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24-09-14 15:21:00 作者: 璞蘅

  第5章

  「你是什麼意思, 別賣關子了,趕緊說!」有人粗聲粗氣地催促斐時,眼神卻依然停留在小推車中的食物上。

  強烈的飢餓折磨著眾人的胃部, 大部分有錢有閒能進入EN的玩家都是中心城區的人, 這樣的人打從一出生就幾乎沒有感受過飢餓。要讓他們在即將到手的食物面前撒手,實在也是太折磨人了點。

  斐時豎起她的那本小冊子, 與其他人的不同, 她的第三條後面,竟然比其他人長了一半有餘。

  「用顏料蓋住了。」斐時淡淡地解釋。

  起初她注意到第三條規則的排版有些奇怪,空得距離過大了, 和純粹的短並不太以後, 仔細觀察之後她才發現, 第三條規則的後半段被白色的丙烯顏料蓋住了。

  做手段的人想來是個水平不錯的畫家,顏料塗得薄而淡, 幾乎無法讓人注意到這一塊的厚度有些許不同,連顏色也調整到了與附近紙張的顏色類似的程度;同時, 卻又能把那些字跡完全蓋住,一點黑色都透不出來。大多數淺色顏料只有塗得夠厚, 才能掩蓋住深色的筆記。

  有的人半信半疑扣了扣紙,也刮下了仿佛石灰一般的碎屑, 再往紙上一看,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後半段分明寫著——【如果餓了的話, 可以向乘務員買著吃哦】

  整句話的重點無疑落在了「買」字上,如果按照眾人剛才的想法……不問自取便是偷,或許接下來要消失的就是他們迫不及待去取食物的手吧。

  可想而知把後半句藏起來的人, 到底是安了什麼心思。

  這是十足簡單粗暴的手法,無奈下手的人技術高超。

  這一次, 如果不是斐時的眼睛夠靈,恐怕也被這樣的手法給瞞過去了。

  「可是……」有人的語氣中充滿了絕望,「它說要買,我們哪有錢買啊?」

  這句話說出來他們都覺得可笑,雖說在EN中的時間不能同等替換成外界的時間,但對於連續幾十個副本都沒能成功的人而言,也像是在遊戲了待了好幾年了。

  他們竟然已經好幾年沒有用過錢了。

  有人還在不信邪地問:「我們沒有錢,能不能……送點給我們?」

  乘務員的聲音依舊沙啞模糊,卻斬釘截鐵:「不行。」

  「那就賒帳吧,」斐時抄起手臂,在一眾人「你在發什麼瘋」的表情中衝著乘務員微微一笑,「下車的時候我們給你兩倍。」

  乘務員用手背抵抵額頭,一副十分苦惱的模樣:「小本買賣,恕不賒帳。」

  斐時的微笑登時變了,有種陰謀得逞的意味在,不知怎麼的,竟然人想起狐貍那種狡猾的動物:「那我就去投訴你……你的衣著打扮好像不太符合著裝要求吧?」

  在全車廂人熱切巴望的目光中,乘務員嘆了口氣:「好吧,希望各位不要將我的秘密說出去。」

  玩家們一陣歡呼,紛紛扒拉過小推車裡的食物,拆開包裝囫圇吞棗時還不忘連連感謝斐時,畢竟光是過去十幾分鐘之內,她就幫了他們兩個大忙了。

  唯獨夏米爾有些疑問:「你怎麼知道威脅他是有用的?」

  這種手段不是不成立,只是很少有人敢用。因為能成功的在少數,一旦副本機制不認可,反倒會惹怒NPC,引來殺身之禍。所以在斐時開口說話時,夏米爾差點就要去捂她的嘴了。

  只是忽然意識到,斐時在副本中始終遊刃有餘,也許真的胸有成竹,才大著膽子讓她一試,沒想到還真的解決了問題。

  「哦,我猜的。」斐時話音剛落,就被夏米爾捏了一把臉頰。

  「說不說?!」

  「說、說——」斐時這下只好投降,她眼淚汪汪捂著臉頰,「他拒絕了我賒帳的要求。」

  「這又怎麼了?」

  「這說明乘務員本身,也需要受到火車上規則的制約。」斐時看著那些吃著東西說說笑笑的玩家,有點神遊物外,「只是能利用這一點到什麼程度……目前也不太明確。」

  「啊喲——」前方忽然有玩家放下包裝袋一臉痛苦的捂住了肚子,一聲痛呼引來了全車廂人的注視。

  「怎麼了?這東西里有毒?」

  「不、不是——」玩家漲紅了臉,「我想上廁所,那個什麼……」他拍拍旁邊人的肩膀,「你讓我出去一下。」

  「切!就這點小事。」有人大聲嘲笑自己的隊友,然而嘲笑過後,很快就有不少人陸續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怎麼回事……我也想上廁所了……」

