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第 44 章

  這是姜虞從未預料過的話。

  太過于震驚的緣故, 她一時忘了所有反應，完全地愣在了那裡。

  兩人貼得很緊，男人俯身的動作遮擋了大部分的光。

  姜虞擡起眼，卻看不清男人的眼睛。

  她只知道對方凝視著他, 視線很深, 很沉。

  兩人依舊額頭相抵, 互相感知著對方呼出的氣息，在看不透徹的幽暗裡，明明看不清楚，姜虞卻覺得她快要被那道視線纏得無法呼吸了。

  男人的指尖還壓著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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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動作其實是輕挑而曖昧的, 只要他往下再低一些，他們就可以如往常那般親密擁吻在一起。

  只要她說「好」，她就可以再次擁有那份讓她安心的溫度，也可以繼續享受男人的溫柔。

  可是——

  姜虞張口, 聲音苦澀中帶著喑啞：「他們分手了。」

  姜虞用力睜大雙眼，試圖去看宋澤禮臉上的表情。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 她都看不到男人的眼睛。

  那雙總是裝著她的漆黑雙眸藏匿在昏暗中，垂在兩側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提起的心則一路往下墜-落。

  而失望, 也隨著這種讓她窒息的沉默，從四面八方湧入，幾乎要將她吞沒。

  姜虞一點一點低下頭，還未落到最低點，就被握住施力擡起。

  男人的氣息瞬間變得強烈, 姜虞甚至來不及偏過臉就被吻住了雙唇, 她雙手本能擡起抵在男人胸口，這似推拒的動作卻讓男人吻得更凶, 本就未完全閉緊的雙唇輕而易舉被撬開，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想要將她吞沒一樣。

  姜虞避無可避，被迫仰著頭，後腦勺抵在牆邊，被男人狠狠親吻著。

  唇舌攪動的聲音壓過雨聲，喚醒了姜虞的羞-恥心，她終於找回一點理智，用力將人推開。

  姜虞腦子亂得一塌糊塗。

  她再不敢去看宋澤禮，只背過身，指尖顫-抖著解開密碼鎖，推門進去。

  她站在門邊，攥著門把手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嘩嘩的雨聲很快占滿了整個走廊，兩人這麼僵持著，許久之後，宋澤禮終於開口。

  「我明白了。」

  他擡起手，扶住門框，「我先回去了，你先休息。」

  隨著他的動作，門緩緩合上，有那麼一個瞬間，姜虞覺得這合上的不是一道門。

  而是一道界限。

  將她和宋澤禮兩人分隔成兩個世界的一道界限。

  一道閃電橫劈過天空，雨勢更急，姜虞走到窗邊。

  她有些焦急地往下張望著，宋澤禮走了一會兒了，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回到了車上。

