應該也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吧。

  茸德沒有把這往自己的身上想，仰起頭笑著說：「我也這麼覺得，因為您平常工作起來大概會很忙吧。」

  莫林德安垂眸看女孩燦爛的笑容，關門的手微微停滯了一下，輕輕將門帶上了。

  雖然這座房子沒有像維莓埃園那樣有寬闊的落地窗與天窗，卻也有很寬大的玻璃窗，溫暖的陽光灑進室內，將沙發前圓桌上的柑橘與檸檬花照得明亮，散發出清澀甜蜜的味道。

  花瓶旁擺放著一本藏紅色封皮有著用金色飄逸字體寫著精靈語的書籍。

  顯然莫林德安剛剛就是在閱讀這本書。

  茸德將手中拎著的小籃子也擱到圓桌上，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雙眸亮晶晶帶著期冀看向莫林德安。

  「我給您帶了新鮮的櫻桃哦，應該會得到什麼作為獎勵吧。」

  乖巧坐著的女孩雙眸明亮，攤開在胸前的手掌心白淨柔嫩。

  莫林德安將視線從下方移到女孩晶瑩的淺色雙眸上，微笑著說：「當然。」

  真是太好啦！茸德樂滋滋地坐在沙發上等待，因為莫林德安說完後就轉身向一個房間走去，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內里的陳設，那顯然是一間用以烹飪的廚房，還有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烤箱與製冷櫃。

  叔叔如果能每天都住在這裡就好了，那樣的話她就同時可以吃到娜恩與叔叔兩個擁有完美手藝的人的烹調。

  茸德雙手搭在鋪著層疊裙擺的腿上，耐心等待著美味小甜點的到來。

  視線不由自主落在圓桌唯一的物品上——

  「忒爾西……秘咒……」

  這本書她確定從來沒有讀過，卻莫名覺得曾經見過一樣。

  大概是這類的書有很多吧？或許在圖書館或者哪個書架上曾經見過。

  茸德沒有再多關注，因為莫林德安已經端著一盤形狀精緻、味道香甜的烤小麵包與餅乾和一枚裝著水果冰淇淋的玻璃碗走過來，彎腰放在了圓桌上。

  茸德立刻就眼睛放光地被吸引。

  莫林德安也同樣坐到沙發上，指尖捏起書本，視線觸碰到女孩晶亮的雙眸，一縷栗色的捲髮柔柔軟軟地搭在頸間，而女孩沒有去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散發著甜蜜氣息的小糕點。

  莫林德安眯了眯眼睛，有點不是很滿意，伸出一隻手指曲著扣了扣圓桌。

  茸德黏在餅乾上的視線立刻被吸引，疑惑著望過來。

  「我覺得我也需要一些獎勵。」莫林德安微笑著說，銀色的髮絲依舊沒有做成任何髮型，只是自然地搭在額間，看起來十分柔軟和善。

  茸德睜圓了眼睛，手中還握著躍躍欲試的奶酪形狀的叉子，「我已經給您一籃櫻桃作為獎勵了呀。」

  「我給了你餅乾、烤麵包和冰淇淋，按理來說你應該給我同樣的三個回報，作為最親近的人，我可以給你親密價，我只需要兩個，因此你還需要給我一個獎勵。」

  那雙即使褪去冷銳鏡片依然時刻透露著冷靜智慧光芒的黑色雙眸在此刻彎起十分溫柔的弧度，像是黑眸的童話精靈青年彎腰引誘一位錯入領地的柔軟動物更深入的探索。

  如果莫林德安外交部的下屬此刻在場，那麼外交部一定會掀起新一輪前所未有的爆炸話題，畢竟他們心中冷靜睿智、沉穩銳利的首席大人從來不會為了一籃櫻桃和小點心而討價還價並且聽起來實則是在誘騙無辜少女。

