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

  妥協

  白守棠也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事 , 他尚在氣頭上，開口時衝動，話音落下卻也知道自己說了不算。

  先不說梅辭應不應他, 這事既已在晉王那兒過了明路，又豈是他們兩個說跑就能跑的了的。

  偏偏就這樣寸，憑著白家的功績, 遇見誰不給三分薄面？梅辭卻一眼便挑中個魔王, 叫白守棠都不由的卸力, 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但事情難做總不能就不做, 若梅辭真被納進王府，就他這副模樣，將來晉王夫入府, 還不叫人最先盯上。

  屆時一個侍子罷了, 出門自己都做不了主，一切全憑主君吩咐，那才是真的想死都艱難。

  

  白守棠視線重新回到他身上, 梅辭叫人盯著僵住，臉側刺痛夾雜滾燙，怕的他又啞聲喊了句守棠。

  顫巍巍的帶著討饒, 似乎很怕他再來一下。

  「你實話跟我說, 你們倆現在到了什麼地步了？」白守棠目光如炬, 冷臉逼問道。

  細想一下，距離他們得月樓相見也沒過去幾日, 兩個人應當也來不及發展些什麼才對。

  若還有挽回機會那自然是最好，若沒有…白守棠心下無措的咬了咬牙。

  梅辭叫人問的呆滯, 反應了一會也不知道該怎麼應答，開口時嗓音磕絆, 自己也目光游移著不怎麼確定。

  「殿下…她答應了會幫我，此前胡家女之事便是她出手相助……」

  他試圖去說些好話，想告訴守棠晉王殿下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可怕，卻話只說了一半就被人打斷。t

  白守棠心下鬱結，隱隱都要氣笑了。

  「我是指，她有沒有碰過你？又或者，說過什麼時候把你納進府內？」

  白守棠目光專注說的坦蕩，聽的人卻是一路從脖頸紅到頭髮絲，梅辭唇肉稍動又閉嘴，又想起昨天樹下，兩人交頸相貼的那個吻。

  羞恥熱度撲面而來，小郎君咬牙視死如歸，梗著脖子聲若蚊蠅道：「抱過…也親過了，其他的還沒有過…，納侍之事…也沒有說過。」

  白守棠聽了前面原本還鬆了口氣，雖不知道那浪蕩人物何時改了本性，但沒做到最後守宮砂便還在，便也不至於沒有轉圜餘地，只不過後邊的聽完了氣便又重新翻湧上來。

  白守棠雙手抱胸忍了又忍，才沒再擰他一下：「她讓你這樣無名無份跟著，你也願意？」

  這話音調好歹比之以前的緩了不少下來，梅辭也抓緊抓住這機會插話進去，他上前幾步抓住對方胳膊，開口時認真且專注。

  「守棠，我覺得這樣很好……我，我實在不想嫁人，給旁人做主君夫郎我也不願，如果有機會，我更想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自己生活或者南下去尋姑姑都好。」

  「我困在梅府那小院十幾年，實在不想再奔去另一個小院，從此繼續仰人鼻息過活。」

  「晉王很好，同她相處間我也能知道她不是壞人，我若將來求她帶我出府去，她應該會答應的…」

  「她既府內充盈愛顏色，說不定沒多久就會厭倦我，屆時我便求她放我出府來投奔你好不好？」

  梅辭小心晃著人胳膊，面上帶出一點討好的姿態，臉側剛被揪過的地方已徹底紅起來了，他卻仿佛沒有察覺，還做著這種不切實際的美夢。

  白守棠氣的眼下都要紅了，鼻尖一酸撇過頭去。

  從小到大都活的不如意，才會人家隨便哄哄就跟著跑，那晉王可是他想的那麼簡單，隨隨便便就會被人拿捏的？

  「你就不想一想？若她就是沒有厭倦呢，又或者她煩了理都不想理你，就要把你關到死呢。」

  他既能想到這兒，怎麼不再大膽一點，好好利用自己這幅模樣，哄的人娶他做晉王夫去，這個聽了都要比他想的靠譜一點。

  「那屆時守棠再來救我好不好，幫我逃出都城去。」

  梅辭勉強笑著說話，白守棠卻也知道他是哄人。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他怕是餓死在王府也不會把他牽扯進去。