  剛才進來的時候，男人的傘全偏在她這邊，這會兒沒了她，宋澤禮應該會好好打傘了吧？

  姜虞用力咬著唇。

  認識這麼久，她好像……一直都在給宋澤禮帶去麻煩。

  每一次，對方都在為她解決麻煩，付出了這麼多心力和時間，結果卻——

  姜虞垂眼。

  明明沒有開窗，她的手為什麼濕了……

  又有水珠從上方降落，視野越發模糊，越發克制不住的抽泣聲回彈在每道牆壁上，又重重落回到耳道之中，一下又一下鑿擊著她的心臟。

  姜虞猛地轉過身。

  不行。

  不能就這樣讓宋澤禮走，她必須要做點什麼，他們不能就這麼分手！

  她一定能找到將男人留下的理由。

  姜虞甚至來不及去翻找雨具，就直直衝到了門口，拉開門。

  門口，男人懸臂而立，看動作像是要敲門。

  宋澤禮顯然也沒想到姜虞會這麼衝出來，看了她好幾秒後方才收回：「雨很大，我沒帶傘。」

  他的聲音很沉，尾音帶著喑啞，有水珠不停從濕透的頭髮上滾落，看起來莫名帶了幾分可憐。

  「那可以收留我嗎？」

  說話都可憐巴巴的。

  在姜虞想好之前，她的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回答。

  她把宋澤禮t拉了進來。

  姜虞回身，從紛亂的打包箱子裡翻找出一塊大毛巾，遞了過去。

  她雙肩抖動，明明被雨打濕的人是宋澤禮，她卻更像是那個被凍到的人，伸-出的雙手顫得幾乎快要握不住毛巾了。

  宋澤禮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毛巾，隨手擦了一把頭髮，爾後將毛巾披到了肩膀上。

  他的頭髮濕得厲害，哪怕擦過，依舊有水珠沿著發梢滴落，划過輪廓分明的側臉，最後消失在深陷的頸窩裡。

  姜虞猛地收回視線。

  她胡亂拿過放在一旁的遙控器，房東說這邊的網絡電視是通的，姜虞打開電視機，試圖弄點聲音來打破眼下這種怪異的氛圍。

  第一個頻道里也是雨天，瓢潑大雨中，男女主站在馬路兩邊，一人撐著傘，一人渾身濕透。

  音樂聲激昂，縱使不看前情，也能立刻get到這是一場分手戲。

  姜虞立刻心虛地按了下一個頻道。

  這個頻道並不比前一個好多好，一身禮服的新婚夫妻正在所有人喜悅的注視中甜蜜擁吻，音樂歡快而悠揚。

  姜虞一時沒握住，遙控器脫手落到了沙發扶手上。

  彎腰去撿的時候，宋澤禮在她身旁停下：「這個可以。」

  姜虞：「……」可以個鬼！

  她紅著臉又連換了好幾個頻道，最後選擇了停在了動畫頻道里。

  這裡正在播放小朵兒最喜歡的「汪汪隊」，很簡單的劇情，並不討成年人的喜歡。但姜虞也沒辦法，不看這個，她不知道會不會又有什麼奇怪的畫面出現在電視上。

  還是看動畫最安全。

  從昨晚開始，姜虞一直處在一種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里，也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潛意識裡宋澤禮帶給她的某種安全感，她靠在沙發上，眼皮子一點一點落下去，竟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呼吸清掃在自己臉上。

  意識攸地從混沌中清醒，她想起了宋澤禮還在身邊！

  姜虞猛地睜開雙眼，察覺到男人俯身在她身體上方，臉上本能露-出驚慌表情來。

  宋澤禮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攸地輕笑了一下：「你喝醉了我都沒對你做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姜虞：「……」

  他唇邊的笑意未散，慢慢直起身體：「困就進去睡。」

  姜虞也豎起身體：「我不困，我、我精神著。」

  話雖這麼說，姜虞靠了一會，依舊沒能抵擋住一宿未眠帶來的睏倦。

  尤其男人坐在她旁邊，呼吸帶著讓她安心的沉穩頻率。

  這一回，姜虞睡得很沉，甚至連自己被抱到了床上都沒有醒過來。

  半夢半睡之間，隱約有一道聲音落在她的耳邊：

  ——我以前總是希望你更好，但這一回，我不想就這麼退步了。

  那聲音輕得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刮擦過她的耳朵，最後什麼都沒留下。

  世界再次恢復一片空白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虞猛地睜開雙眼。第一時間，她坐直身體環顧。

  自己在臥室里。

  雨聲停了，四周里很安靜，安靜到外面電梯上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姜虞從床上起身，快步走到外面。

  客廳里也很安靜，宋澤禮看起來應該是走了。

  心頭一陣一陣發空，姜虞扶著椅背，有些失神的看著外面依舊陰沉的天空。

  她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夢漫長無邊際，她被困在夢裡怎麼都醒不過來。

  可是是夢都有清醒的時刻。

  她現在醒了，還是很難受，那種說不出的，無法紓解的酸澀漲滿了胸膛。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姜虞拿起來，是工作群。

  之前的書展很成功，領導發了話，準備在過年之後辦一場範圍更廣的，國際交流書展。

  今年過年在一月初，這麼一看，這展覽近在眼前了。

  也因此，大家手裡的工作都得提前收尾。

  群里熱鬧的很，周末的緣故，就連平日裡不怎麼說話的沈潛，也不停艾特這個交代工作艾特那個要求報告，忙的不亦樂乎。

  姜虞：【我下午來上班，暫時手裡沒事，副主編您可以給我也安排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張瓊潔：【姜虞你不是回老家了麼？】

  祝敏：【對啊，我記得你說要明天晚上再回來的。】

  姜虞抿了抿髮乾的唇：【有點事，就先回來了。】

  沈潛：【有事先去辦事。】

  姜虞指尖一顫，慢慢打字：【辦完了。】

  她和宋澤禮，應該是「完了」。

  不管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影響她的工作，分手也不能。

  抱著如此念頭，姜虞雄赳赳氣昂昂從沙發上起身。

  走到客廳那邊，姜虞的視線很快被放在桌上的白色物品吸引了注意力，快步過去。到餐桌旁，才發現那是一個保溫袋。

  打開。

  裡面是一份皮蛋瘦肉粥，配蝦餃和雞爪，都是她愛吃的菜。

  指尖輕輕觸摸，溫度適中，不冷不熱。

  保溫袋旁邊，放著一枚小小的白色便簽，上面的字跡熟悉：【有人的肚子睡夢中在叫，幫它點的，所以不用謝我。】

  喉嚨口的酸澀一路翻湧，胸膛一片鼓脹，濃烈喧囂的情緒像是要溢出來一般，卻又被緊緊抿在一起的雙唇擋住。

  姜虞咬緊牙關，狠狠咽了一口，沒讓嗚咽從嘴裡傾瀉出來，卻怎麼也阻擋不住眼眶裡的澀意往外翻湧。

  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她皺起眉頭。

  完了，她好像真的變成愛哭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