  無辜少女·茸德依然睜著透圓的淺色眼瞳，一臉不敢置信：「可是我沒有帶別的東西了，要不先欠您一個獎勵吧？」

  莫林德安彎著雙眸：「這很簡單，你只需要給我一個擁抱或者……之類的。」

  遊刃有餘的政治家將心思隱藏得十分完美，聽起來真的就是只想要一個擁抱而已。

  果然很簡單，茸德立刻點點頭：「一個擁抱？那您可不要反悔哦。」

  隨後立刻站起身向莫林德安走去，圓桌後青年隨意地靠在沙發上，注視著女孩動作的雙眸似乎蘊藏著無限的溫和笑意。

  隨著比蜜糖還要甜美的氣息貼近，女孩彎下腰伸出雙臂攬住他的腰腹，溫暖細嫩的臉頰與他的輕輕觸碰。

  如果此刻他並非坐著而是站著，那麼這將是一個十分符合貴族禮儀的擁抱。

  但是不夠。

  莫林德安唇角也漾起更加溫和的弧度，伸出雙臂只是輕輕搭在了女孩彎下腰後暴露在視野里的後腰上的蝴蝶結，看起來只是像回禮，一隻手的指尖卻恰巧搭在了一個微微凹下的圓窩窩上，被裙子錦緞布料覆蓋著而平常完全看不見，摸起來卻十分明顯而可愛。

  那一瞬間順著脊椎升騰起的感覺茸德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腿一軟塌腰要栽倒在地上。

  關鍵時刻莫林德t安騰出一隻手結結實實地從下方撈住她，她一隻手按住莫林德安閒適伸著被黑色柔軟布料包裹住的大腿上，即使隔著面料手底也依然能感受到強健的力量與灼熱的溫度。

  「怎麼沒有站穩？」莫林德安笑著說。

  茸德紅著臉不好意思說，為了支撐平衡而按在大腿上的手也不敢亂動，思索著不驚動一絲一毫就能悄無聲息收回的方法。

  「我沒注意……」

  尋找方法未果，茸德打算趁莫林德安沒反應過來悄悄收回手，卻感覺到身體一輕，被莫林德安攬著腰托著坐到了他身旁的沙發上。

  「怎麼又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我還沒來得及鋪設地毯，有沒有很涼？」

  軟包的沙發很軟和，但是比起硬質的沙發來說原先兩個人坐很寬敞的雙人沙發會更擠一些，茸德紅著臉坐在莫林德安身邊，不好意思地想起她穿過來的軟拖鞋被下意識脫在門口的鞋架上了。

  「不涼的。」

  其實很涼，因為此時還是冬季，即使是莫林德安在家地板也泛著涼意，不提起還好，一提起茸德就察覺到雙腳被風晾得微微發涼。

  原先也只是想要一個大大擁抱的莫林德安也是無意間看到女孩光著的腳，在心中念了一個咒語，腳邊頓時出現一雙拖鞋。

  側坐著的青年拿起一隻準備遞給女孩，而茸德看到他的動作下意識將腳腕微擡擦著黑色的布料送進了青年掌心的拖鞋口。

  茸德只是遵循著為了省事的念頭直接將腳送進鞋裡，而被擦過的青年微垂著眼眸，黑色的睫毛輕顫。

  「真的不涼嗎。」

  莫林德安垂眸看著像是送進自己掌心的腳腕，白皙細嫩的肌膚泛著粉潤，帶著細膩的肌膚紋路。

  「其實有一點點，不過穿上了鞋應該就會好一些。」善於將尷尬的事情很快拋到腦後的茸德此刻已經重新開朗起來，仰起臉燦爛地笑著說。

  莫林德安一隻手拿起另一隻拖鞋，茸德就再次將腳腕伸向青年的掌心。

  這一次腳沒有如料想的那樣穿上鞋，而是被莫林德安捏著拖鞋的那隻手輕輕避開，用另一隻手握住。

  比起自己的肌膚明顯更加粗糙的指腹輕輕圈著她的腳腕，帶著明明只是溫熱卻莫名有些灼熱得難以忽視的溫度，將她的腳輕輕放在他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