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

  巾幗

  大軍經過整整一個半月的行走, 終於快要抵達京城了。

  將士們的心情都十分地激動，此次跟隨御駕出征立下了戰功，不但能夠得到豐厚的賞賜, 而且還是天大的榮耀，再加上很快就能與家人團聚了, 這段時日的辛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此時的京城城外十里亭, 所有在京的王公貴族和文武百官俱在此處迎接聖駕的歸來。

  這會子大臣們都在議論著太子妃率軍殲滅準噶爾一事, 有不少人把林如海給圍住，不停地誇讚他教女有方，太子妃實在英明神武, 一舉幫助大清剷除了多年的頑疾。

  賈敏和黛玉、赫瑾站在這些大臣們的前方，顧不得關心這些逢迎，只是焦急地向遠處看著，盼著他們牽掛已久的身影能夠早點出現。

  半個月前，太子殿下就派人傳回了消息，讓他們全家都來迎接大軍歸來, 而且特地要求他們越過眾臣站在最前頭，這也是經過皇上首肯的。

  儘管他們知道林默涵一向強悍，但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這些日子他們在京城吃不好也睡不好, 每日都在擔憂著林默涵的安危, 生怕她出現一丁點的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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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當賈敏聽說了林默涵居然率領大軍攻破準噶爾王庭時，直到現在都還在後t怕。

  當年她父親榮國公在世時就與準噶爾人交過手, 草原上騎馬長的人都十分擅於作戰, 而且那裡的氣候還很惡劣, 父親在那幾年中落下了一身的傷病，是以這才早早逝去, 那些準噶爾人個個都那般難纏，她是真的害怕大女兒會有什麼不測。

  雖然傳回來的消息說是一切平安，可是做母親的，定要親眼瞧瞧自己的孩子才能放下心來。

  黛玉也一直都在盼望著能夠早點見到姐姐，她們姐妹二人自在娘胎時就沒有分開過，後來姐姐雖然進了東宮，但是她們卻也能時常見面，而且黛玉知道姐姐總歸是平安無慮的。

  可是這回姐姐離開京城這麼久，還是去到了那樣兇險的地方，儘管她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是被人豢養的金絲雀，而是翺翔在天上的鳳凰，可卻還是忍不住地擔心，只想著能夠再快一點見到自己的姐姐。

  在眾人的期盼中，漸漸地他們開始能聽到陣陣馬蹄聲朝著他們的方向奔來。

  果然，他們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皇上的聖駕馬上就要到了。

  於是，大臣們趕緊整理好儀容，找到自己的位置跪好。

  一時間，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氣氛瞬間嚴肅沉靜了下來。

  約莫三刻鐘過去，氣勢如虹的大軍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十里亭不光有大臣們等候在此，更是圍滿了許多聽到了消息的百姓們。