  「我也……」

  眾人面面相覷,眼神都不由自主集中到了第四條規則上。

  【四、每個車廂後面都有衛生間,記得一個一個排好隊,千萬不能插隊哦】

  俗話說人有三急,冷熱痛癢都能忍,唯獨拉肚子怎麼也忍不了,當下就有不少人匆匆跑下座位,夏米爾起身呵斥:「慢慢走路,不要跑。」

  可洗手間只有那麼一個,有人已經憋得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直跳。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他們之前對這些規則的輕視有多可笑。自認為只要遵守規則就萬事大吉,卻不想副本本身有層出不窮的手段來逼著他們破壞規則。

  甚至於這樣折磨他們的身心健康,比起想搞死他們,倒t更像是要看他們出洋相。

  寫這個副本文案的恐怕是個熊孩子吧。

  眼見有人似乎忍不住了,他的同伴舉起手邊的一個方便袋:「規則里好像沒說一定要去廁所……要不你用這個解決一下?」

  「快滾!」

  「他們大部分時候不是這樣的。」夏米爾捂臉。

  斐時真怕他們會在車廂里「就地解決」,拍了拍夏米爾的肩膀站了起來:「其他車廂也有廁所,我去看看那邊能不能用。」

  起身時,她才看到最後一排的唐箏神色苦悶,顯然也不太舒服,卻沒像其他人那樣急著團團轉。

  斐時心知肚明,腹瀉雖然難以忍受,但只要從幼時開始就經過有意識的訓練,時間一長自然能比其他人堅持得時間更久。

  唐箏是這樣,她也是這樣。孤兒院的教育,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體現一點微薄的價值。

  斐時在夏米爾擔憂的目光中走出前部車門,如她所想的那樣,作為前一節車廂的後方隔間,這裡洗手間、熱水壺應有盡有。

  空氣中飄蕩著一股令人不太愉悅的味道,不是積年公共廁所的那種強烈臭味,而是一種淡淡的腥味、混合著仿佛什麼東西腐爛之後的酸味。

  斐時捂住鼻子去敲洗手間的門,無人回應,她估摸著沒有人,就把手探向門把手。就在這時,隔間頂上的老式燈泡閃了閃,整個隔間的光照都變得灰撲撲的,忽然有股冰冷而濕潤的感覺拂過斐時的腳踝,她連忙往後跳了兩步。

  定睛往洗手間門的下端門縫看去,幾縷長長的髮絲從門縫裡滑出來,在髒兮兮的地板上拂動著,剛才就是這個東西搭在了斐時裸露的腳踝上。

  這是很奇怪的一種現象。

  要不然就是在裡面上廁所的那個女人頭髮非常長,即使蹲著,頭髮也能一直垂落到地上;要不然就是……裡面的人的頭是貼在地面上的。

  這個猜想甫一進入斐時的腦海,電燈又是一跳,這下完全黑了,車廂里傳來一些人低低的驚呼聲。

  那些頭髮也在這一刻「嗖——」地一下收進了門縫,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眼白髮黃,眼球充血,目光呆滯的眼睛。

  顯然頭髮的主人,正是側臉貼在地面上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斐時,全然不是人類能做出的動作。

  斐時心裡輕輕一跳,背後就傳來長長一聲嘆息,一雙手迅速卡住了斐時的腋下,把她托離了地面。

  「這麼說,你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背後那個人說話了,悶悶的、含糊的聲音,好像舌頭少掉了半截,是乘務員。

  斐時沒有回應,乘務員也沒有再問,他托著斐時,一直把她送到前一節車廂的門口,才把她放了下來。

  視線被乘務員的身體遮住了一半,斐時回頭看去,只能看見洗手間的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一道小縫,不知道是什麼的透明液體從門縫中淌出來,流了滿地。

  乘務員捏著下巴,嘖嘖兩聲:「這個洗手間暫時用不了了。」

  斐時沒有問他為什麼。

  沒人會趴在地上上廁所,也沒活人會有那樣的眼神。火車洗手間裡為了防止顛簸時上廁所的人摔倒,都會設置一根可以讓乘客抓住的杆子。

  只要隨便找根繩子綁在這根杆子上,另一頭套上自己的脖子,再死死把臉貼在地面上

  ——這個人在做什麼就很明顯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乘務員轉向斐時,他的臉依舊被一片黑暗籠罩,斐時卻能看清他半透明的墨鏡後的那雙眼睛。

  奇怪的是,那雙眼睛中有著疑惑、惱怒和……一絲重逢故人的喜悅?

  斐時微微一愣,就聽見了乘務員的下半句話:「你為什麼現在要出現?」

  「在你拋棄了我那麼多年,再也沒來找我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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