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78

  Chap.78

  「好。」

  

  隋英剛掛了電話, 轉身看到蔣弋小跑過來。

  偌大的停機坪，她站在移動樓梯上，遠遠看著他, 青春飛揚。

  亦如年少時，她一個人坐在階梯觀眾席上低頭刷題，偶爾擡頭, 正在投籃的他像是有預感, 正好偏頭看她。

  隋英合上文件，乾脆坐在樓梯台階上。

  「忙完了？」蔣弋仰頭，夕陽斜在他身上，仿佛開了柔焦濾鏡。

  「還差一份報告。」她轉著筆, 並不想寫。

  蔣弋抄兜，站在台階下，歪著頭看了她一會, 也不說話。

  隋英單手撐著下巴, 看著他的影子被斜陽拉的老長老長，就像他們踩過青春里的銀杏樹。

  她起身，他忽然張開雙臂，「跳下來, 我接著。」

  隋英瞬間笑彎了腰, 「我上次就該跳下來。」

  他懂她說的是被鎖在圖書館那次, 他看著她很像他養的那隻白貓，在他放學回家, 就趴在二樓窗口瞧他。

  有時他會撐開雙臂, 那隻白貓在窗台上試探很久, 最後，除非他拿罐罐誘惑, 才會跳進他懷裡，毛茸茸，軟綿綿的。

  有那麼一瞬間，隋英就像那隻撓人的白貓，讓他總忍不住想逗她。

  後來，他發現隋英與那隻白貓有很多相似處，身手敏捷，膽小敏感，矛盾的結合引得他一步步探究，最後深陷。

  隋英往下走了四五個台階，目測還剩四個，這才跳下去。

  當然沒有落地，而是掛在蔣弋身上，兩人笑著轉了幾圈，蔣弋盯著她不放過，隋英別過臉，抱著他脖頸。

  聽著他明朗的笑聲，漫天的晚霞似奏鳴的五線譜。

  「還是這麼膽小。」

  蔣弋笑夠了，將人舉起，讓她坐在肩上，逆著夕陽大步流星走到吉普車前，將她放在車頭坐著，雙手撐著引擎蓋。

  遠山如煙，夕陽斜長，晚風拂面，暈染成一道連體剪影。

  隋英勾著他脖子，「有點事。」

  「說。」說著又堵上她的唇。

  ……

  車內單曲循環了許久，隋英打破沉默，「我答應了賀先生。」

  賀明霽約隋英吃飯，於情於理她都不可能拒絕，但蔣弋聽後出奇的沉默。

  蔣弋啟動車子，隋英看著他，「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他看向她，她忙解釋，「賀先生沒有要求我帶你去見她。」

  蔣弋深深盯了隋英一眼，什麼也沒說，直接駛離停車場。

  賀明霽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直接說，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車子最終停在南渝著名富人區，一處有山有水的莊園裡。

  「這裡是？」剛剛經過的別墅，隋英有點印象，好像賀蘭琛的別墅就在其中，「我好像在網上看到過關於這座莊園別墅的介紹。」

  隋英下車，目之所及兩側是無盡的梧桐林，這幢高三層的長方體古銅色莊園就包裹其中。

  「我和賀先生約好的是玉江路私房菜飯莊，不是這裡。」

  蔣弋牽起她的手，「那個私房菜飯莊的廚師今天都在這裡。」

  隋英明白的稀里糊塗，跟著蔣弋進了莊園。

  兩側彎月形池塘里養著肥碩的錦鯉，蔣弋睇了眼錦鯉池，握著隋英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依稀還記得三四歲時的片段，他爬上池塘跳進去抓魚，驚得滿池塘魚兒亂跳，更是嚇得賀明霽和蔣君沅雙雙撲過來救他。

  那時父母關係很好，可誰能想到，就在這幢莊園不遠的地方，還住著一對母子，像是在無聲地嘲笑他們的幸福。

  「你們回來了，」賀明霽笑著迎出來，「隋英啊，那個私房菜今天不營業，我就把廚師請回來，給你做幾道你喜歡的菜。」

  「謝謝賀先生。」

  隋英落落大方，賀明霽很滿意，看了眼兒子，知道心結不是一天兩天能解開，乾脆撇下他，示意隋英，「氣色好多了，你們年輕人就是恢復的快。」

  說話間就到偏廳，最上首沙發上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兩邊坐著兩位與賀明霽年齡相當的中年人。