  「所以昨日你同我撒謊說崴了腳，實際是被人捉去幽會了？」白守棠話頭一轉詢問道。

  回來時還慌成那樣……

  梅辭緩緩應了一聲，神情頗有些不自在的青澀。

  小郎君面色雪白眼皮薄紅，一身淺青衣飾挺拔乾淨，獨臉側越來越紅了，看的人有些觸目驚心。

  白守棠心下稍軟，擡手掙開人的接觸轉身。

  梅辭神色僵在臉上心下有些慌亂，直到白守棠不遠處重新站定放緩了語氣叫他的名字。

  「過來，給你上藥。」

  白守棠屋子裡最不缺治磕碰紅腫的傷藥，把人捉到身側坐下來，他打開圓口瓷瓶挖了一勺敷在人臉側，透明脂膏冰冰涼涼的帶著草木香氣，剛一用上便好受了不少。

  梅辭仰頭乖乖不動，白守棠視線略過他模樣，越瞧越覺得煩躁。

  盼著晉王將來放他自由，這到底是什麼白日美夢？

  可他一個兒郎，叫他此時跟晉王斷了也無異於痴人說夢，若對面報復，那可真就走進絕路。

  事既已成定局，糾結現在不如掌控未來，他既然有要跑的念頭也不算全然無可救藥，那最好現在就把底子打好。

  「我先同你說好，你既然是並不準備把身心都搭進去，便要從現在就開始打算，他要納你也不要應，也不要跟她進王府，最好在外面隨便賃個宅子，這樣將來若她不肯鬆口放你，你跑也好跑一點，知不知道？我可沒本事衝進王府救你。」

  白守棠頗有些自知之明的低聲念叨著。

  梅辭還沒想過這方面，經人點播眼睛都亮了不少，隨即又有些擔心模樣：「殿下可能不會同意…」

  真是個呆子……

  白守棠嘆了口氣，都要沒力氣跟他生氣了。

  「你都膽子大的敢直接勾搭晉王了，別跟我說這點要求都要不到？你…你們既然都在一塊了，哄一哄她你不會？」白守棠低聲道，面上也不由得染了一層薄紅。

  別看他話本看的全仿佛經驗很老道，事實上，在男女情事這方面，他還沒有如今梅辭經歷的多呢。

  起碼他還沒同女人親親抱抱過。

  「啊……」梅辭語塞面上羞紅，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倒是不敢一口回絕說自己不會了。

  殿下待他確實也算是有求必應…她以後若提起納侍之意，自己便也可以努力試一試…

  「我…我會找機會試試的…」梅辭點頭應著，好歹今日在守棠面前也算是過了明路了。

  白守棠生氣，卻也沒有要不管他的意思，中午依舊叫人給他做了好吃的，只是眉眼間鬱結，對上他總容易皺眉頭。

  梅辭倒是心緒平坦不少，在此之前他心頭也只有對守棠的愧疚緊緊壓著，說開之後便大大鬆了口氣，午飯時都多用了小半碗飯，看著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白守棠卻是沒吃兩口，一想起晉王就頭疼。

  但梅辭的狀態是騙不了人的。

  相較於以前，近來他性子確實活泛不少，說到底，自己畢竟是個兒郎，即使有心想幫他也總是處處掣肘，大事還要靠著二姐，行動起來遠沒有女人的手段快。

  就像胡家女一事，晉王動起手來便乾脆許多，帶人人的安全感也是實打實的。

  撇開其他糟心的事，同晉王暫時在一塊也不是沒有好處。

  起碼現在這段時日他有人護著，白守棠暫時不用擔心他這條小命折在梅府。

  梅辭一直呆到快傍晚才要回府去，白守棠一路把人送到府外，踏出府門擡眼，卻沒看到熟悉的轎子。

  倒是不遠處停了一輛從來沒見過的，顏色裝扮截然不同，看起來比他之前用的也大了不少，甚至身邊還新添了兩個眼生的仆侍。

  「你換轎子了？」白守棠不過轉身隨口一問，梅辭卻是尷尬一笑，緊張的手心都攥緊起來。

  白守棠看他模樣福至心靈，當即便猜到些什麼，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朝著轎子盯過去，眉心緩緩皺了起來。

  梅辭被人牽住，幾步拽進府內僻靜角落處：「晉王的轎子？」

  梅辭乖乖點頭應下。

  「她在裡面嗎？」

  「我不知道……」梅辭話音落下又想起第一次去王府的場景，心下說不上是猜測還是似有所感，又低聲追了一句：「我覺得應該會在的……」

  白守棠哽住，也是沒想到，不過剛知道這個秘密就能被自己當場撞見。

  這晉王也是夠閒的，一點事不用做嗎？窩在轎子裡也不知道在他家門口蹲了多久。

  怎麼不怕憋死！

  「她這是要準備幹什麼？」氣沖沖的話音落下白守棠也覺得自己在說廢話，隨即擰眉話鋒一轉，換了個角度：「總之不說別的，那些條件，不哄的她答應你就別輕易叫人得手，聽見了沒？」

  「知道啦……」梅辭耳根熱熱的應下，即使聽多了這種話，心下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又叫人按下叮囑了好久才緩緩走出府門去。

  身側月白也是頭一次隨著公子一起，他生疏的站去轎子一側，在一眾進退得體的侍子們之間頗有些抓人眼球。

  梅辭靠近，還是被上一次的那個侍子扶上轎身，他低聲開口道謝，這次掀開轎簾時便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小郎君緊張忐忑的擡眼，便同閉目養神剛被吵醒的姜枕燭緩緩對上視線。

  梅辭自己緩緩鑽了進去，一句殿下剛喊出口，就被仰視他也依舊威懾不減的晉王殿下擡手，抓住了消瘦手腕。

  姜枕燭伸手把人拉進自己懷裡，擰著眉心盯上他雪白面頰上的紅腫顏色沉沉發問。

  「臉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