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

  聯姻

  幾人正在笑鬧之時, 秀荷突然在外敲了敲門。

  林默涵喚她進來，只聽她回道：「彭春大人家的姑娘董鄂氏想要來拜會兩位姑娘，派人來問哪日能得空？」

  其實秀女們閒暇時經常會與相熟之人聚在一起, 只要不鬧出事兒來，管事嬤嬤一般都不理會的。

  只是, 她們與董鄂氏素來沒有交際, 是以覺得有些突然。

  月盈說道：「我家與她家有些交情, 她是要指給三阿哥的那位。只是頂著董鄂的姓氏，她們族裡的女孩兒一向都很低調。尤其在宮裡，更應該謹小慎微才是。畢竟, 太皇太后素來不喜她們。」

  丹珮也說道：「的確如此，不過這位彭春大人家的姑娘與當年的董鄂妃並非同宗。否則，也不會被指給三爺了。只是她也太沒有眼力見了，待日後總有合適的場合見面，怎地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真是晦氣。」

  

  畢竟誰都知道, 林默涵與孝莊的關係十分親厚。而太皇太后因為順治爺之事對董鄂氏恨之入骨，若與董鄂氏親近難免會被人議論林默涵並未真正把太皇太后放在心裡。

  可偏偏這位董鄂氏又是即將要與林默涵成為妯娌的人，還是康熙親自定下的親事。

  不管這位現在董鄂氏想要來做什麼, 現在大家的名分並沒有正式地定下來, 林默涵夾在中間都會左右為難。

  林默涵倒是覺得孝莊沒有那么小心眼, 不至於因為她與這位姑娘見個面就疏遠了自己。

  何況共同生活在這儲秀宮裡，被這麼多的秀女們眼睜睜地瞧著, 她如果拒絕見面的話不亞於當眾給董鄂氏難堪, 日後恐怕又要成仇。

  說到底, 林默涵是不想主動給別人造成傷害的，於是便說道：「我明日下午有空, 董鄂家的姑娘若想來坐坐也無妨。」

  秀荷得了回話後就出去了，幾人其實也很同情董鄂氏女子的遭遇，僅僅因為一個董鄂妃就連帶著族裡所有女子被人排擠，實在令人唏噓。

  她們之中有人也即將要成為皇家的兒媳，更當以此為鑑。

  淑容更是直接說道：「日後還是應當謹言慎行，哪怕不要丈夫的寵愛，也絕對不能牽連父母族人。諸位姐姐，擺出一副古板端莊的性子有時候也可以很好地保護我們。」

  月盈說道：「妹妹說的確實有道理，只可恨我這會子才聽到你這番至理名言，不然我這性子也不會被某人給帶壞了。」

  林默涵懷疑她在內涵自己，不客氣地回嗆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自己不賢淑就不要找藉口賴到別人頭上，我看還是惠妃娘娘對你太仁慈了，應該罰你跪兩個時辰才好！」

  月盈作勢要來打她，反被林默涵按倒，只好張牙舞爪地求饒。

  淑容在旁邊一本正經地感嘆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黛玉、迎春和丹珮再度笑噴，迎春說道：「真是再也想不到，進宮待選竟是這樣的生活。」

  幾人也不敢鬧的太晚，同在林默涵這裡用完了一頓十分豐富的晚膳後就散去休息了。

  夜裡，姐妹二人躺在床上後，黛玉突然說道：「姐姐，其實我私下裡遇見過董鄂氏幾回。她主動來與我說了好些話，態度十分親近熟絡。我原來並沒有當回事，只是她今日大張旗鼓地派人過來，我在想她會不會有旁的目的。」

  黛玉認為，雖然眾人皆知她們姐妹之間的關係十分地親厚，也有許多想要接近姐姐的人會來討好自己，但是董鄂氏卻並不需要這樣做。因為她未來是三阿哥的嫡福晉，與林默涵的身份相比起來也只差了一層，何況黛玉將來的夫婿必定比不上三阿哥身份尊貴。

  再論起娘家來，彭春可是平定三藩的大功臣，戰功赫赫，深受皇上的重視。若非被董鄂妃連累，她應是京里被眾人追捧的明珠。

  所以實在無需幾次三番地偶遇自己，而且擺出那般親熱的態度，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林默涵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她都與你說了些什麼？」

  黛玉答：「幾乎都是在姐姐被請去慈寧宮的時候，她拉著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回，親親熱熱地喚我『姐姐』。只說她在家裡早就聽聞我們的回京之事，父兄一直有意上門拜訪父親，只是苦於沒有什麼機會。還說等選秀結束之後，邀請我們去她府上做客。」

