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你好, 來自因布里托的、第一公主，有失遠迎。」

  莫林德安唇角帶著在政場上常攜帶的那股溫柔淡笑，走近一步, 伸出寬大指節分明的手掌,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單純親切十分隨和的青年，而不是擁有雷霆手腕的政場首席。

  希爾斯的笑意仍然保持著絕佳的弧度, 蔚藍色的眸子輝光流轉，伸出潔白纖柔的手臂握上——

  一觸即離。

  「久仰普列斯大人的姓名，我代父王向您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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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一邊插不上嘴的茸德左看右看, 覺得氣氛諧和得詭異。

  在漫畫裡, 因為卡桑德拉的關係直到大結局前莫林德安與客鞏特爾家族的關係都勢同水火, 在政場上對他們也毫不手軟。

  但是那其實根本就不像叔叔的為人嘛, 莫林德安是絕對不會把個人恩怨帶到工作上去的。

  看著現實中莫林德安與希爾斯的手在自己面前交握, 茸德臉上是滿意的表情。

  就該這樣！和劇情越有偏差，她的結局就可能越好！

  夜晚，寧靜的維莓埃園。即使回來得有些晚茸德還是得把今天莫林德安安排的計劃中的學習內容補上。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昨夜睡得十分滿足，從下午在希爾斯的住宅里就覺得異常睏倦, 只要稍微安靜下來做點事，就會接二連三地打哈欠。

  已經連續打了三個哈欠、眼角困溢出淚花的茸德趴在莫林德安的對面一個小角, 視線差點對不了焦。

  一行行咒語像是變成成群的螞蟻, 不斷地聚集又散開。

  莫林德安靠在椅背上，同樣捏著一本書籍，時不時翻著, 很專注的樣子, 完全沒有注意到女孩困得天昏地暗。

  這樣是絕對學不進去的。

  茸德站起身，緩慢向捏著書籍的莫林德安磨蹭而去。

  「好睏……叔叔。」

  當緩慢意識到女孩的聲音就在身旁響起, 莫林德安擡起戴著鏡片的眸子還未來得及望去，就看見眼角困得濕紅、下巴磕在桌上抵出紅印的女孩臉上帶著迷糊的倦容，軟綿綿的撲靠過來。

  莫林德安下意識伸手接住已經換下有著繁複裙擺與蕾絲蝴蝶結的蛋糕裙、換上柔軟舒適睡裙的軟蓬蓬的一團，栗子色的長捲髮沒有像白天那樣穿插著扎幾個漂亮的結辮，全部柔軟而溫暖地披在肩上和背後。

  莫林德安稍稍側開臉，視線落在茸德帶著困意的濕紅的眼睛裡。

  他並不是多麼嚴苛的長輩，看到女孩這麼困的樣子，雖然有些奇怪卻沒有讓她坐回去接著學。

  「那明天再學吧，科迪利亞的魔法班也放假了，對嗎？」

  隨後懷裡軟蓬蓬的一團埋著腦袋「嗯」了一聲。

  覺得自己真的有可能睡著的茸德在思緒朦朧之際仍然沒能忘記、惦念著希爾斯一屋子的冰淇淋。

  她從帶著森林與積雪氣息的懷抱里迷迷糊糊擡起頭：「叔叔，我明天、我明天還想去希爾斯家裡玩。」

  莫林德安的視線再次從紙頁上挪開，看著女孩困極卻仍要擡起頭說話的樣子，不由得想笑。

  「可以，明天送你去。」

  茸德滿足地再次埋下潤紅的臉頰。

  沒過多久，平穩又溫熱的呼吸輕巧地噴灑在胸前，莫林德安一隻手將腿上的t一團攏了攏，視線盯在紙頁上。

  卡桑德拉近來找了他很多次，但是除了一些瑣事，一點兒奇怪的表現都沒顯露。

  如果不是那個夢。

  他真的會以為她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

  她背後掌控著系統的那個人也很能沉得住氣，像是毫不在意事情的發展一樣。

  但是——

  只要是陰謀就會被他找出破綻。

  莫林德安俯身將熟睡的女孩放進被落下帷幔包裹的柔軟的被子裡，鼻尖忍不住湊到因領口歪斜而露出的潔白頸間。

  森林積雪覆上甜美的香氣，唇瓣偏移。

  「晚安。」

  ……

  今年的冬假雖然沒有薩凡娜每天陪同在身邊，但卻也很充實。

  每天早上起床她會在維莓埃園四處亂晃，品嘗塗滿鮮奶油與水果片的蛋糕或是餅乾；接著午飯過後她會出門和薩凡娜一起在鮮少還營業的店鋪之間聊天玩耍，有時候是與一直在通訊卻很久沒有見過面的肯恩一起逛小市集；玩耍過後要到納斯威爾大人那裡接受納斯威爾的魔法補習；接近傍晚的時候再到希爾斯的住宅里品嘗美味的冰淇淋。

