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

  出宮

  林默涵收到消息後並沒有耽擱多久, 直接前往翊坤宮拜訪宜妃。

  自從她成為太子妃之後，並不常來後宮走動。

  去的最多的便是安嬪的宮裡，宜妃這裡還是頭次上門。

  許是之前有過接觸的緣故, 宜妃待林默涵一向都十分親厚。

  

  來到翊坤宮之後，兩人先是回憶了一番在揚州時的往事, 隨後才進入了正題。

  林默涵開口說道：「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 今日來找娘娘其實是有事相求。」

  宜妃納罕地道：「太子妃不妨說說看。」

  「四公主身邊有位陪讀, 名喚薛寶釵，我與她家有些親戚關係。前些日子她家人求到我跟前兒，只說老母親日夜思念她, 經常三病兩災的。她家中的兄長又是個不省心的，唯有這姑娘還算明理懂事些，便想讓這姑娘回去照看一二。

  這種事情算不得什麼，薛寶釵身為公主的伴讀，與普通宮女的身份不一樣，是去是留不過是宜妃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於是林默涵也沒怎麼隱瞞，乾脆說了大半實話。

  宜妃沒有想到竟是為了這種小事，便說道：「不過要個人罷了, 怎就說的上求呢。不過這件事情還需經過郭貴人同意。」隨後便讓人去把郭貴人請了過來。

  郭貴人聽說了事情的原委之後, 自然沒有不肯的。

  那薛姑娘確實是個不錯的, 腹有詩書，性子也穩重妥帖, 但再好也不過只是個女兒身邊的一個伴讀罷了, 為了這個拂太子妃的面子實在太不划算, 於是十分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林默涵自然又是一番感謝，隨後便帶著寶釵離開了。

  毓慶宮裡, 寶釵恭恭敬敬地對林默涵行了個大禮。

  她眼中含著淚水，說道：「多謝太子妃相助的恩情，薛家上下日後必定竭力以報。」

  其實進宮的這段日子，她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明明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全天下最最尊貴的地方，只要能在這裡站穩了腳跟，成為主子，全家立刻就能翻身，而她自己日後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是自小的所求所願，她分明應該十分高興才是。

  她自記事起就懂得利用規矩來為自己造勢，平日裡的言行也刻意往端莊識大體的方向上靠近，為的就是能夠一朝入了貴人的眼，擺脫商戶之女的身份。

  可是進了宮之後的生活與她想像之中完全不同，這裡有層出不窮的貴人，憑誰都能踩死她。

  以前她總以為自己是心有成算的，也足夠的冷靜自持，然而進了宮之後她才發現，比她更加聰慧之人不知凡幾，想要在這裡出頭實在是太難了。

  她身上的把柄可不少，光是那麼一個兄長就足夠要命了。

  而且她待在公主的身邊，根本接觸不到皇上和阿哥們。

  宮中娘娘們都不是吃素的，對她們這種人可謂是嚴防死守的緊了。

  寶釵早就看出來不大可能有出頭之日，又有元春耗盡了大好年華的例子在前，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

  只是身處這權力最頂端的皇宮之中，她依舊抱著一絲希望，萬一好運真的能夠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呢？

  直到前幾日探親時，堂弟薛蝌來找她。

  寶釵在宮裡不是沒想過與林默涵搭上話，只是她整日都需要跟在四公主的身後，林默涵又與後宮之人往來不多，她實在沒有機會得見。

  萬萬沒想打反倒是宮外的堂弟與太子妃結交上了，甚至還與太子妃達成了合作。

  她自然知道重拾海外貿易於薛家而言多麼地重要，也更加清楚這不僅僅是一次生意，而是投靠太子妃、投靠太子的大好機會。

  只是薛蝌一走，憑她那個糊塗的哥哥和軟弱的母親，薛家的生意勢必會一落千丈。

  以前她心中十分介意商戶的身份，只是在這宮裡過了一段難熬的日子之後，薛寶釵才猛然發現，在薛家做姑娘時是多麼地暢快肆意。

  她怎就豬油糊了心，明明以前可以活成隨心所欲的樣子，卻偏偏要用規矩體統束縛住自己。

  而真的到了這全天下最最講究規矩的牢籠里時，她才明白過來自由是多麼地可貴，以前當真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宮裡頭的娘娘們各個都有靠山，唯有她帶著一大家子的累贅，薛寶釵再也沒有從前的自信，若是再不將薛家保住，她才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於是，這番感謝地話算是肺腑之言。

  若非太子妃想與薛家做海外貿易，堂弟薛蝌在其中穿針引線，就算她想出來也沒那麼容易。

  說不得，不但入不了貴人的眼，還得隨著四公主和親蒙古t，到了那時萬事俱休矣。

  林默涵瞧著寶釵的眼中絲毫沒有不甘心，想來也是把心氣兒都磨平了。

  也是，深宮大內，向來是最能折磨人心的。

  林默涵與薛寶釵的交情平平，她以前一直不喜歡與這等「心懷大志」的女人來往，如今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薛蝌所託付罷了。