  林默涵皺著眉頭，說道：「這個董鄂氏確實有些熱情的過分了，等著明日看她究竟有何目的吧。日後再有不對勁的人接近你一定要告訴我，在這皇宮裡防人之心不可無。」

  黛玉應道：「我知道了，其實我心裡也提防著呢，只是沒有想到她會大大喇喇地找來。姐姐早些休息吧，明日上午嬤嬤們還要查看咱們的女紅針黹。姐姐最討厭做這些了，到時候我和丹珮會趁著嬤嬤不注意幫姐姐做好的。」

  林默涵滿意地說了聲「知道了」，隨即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秀女們都起了個大早，前廳里已經準備好了所需要的針線、繡架、繡繃等等，黛玉和丹珮一左一右地分坐在林默涵的兩旁，準備待會子幫她作弊。

  嬤嬤們的眼睛根本不往她們這裡掃，所以林默涵很是輕鬆地矇混過t關了。

  看著林默涵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丹珮好笑地說道：「原來姐姐竟對這小小的幾根針沒辦法，我還以為姐姐無所不能，看來也有不如咱們的地方嘛。」

  林默涵玩笑道：「誰說我沒辦法的，用針做暗器殺人我可是十分精通的。妹妹，你若有興趣我倒是可以教你。」

  丹珮連忙說道：「倒是不必，我膽子小，可做不來這些。之前借姐姐的人把家裡的姨娘扭住關起來已經到我的極限了，我這魄力連姐姐的丫環們都比不過，她們見那些姨娘不聽話順手就是幾個耳光，我在那裡瞻前顧後，誰知姨娘們反倒老實了，從此見了我尊敬的不行。」

  林默涵笑了笑，說道：「膽子也是可以鍛鍊出來的，你回家後無事就多去教訓那些不長眼的，慢慢地就無人敢欺負你了，若你不喜歡針，刀木倉劍戟我倒是都略懂一些。」

  林默涵甚少在人前展露武力，丹珮等人都當她在說笑，只有黛玉心裡有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得意，用針做暗器什麼的她可用的十分順手呢！

  林家人都知道她喜愛刺繡，從小也請了許多厲害的繡娘來教導她。

  經年累月下來，黛玉對於針法的研究十分深入，這些年來她可不僅僅只在布上繡花，林默涵甚至喪心病狂地找來各種材質的木板和金屬讓黛玉在上面繡花鳥魚蟲和山水畫作，所以她用起針來已然十分地得心應手了。

  若非黛玉在力道上有所不及，不然她很有可能在這方面已然超越林默涵了。

  姐姐總說，不管身邊有無旁人幫忙，女子都應該有護住自身的本事。

  林默涵知道她對這些有興趣後還親自動手做了一個叫做「人體模型」的東西，上面繪製著密密麻麻的穴道和經絡，同時還讓黛玉跟著府里的大夫學習了一段時日。

  現在，她已經能十分快准狠地用針瞄準人身上的穴道了。前幾日甚至還用銀針幫助父親治好了頭痛的症狀，被全家人誇讚了好幾日。

  女子們幾乎都會隨身攜帶一個小巧的針線包，黛玉自然也有，只不過她裡面裝的針格外地多罷了，畢竟這同時也是她的保命包。

  幾人用完午膳後不久，董鄂氏就來了。

  董鄂氏來的時候，只有林默涵與黛玉二人在房內，明明這樣更加方便好說話，但她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便說道：「兩位姐姐這裡平時都熱鬧的緊，我早就想來與姐妹們親近一番了，只是不想我一來旁的妹妹卻都不在。罷了，這些年我們董鄂氏的女子也習慣如此了。」

  一上來就暗戳戳地指責人家的好姐妹們捧高踩低，真是好大一股茶味啊。

  其實是林默涵與黛玉特地叮囑迎春她們今日不要過來的，畢竟這也是待客之道的應有之禮。

  而且，她們甚至還不知道董鄂氏到底有何目的，旁人在場實在不好試探，誰知竟被董鄂氏曲解成這樣。

  林默涵和黛玉對視一眼，二人都默契地端起了茶杯，林默涵客氣道：「這綠茶挺不錯的，董鄂妹妹也嘗嘗吧。」

  董鄂氏不明就裡，端起茶來嘗了一口，本以為這儲秀宮裡分撥下來的茶葉雖然也不錯，但是到底比不得家裡的名貴，誰知竟是清香撲鼻，入口回甘，她心中更加不平，說道：「姐姐這茶與妹妹屋裡的倒是不一樣，妹妹還是頭一次喝到這樣好的茶葉呢，還是太子爺體貼周到。」

  這話里藏著的惡意叫人想忽視都不行，不管是在暗示她與胤礽私相授受還是胤礽身為太子卻勾結後宮私自給身在儲秀宮裡面的林默涵特殊優待，都是想讓林默涵與胤礽的名節有損。

  林默涵倒是不生氣，黛玉卻是義正言辭道：「還請董鄂姑娘慎言，這茶葉乃是太皇太后遣人送來的，與太子爺無關。」

  董鄂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我昏了頭胡言亂語了，姐姐們請不要放在心上。」

  林默涵不說話，黛玉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自然不會」後，姐妹二人便不再主動開口了。