  可以說每天都有滿滿的行程，以至於每次在希爾斯家裡的時候就會開始犯困然後睡上一覺。

  晚上回到維莓埃園，再由莫林德安提供最後的魔法指導。

  當然，如果學習成果顯著的話，還可以得到一杯香氣濃郁裝著奶與茶混合的奶瓶。

  最最重要的是，假期里她沒有遇上卡桑德拉的理由，也就是說漫畫裡這會兒沒有她盲目陷害卡桑德拉的劇情，而她自然也不用提心弔膽會因為陷害卡桑德拉而反而自己受到報應和傷害。

  不過這樣充實的日子沒有幾天就被突如其來的天氣緊急暫停。

  在寒潮的影響下，奧利維亞如約下了幾場超大的雪，濃密而潔白的雪花嘩啦啦不停地從蒼藍的天空中落下，帶著要吞噬一切般的寂靜，很快在深夜某個不為人知的時刻覆滿帝都能見的每一個角落。

  雪下得快而急，厚雪覆蓋著所有的路，因其中夾雜著的冰雹而在太陽升起後將每一條雪路化成堅硬無比的冰路。

  除雪工程任務變得龐大而艱巨，加上靠近極地而特有的風俗習慣，一時間交通出行也變成一件難事，不論是什麼車上路都會打滑，車輪咕嚕咕嚕轉一天回頭看才離家十米遠。

  茸德坐在客廳里滿臉憂愁地看著窗外的雪景，她以前很喜歡下雪天，但是這次的大雪讓她都沒法出去玩了。

  莫林德安反而看起來很愉快，起身將所有天窗都打開了。

  他原本就很喜歡看雪、喜歡雪天，而今年的雪甚至和往年最寒冷的北洛斯利蘭冬季的雪還要猛烈，讓人連門都出不了。

  那就更好了，阿德再也不用去找什麼混血人魚、也不用和朋友出門晃而將他扔在家裡不管不顧。

  莫林德安雙腿交疊著慵散地倚靠在沙發靠背上，指尖捏著書頁，在茸德焦慮與渴望地望著窗外的時候神情愉悅，不緊不慢翻著書頁。

  茸德跪趴在沙發靠背上，看看看起來十分舒適的莫林德安，又憂愁地看看窗外。

  雖然夜裡下了冰雹，但是也許是莫林德安的緣故，院子裡的植物並沒有被冰雪壓垮，反而在積雪中露出粉色、淡白、藍色或是淺紫色的花的一角。

  唯一與往日不同的就是此刻窗外的風景像是被純粹寂靜的積雪定格了一般，細微的晃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往日院子裡總是很有生氣、生機勃勃的樣子。