  他們自然是聽說過噶爾丹的威名，而且也知道朝廷之前大打了不少敗仗，是他們大清的強敵。

  不管到了哪個朝代，最不希望有戰爭的都是這些最普通的老百姓，是以他們的高興程度並不亞於那些打了勝仗歸來的士兵們。

  而且這次還是位女英雄帶兵剿滅敵人的，他們對林默涵充滿了好奇，且料想朝廷打了勝仗，定不會為難他們這些去瞧熱鬧的百姓，個個都卯足了勁兒想要一睹太子妃的真容。

  首先出現在他們眼帘中的便是漫天的旌旗，有一排排的龍旗和上寫著個碩大的「清」字的國號旗。

  無數面軍旗迎著風舒展開來，帶著勝仗而歸的意氣風發，叫人瞧了便激動萬分。

  然而，隨著這些舉著旗的士兵們慢慢地向他們靠近，他們驚訝地發現，在這些被高高揚起的旗幟後方，居然還出現了一排排寫著「林」字的大旗。

  百姓們的目光中閃現出驚訝來，但若是仔細一瞧便會輕易地發現，混在其中的女人們，無論老少，無論貧賤，她們的眼眸在這面「林」字旗出現的那一瞬間齊刷刷地亮了起來。

  居然是「林」字帥旗！

  也就是說，在這次與準噶爾的對戰中，即使有皇上御駕親征，但是聖明的天子仍然認為，此戰中起了最關鍵作用的乃是太子妃無疑，她是當之無愧的全軍統帥。

  在這場註定要載入大清史冊的戰爭中，上到皇帝，下到普通士兵，他們如此統一地認可了林默涵。

  這面「林」字帥旗的出現，不僅將林默涵的戰功坐實，還有另一層讓所有女人都忍不住落淚的深層含義。

  太子妃早已嫁人，冠上了愛新覺羅的姓氏。

  按照民間的稱呼，已經嫁人的女子便沒有了自己的名字，被外人稱呼時也要夫家的姓氏在前，自己原本的姓氏在後。

  以前她們從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可是當這面「林」字帥旗出現之時，她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的激動和酸澀，腦海之中仿佛有什麼意識正在甦醒一般。她們無法將這種感受說出口來，只是有些人卻已然淚流滿面。

  那個在邊疆立下戰功而馬上就要名揚天下的女子，眾人不但知道她是太子妃，更會無比清晰地記住她是林默涵！

  她所受到的所有尊重和褒獎，都不是源自太子妃的身份而憑空獲得的，全然出自她自己的真本事，叫堂堂天子都為之敬佩，做出這史無前例的舉動。

  歷朝歷代，沒有哪幾個女人能在戰爭之中留下姓名。

  但是他們大清的太子妃，林家的女兒墨涵，不但做成了那些男人們都無法辦到的事情，還以這般強大的姿態出現在百姓的眼中，她註定會是史書之上的一顆耀眼的明珠！

  還在大軍後方的林默涵，早已知道了前方所發生的事情。

  她看向旁邊一臉等待表揚的胤礽，心裡暖洋洋的。

  「胤礽，你的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胤礽說著：「你喜歡，我就開心了。」

  這面「林」字帥旗是他纏磨了皇阿瑪很久才得到允許的，又吩咐人暗中備好，等快到京城時便亮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涵姐姐是個多麼出眾卓越的女子。

  她的功勞這般大，不該因為身為女人而被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她的才能這般高，也不該因為太子妃的身份而荒廢在深宮大院裡。

  胤礽自小就接受嚴格的儲君教育，自然明白不讓女子冒頭才最符合男人的利益，也更加有利於皇帝的統治。

  只是，他實在不願讓涵姐姐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該是她的就是她的，她當得天下的讚美，當得史書的記錄，當得這天底下所有最美好的東西。

  他既然身為當朝太子，自該竭盡所能地將這些她應得的東西送到她的面前。

  這既是他對一位為國征戰的英雄所獻上的尊重，也是他對自己的妻子應當盡到的責任。

  所以，即使皇阿瑪極其不贊同，他也要極力地爭取。

  也好在涵姐姐是他的太子妃，她如今終究也是皇家的人，這才終於讓皇阿瑪點了頭。

  這面不同凡響的帥旗不只百姓們看到，文武百官們自然也同樣瞧在了眼裡。

  一時之間，雖然大家都還跪在地上，可是心裡卻是五味雜陳，不過是礙於當下情景，不好在此時開口罷了。

  跪在最前面的林家人激動地瞧著那面旗幟，不知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面。

  尤其是黛玉，因為生活的順心遂意，所以她自出生始就很少落淚。

  然而此刻看著那面因姐姐而被高高舉起的大旗卻哭的不能自抑，那上面鮮紅的「林」字讓她的心中極其地震撼，如同一把高高的火炬點亮了她往後餘生的道路，給了她無窮無盡的前進力量。

  眾人都沉默著，但這在沉默之下卻暗藏著一股股洶湧彭拜的潮流，等待著聖駕來到他們面前的那一刻，化成了震聲巨響的：「恭迎皇上聖駕迴鑾，恭賀大軍凱旋歸來！」

  康熙滿面春風地從馬車當中走了出來，先讓大臣們都平身。

  隨後又和藹可親地與周圍的百姓們問好，滿意地收穫了一波兒聖明的誇讚。

  他招來胤褆、胤礽和林默涵站在自己的身後，對著諸位大臣說道：「朕御駕親征準噶爾，諸位大臣留在京城維持朝廷的運轉也都辛苦了。這段時間朕能坐穩前線，你們在後方也有不小的功勞，等回宮之後統統有賞！」