  一見面，其中一位中年人站起來，笑著打招呼，目光落在最後跟進來的蔣弋身上。

  「這是我二叔，隋英，你是小輩，叫二爺。」

  隋英從善如流，「二爺。」

  二爺笑眯眯點頭，「初次見面，給你的見面禮。」

  隋英推辭不過，接過一口手掌大的木盒，打開一看，是一個琥珀色的墜子，即使她不識貨，也能看出這是件古物。

  兼之，蔣弋往墜子上多看了一眼，隋英只覺得沉重，只是剛才已經推辭過，現在再推辭不好看。

  拿在手裡心想，這算是見家長？

  「這是蔣弋堂叔，」賀明霽指著另一位坐著的中年人，「這位你就叫錢叔吧。」

  賀明霽回頭，「蔣弋。」聲音聽不出嚴厲，可隋英明顯感覺到了威嚴。

  果然，蔣弋上前，「二爺，明堂叔，錢叔。」

  二爺很高興，倏地起身，完全不像個老人，走到蔣弋身邊，拍著他肩膀，眼裡滿是慈愛和歡喜。

  隋英明白了，他們一直想要蔣弋認祖歸宗，大概是想趁今天吧。

  又說了幾句，眾人剛要入席，蔣君沅出現。

  鋒利的眼神先是掃向蔣弋，隨後在每個人臉上停留了一下，最後定在二爺身上。

  二爺見狀，率先打破尷尬，「君沅，好久沒見了，我不知道你在南渝，明霽也沒說，要不然今天這家宴肯定得請你回來。」

  蔣君沅微微頷首，「二叔，十年前我就說過，我不會再進這個家門，可我兒子在這，我只能食言。」

  隋英悄悄看了眼蔣弋，見他一副煩躁厭棄的樣子，只是礙於長輩在場，忍著沒發作。

  「嫂子說笑了，這是你家，」堂叔與二爺對視一眼，「再說了，蔣弋是賀家的孩子，總不能一直都不回家吧。」

  「賀家不止一個孩子，可我只有一個兒子。」

  隋英垂眸，心道：難道蔣弋父母離婚後，賀明霽再婚又生了孩子？

  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不認前妻生的孩子吧。

  觀他們夫妻，矛盾肯定不小，她稍稍後退，儘量讓自己隱身。

  賀明霽臉色一變，「君沅。」

  「隋小姐也在，」蔣君沅沒有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你以為賀家真的認可你，不過是為了順著蔣弋的意思，但他是我兒子，他的事我說了算。」

  「媽。」

  蔣君沅睇了眼蔣弋，似是失望，「我們母子當年受的屈辱你都忘了，你太讓我失望了。」

  「跟孩子沒關係，」賀明霽臉色很差，「蔣弋，你先和隋英上樓。」

  「隋英，你費力討好賀家，將我兒子誆騙到他根本不喜歡的地方，再由賀家的話事人出面，確定你們的關係？我不會承認。」蔣君沅辭色鋒利，步步緊逼。

  二爺嘆了口氣，「君沅，不是這樣，今天就只是單純的家宴，沒有其他意思。」

  蔣君沅連連冷笑，刀鋒般目光射來，不過被蔣弋擋住。

  隋英輕輕拍了下他，用眼神安慰沒事，「蔣董事長，你誤會了，你們的恩怨我不清楚，我和賀先生是朋友，他邀請我一起吃飯，事情就這麼簡單，和蔣弋沒關係。」

  她看向賀明霽，「我工作上還有事，改天我請你吃私房菜。」

  隋英向二爺幾位道謝並告辭，蔣弋卻要跟著她一起離開。

  「蔣弋。」蔣君沅厲聲制止。

  隋英與蔣弋對視，她之所以想一個人走，其一是因為蔣君沅反對蔣弋和她在一起，他們母子的關係與她家情況不同；其二是他們在說當年事，顯然不適合她這個外人聽。

  賀明霽譏諷道：「你不要為難孩子，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明霽，好好說話，」二爺用眼神示意，「君沅，你別生氣，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來說。」

  蔣君沅深吸一口氣，「二叔，我真的不想對您不敬，當年的事已經不重要，但是蔣弋是我兒子。」

  隋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蔣弋牽起她的手，「我們走吧。」「蔣弋，你等等，」蔣君沅叫住了他，「當年你還小，很多事沒有告訴你，現在你長大了，有必要當面說清楚。」

  「你想幹嘛？」賀明霽倏地站起，錢叔攔著他，用眼神安撫。

  蔣君沅毫不在意，「今天賀家幾位主事都在，那我們就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她不管其他人，拿起手機說了聲「你可以進來了」隨後抱臂坐在一旁。

  眾人疑惑時，賀蘭琛出現在偏廳。

  隋英不明所以，其他人臉色驟變。

  他先是睇了眼賀明霽，隨即看向二爺，視線一轉，看到站在一旁的隋英，明顯意外，「隋英，你怎麼在這？」

  隋英：「賀先生請我吃飯。」

  視線掃了一圈，每個人的眼神她都讀不懂，複雜、深沉、愧疚、嫌棄……在公司聽過一耳朵八卦，好像他們之間有不小恩怨。

  隋英之前猜測是爭奪股份和權利，大概從上一輩人起。

  剛入職時只當八卦聽，後來有幸被高層當槍使了一回，算是切身感受過高層間的爭鬥，現在馮總殺了個回馬槍，好像還和賀蘭琛聯手，真是峰迴路轉。

  只是蔣君沅將賀蘭琛叫來，是想在這裡重新算股份？

  「君沅，這個事當年已經解釋過了，」二爺揣著明白裝糊塗，「你這是？」

  蔣君沅直截了當，「賀明霽，賀蘭琛是你兒子，是你們賀家的長子嫡孫，我現在給你們帶來，請你們以後不要再打蔣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