  「叔叔，我想出去玩。」茸德轉向莫林德安，莫林德安身上暖暖的，像個暖瓶，茸德挨著他暖暖的、有力的手臂窩成一團。

  「叔叔有什麼辦法呢，積雪這麼厚，外面有什麼好玩的。」

  莫林德安嗓音溫柔，笑容清淺。由衣料下的緊實肌肉散發出暖融融的溫度。

  「確實，到處都是雪。」茸德聲音怏喪。

  莫林德安轉臉瞥了一眼，笑意輕碎，「不要傷心，阿德，帝都的官員傳來訊息，路上的積雪會在兩天內清掃完畢，到時候就可以出門了，這兩天安心呆在家吧？叔叔會教你魔法的。」

  茸德被這一如既往溫柔的嗓音立刻安撫了。

  果然，連兩天都不到，一天後肉眼可見的公路上就被鏟雪車開闢出可供行走與來往的道路，大雪也停了，露出久違的陽光，只是氣溫仍然低著。

  不過這點氣溫根本擋不住茸德想要出門玩的熱情，她大雪前與肯恩約定著一起到假期新開的樂園街一起玩兒，正好天氣晴朗，計劃可以捲土重來了。

  在出門後，肯恩突然傳來通訊溫和地說明自己家裡突然來了一位意料之外重要的客人，讓她等一會兒再出門，以免等待時間過久。

  但是茸德已經迫不及待呼吸清新的雪水的味道，喜滋滋地出了門。

  那就到肯恩的家裡找他吧！正好許久沒有拜訪隆泰侯爵叔叔和侯爵夫人了。

  到了侯爵府，鐵門前同樣沒有了往日的侍從，茸德按了按門鈴，耐心等待了一會兒，過來開門的竟然是肯恩本人。

  「肯恩！」茸德樂滋滋與肯恩打招呼，臉頰被涼風吹得有些薄紅。

  清雋的少年微微低下頭，神色溫柔：「怎麼來我家了，冷不冷？」一邊詢問著一邊握上女孩的手，試探著溫度。

  「當然不冷啦，我一直有用火系魔法維持恰好的溫度的。」

  「那就好，但是你可能要稍等一會兒，阿比爾教授今日突然來拜訪。」肯恩牽著茸德向院內淡白色灰頂的房子走，溫聲說明情況。

  「阿比爾教授？」

  茸德對阿比爾的印象還停留在莫勒斯山上的那次魔法實踐活動，帶隊的高年級教師。

  「是的，他是我明年的指導老師，但是我也沒料到他突然拜訪，」走到門前，肯恩推開門，側眸看她，「不好意思，得讓你等我一會了。」

  茸德從肯恩留給她先行的門縫走進去，眼眸微彎，「沒事啦，肯恩，但是待會要陪我吃藍莓甜甜圈哦。」

  肯恩彎眸，嘴角微勾：「好的。」

  走了進去，茸德才發覺阿比爾與隆泰侯爵居然沒有在議事廳談話，而是坐在客廳里。

  更可怕的是，卡桑德拉居然也在！

  她完全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卡桑德拉在漫畫裡住進了肯恩的家裡，幾乎成為了隆泰侯爵的乾女兒。

  茸德一眼就看見同樣坐在沙發上的卡桑德拉，她呆滯了一兩秒，肯恩牽著她走了過去。

  「不要擔心，阿比爾教授是個很隨和的人，所以你可以隨意些。」

  根本不是阿比爾教授的問題啊！她完全忘記了卡桑德拉在隆泰侯爵府的事，在她沒有摸清卡桑德拉的上限以前，什麼時候對上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不過，即使這樣，既然都已經發生了，茸德沒有表現出什麼，重新調整過來，和侯爵與侯爵夫人打了招呼。

  與並不熟悉、只聽說過傳聞的阿比爾教授打招呼時，阿比爾儒雅隨和地輕微頷首，就和傳聞中一樣溫暖。

  卡桑德拉坐在沙發上異常的沉默，茸德很快沒再注意她，與肯恩坐在一起，思緒放空。

  看起來阿比爾教授剛到沒多久，侯爵夫人為侯爵與阿比爾教授倒上熱草茶，裊裊茶汽氤氳升騰。

  短暫地聊了一會後，茸德突然被一個話題引回思緒。

  隆泰侯爵放下茶杯，神情隨和，「聽說阿比爾教授你前一段時間突然身體抱恙，如今痊癒得怎麼樣了？」

  阿比爾教授前一段時間生病了？難道擁有強大力量的大魔法師也會有自己治癒不了的情況出現嗎。

  茸德抱著侯爵夫人溫柔遞過來的茶杯，心裡暗暗想著。沒有注意到一道視線若有若無在自己身上停頓了兩秒。

  隨後是阿比爾教授清潤的嗓音：「勞煩您掛念，如今確實已經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

  隆泰侯爵：「那就好，您的情況當時還令我們都十分擔心呢，那時候大概還是秋天吧，現在竟然都已經是深冬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隨後阿比爾教授笑了兩聲，話題很快被引到肯恩的學業上去了。

  茸德樂滋滋坐在原地聽隆泰侯爵對自家兒子的審判，內容大概就是每個家庭話題里都會出現的「別人家的孩子」啦之類t的。

  肯恩無奈地坐在原地，看了看女孩狡黠的雙眸。

  很快，話題眼看著聊得差不多了，阿比爾教授站起身來，卻像是突然想起來茸德拜訪的來意似的：「這兩位小傢伙是要出門吧？哎呀，怎麼在這裡等待那麼久呢？隆泰，你也不提醒一下我，讓孩子們趕緊去玩呀。」

  隆泰侯爵也站起身來，聽到阿比爾教授的話，旋即讓他們不必等待了。

  「小茸德，讓肯恩這傢伙好好照顧你哦。」隆泰侯爵笑眯眯地叮囑。

  「嗯嗯，知道啦隆泰叔叔。」

  好耶！雖然和卡桑德拉共處一室卻也無事發生！

  茸德出了門，一身輕鬆，但是突然想起來出門前最後視線滑過的那一眼。

  阿比爾教授嘴角雖然噙著常見的那抹微笑，而蒼綠色的眼眸裡帶著深邃沉伏般的光芒，遠遠地、靜靜地看著她。

  「怎麼了，阿德？」肯恩發覺女孩的手心一瞬間溢出一些濕汗，疑惑望來。

  「沒事。」大概是錯覺吧……那種帶著幽深枯井般無神的眸子，怎麼會出現在如男神一般的聖托里斯大魔法師教授臉上呢。

  茸德晃了晃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