  眾人激動地謝了恩，只聽皇上又接著說道：「想必愛卿們也都聽說了，此次大戰太子妃居功甚偉，帶兵一舉攻破了準噶爾王庭，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朕感到十分地欣慰。看來我大清不光兒郎們驍勇善戰，就連女子們也都是好樣的。林愛卿，林夫人，你們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內能協助太子夫妻和美，外能沙場征戰為國效力，朕心甚慰啊！」

  林如海和賈敏連忙從人群之中站了出來，女兒今日這般榮耀，他們的心裡當然是十分自豪的，只是想到她自小受的那些苦，也不免心酸，百感交集之時又被康熙當中表揚，已然說不出什麼華麗之言了，只是謙虛地說道：「皇上謬讚，您不怪罪小女莽撞已是天恩浩蕩，日後若有不是，萬望皇上海涵。」

  聽到林如海這番話，康熙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貍。

  這個林如海，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給她的女兒討一條後路。

  今日他都這般大張旗鼓地宣揚太子妃的戰功了，偏這老狐貍還是不甚放心，非要讓他日後再多加包涵。

  這是生怕哪一日自己龍顏大怒，用三從四德來對付他的女兒啊！

  不過康熙也能理解林如海的擔憂，知道他的確是位好父親。而且眼下他看林家順眼還來不t及，並未真正地惱怒。

  在與百姓們道別之後，御駕又往紫禁城內駛去，在這次大戰中有功的武將們都跟隨著皇帝進宮，其餘士兵們則駐紮在城外的大營里。

  從十里亭到紫禁城的路途中，同樣圍滿了來瞧熱鬧的百姓，就連兩邊的茶樓和酒樓都坐滿了人。

  鳳姐兒和尤氏也帶著探春和惜春兩個坐在臨街的茶樓之上，等了快一個上午，終於將他們給盼了回來。

  看到那面「林」字帥旗出現的之時，她們幾個的激動程度一點兒都不亞於林家眾人，林默涵於她們幾人來說意義重大，可以說是將她們從深淵之中拯救出來的神明都不為過。

  此時見她得到了更多更大的認可，她們的心裡實在是太開心、太激動了。

  看見林默涵取得這樣的成就，便是連她們自己都覺得這以後的日子更加明亮了起來。

  胤褆、胤礽和林默涵三人並列著騎馬經過樓下時，四人都趴在了窗邊緊緊地盯著林默涵的身影瞧。

  她一身戎裝，背部一如既往地挺直，颯爽昂揚地騎在馬上，途徑茶樓時似是有所感應，一擡頭就瞧見了她們，隨即向她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幾人更加激動地落下眼淚，心中有千言萬語要說，偏此時並不方便，只是瞧見她一切平安，便放下心來。

  林默涵跟隨著大軍向前行去，眾人都定定地瞧著她的背影，一時都忘記了說話，直到御駕行駛過來，護衛在旁的賈璉出現在了她們的眼帘中。

  尤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鳳姐兒笑道：「璉兄弟黑了許多，不過也更加壯實了，瞧著多威風啊，可把你給想死了吧。」

  鳳姐兒臉不紅心不跳，反對尤氏說道：「作死的，我看你是這些日子過的太滋潤了，當著兩位妹妹的面，說話越發沒個把門的，還是做嫂子的呢，沒得讓人替你害臊！」

  探春和惜春二人只是笑笑，如今她們對於這種話哪裡還會不好意思。

  畢竟她們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前有寶玉和秦鍾、襲人、麝月等人的風流韻事，後有賈珍和秦可卿的豬狗不如，這些混帳之事早就讓她們大開了眼界，如今不過幾句不痛不癢的話而已，根本不能讓她們的心中起任何波瀾。

  幾人又說說笑笑了一陣子，因為還要趕緊回去向賈母形容今日所見，所以待路上能過馬車後便回榮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