  對於薛寶釵的謝意，林默涵也只是說道：「本宮不過是幫薛蝌的忙罷了，你若要感恩便不要辜負了他的一片心意。他一走，薛家的家業便都落在你身上了。靠著別人的施捨有什麼意思，憑姑娘的本事撐起整個薛家也不是什麼難事兒，日後的路該怎麼走還請姑娘務必要想清楚才是。」

  薛寶釵點了點頭，其實她就懂得把規矩當做武器來使用了，心裡十分清楚所謂的規矩不過就是約束別人，為自己謀取利益的工具罷了。

  這次出宮，她只想將命運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讓那些所謂的規矩都通通見鬼去吧！

  商人又如何？名聲雖說不好聽，可是大把的銀錢在手，又不受轄制，終究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夠活的最為自由自在。

  而且，他們以後也不算無人庇佑了，就算看在堂弟的面子上，太子妃也不會任由他們被旁人吞併的。

  兩人都是聰明人，許多話無需多言，薛寶釵重重地點了點頭，早在她答應出宮的那一刻，便已經決定了換一種活法兒。

  在毓慶宮中待了幾日，林默涵就尋了個由頭讓薛寶釵出了宮。

  她回到薛家之後，說動薛姨媽，架空薛蟠，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掌控了家族生意的事情就是後話了。

  只說回現在，薛蝌確實能力超群，說到做到，提前十日就出發了。

  林泉也帶著人一同登了船，船上的貨物出了薛蝌籌措來的便是滿朝歡提供的，林默涵換了便裝親自去通州碼頭送行，他們將一路南下，到江南把剩下的貨物裝船之後，從金陵出海。

  忙完這件大事，很快就到了迎春的婚期。

  林默涵和胤礽依舊親自去喝了喜酒，董鄂氏上下都十分重視此事，操辦的十分熱鬧喜慶。

  隨著賈璉日漸展露出頭角，林默涵這太子妃越坐越穩，眾人慢慢地已經不再輕視賈家。

  迎春以嫡女的身份出嫁，身份上堪堪也能配的上董鄂氏了。

  這不，已經有人在背後議論到底是彭春眼光長遠，原本不起眼的賈家眼看著就要再度崛起了，又聽說新娘子貌美賢惠，手裡還握著滿朝歡的股息，更加眼熱了幾分，當場就有幾家心思活絡的開始打探賈家是否還有待嫁的女兒了。

  總之，迎春的婚事進行的十分圓滿。

  不管是她丈夫增壽還是婆婆覺羅氏，都十分喜愛她的溫柔性子和出眾的美貌。

  林默涵也很是為她高興，想來她往後的日子也都是歡喜的。

  她與胤礽都飲了不少喜酒，回到毓慶宮之後，兩人換上輕便的衣裳，又細細地梳洗一番，躺在床上說話。

  胤礽想了想，便說道：「我書房裡那個小宮女，是你安排的吧？」

  林默涵原本腦子正在放空，聽到他這般問候突然回了神兒，她直接點了點頭，說道：「你發現了呀，那姑娘應該是凌普和金嬤嬤安排的，我不好替你做主。如果你想收用了，我這裡是不會反對的。」

  聽她這般無所謂，胤礽的心中一梗。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小方子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兩人起身坐到了靠椅上，讓他進來回話。

  小方子默默地湊到胤礽的耳邊，輕聲說道：「太子爺，書房裡的那位姑娘偷偷去見金嬤嬤了，不過外頭的守衛太嚴，那姑娘暫時還沒見到人。」

  胤礽將這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林默涵，而林默涵竟也聽懂了他的意思，隨即將紫蘭喚了進來，吩咐道：「把看守金嬤嬤的人撤了，叫那姑娘進去見見人吧。」

  紫蘭應了一聲，就下去辦了。

  小方子心想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說悄悄話了，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瞞著太子妃似的，現在他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這裡，太子爺也不叫他下去，著實有些尷尬。

  好在胤礽很快站了起來，對林默涵說道：「走吧，咱們去聽聽他們要說些什麼。」

  有些事情正如金嬤嬤所說，她與胤礽這麼多年情同母子，這深厚的感情不是假的。

  儘管上次金嬤嬤僭越讓胤礽有些難過，但是卻還是狠不下心來將人立刻驅逐出去，只是任由林默涵先將她關著，能晚一天是一天。

  至於那個宮女。進了書房沒幾日，就開始不安分了。

  小臉兒一天比一天白皙，聲音也日漸嬌嫩婉轉，最讓胤礽警惕的是，這宮女對他的喜好和習慣實在是太清楚了。

  再聯繫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便也不難猜出事實的真相。

  雖然他除了林默涵之外不可能再對其他的女人有興趣，可是若奶娘以正常的方式將這女子送到他的面前來，胤礽雖然不會收下，但至少也不會生氣。

  可他們偏偏沒有這麼做，而是採用這種隱秘的方式偷偷將人送了進來，胤礽怎能不懷疑他們背後是否潛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默涵的不在意已然讓他心中難受，而奶娘的做法令他更加傷心。

  只是兩者性質不同，涵姐姐作為他的妻子，若不能全心全意依賴他，自然是因為他沒有給足了涵姐姐安全感，尚且不夠努力。

  可是對奶娘他給足了其榮華富貴，也給足了她體面尊重，將她當做親人一般對待，他實在很想知道，奶娘到底還在謀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