  這世上有這麼多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成為朋友的。

  尤其是，董鄂氏並沒有抱著善意而來。

  沉默、尷尬的氣氛逐漸蔓延開了，董鄂氏心中惱怒，恨不得立刻甩臉子離開。

  然而想到父親和三阿哥的打算，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道：「我額娘早就聽聞了兩位姐姐的賢名，一直都苦於沒有機會結識。可巧兒咱們在宮裡碰見了，想來這也是一種緣分。妹妹一瞧見兩位姐姐就覺得親近異常，盼著日後咱們兩家能夠多走動走動呢。」

  這官場之上與哪家相交可是門學問，林如海在文臣中有著不容小覷的影響力，而彭春卻是深受倚重的武將翹楚，他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再加上兩家將來都是阿哥們的岳家，為了避嫌，其實最好還是保持些距離。

  林默涵似笑非笑地看著董鄂氏，她不信對方身為能夠被康熙看中的滿洲貴女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董鄂氏偏偏卻說出這些不符合身份的話，不知是口是心非，還是在為接來的話做鋪墊。

  這個董鄂氏的真實目的還未說出口。

  被林默涵這樣盯著，董鄂氏的面上有些掛不住了，其實她也知道這話十分地不合適。

  其實她今日確實是為黛玉而來，他們家想要為兄長求娶黛玉為媳。

  此前他阿瑪也曾動過先去與林如海接觸的心思，然而又怕這些小動作會犯了皇上的忌諱。

  更齷齪的法子其實也不是沒有，比如說製造些意外讓兄長與林二姑娘見面。但是他們聽說林家人的性子都很剛硬，連赫舍里氏和佟佳氏都不怕得罪，萬一他們咬定了不讓女兒出嫁也是沒法子的。

  婚姻是結兩姓之好，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行此下策。

  她的肩上自有家族賦予的使命，而且心裡也是認同父親和三阿哥的打算的。

  今日，她就是先來打個頭陣，先來給林家透個話風。

  至於後續如何，端看阿瑪和三阿哥怎麼做了。

  儘管林默涵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讓她的心裡一直打鼓，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因為當年的董鄂妃之故，宮裡的貴人們都不大喜歡我們董鄂氏的女子。所謂上行下效，京城裡的大小官員們對我們也避之不及。我們族中的女子這些年很是不易，時時刻刻都要小心做人，即使這樣也常常在背後遭人白眼。而兩位姐姐深受太皇太后的喜愛，皇上和太子爺更是十分看中你們。大姑娘將來是枝頭的鳳凰，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不知道二姑娘的婚事可有何打算？實不相瞞，我們董鄂氏因一人之過全族受到牽連，然而誰也不想永遠遭人嫌棄。我家中有一兄長，若二姑娘不嫌棄，我們董鄂氏必定傾全族之力厚待於你，人人敬你護你，絕不會叫你受到半點委屈！」

  說到此處，董鄂氏的心裡十分淒涼，若非使足了力氣控制住自己，恐怕早就淚流滿面了。

  明明這些年來自己的阿瑪功勞甚大，自家女眷即使不能與佟佳氏與赫舍里氏那般尊貴，也不該遭人嫌棄至此。

  因為一個與自己根本算不得親厚的女人，僅僅是因為頂著同一個姓氏，這些年來她遭受了多少委屈。

  阿瑪那般有才幹之人，自己作為她的女兒，竟然會被三阿哥和榮妃娘娘話里話外地嫌棄。

  這個皇宮裡根本沒有人願意與董鄂氏的女子扯上關係，聽說榮妃娘娘多次在皇上面前推拒這樁婚事，就連三阿哥也覺得自己倒霉，她的自尊徹底被打擊的七零八落。

  說出來別人可能不信，恐怕如今董鄂氏的女子比太皇太后還要更加憎惡董鄂妃。

  她們太需要擺脫這樣的困境了。

  雖然皇上看在阿瑪的份上將自己指給了三阿哥，也是有意在表明皇室並沒有放棄董鄂氏的態度，甚至並不排斥董鄂氏的女子再度嫁入皇室，以此來安撫他們董鄂氏，同時也希望大臣們能夠毫無芥蒂地接納他們。

  這t已然是阿瑪在戰場上拼了命才換回來的，可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只要太皇太后與太后娘娘還活著一天，甚至於當今皇上還在位，他們董鄂氏就永遠也不可能真正被貴人們所喜愛。

  畢竟，當年尚且年幼的皇上也曾是順治爺與董鄂妃愛情故事裡的受害者之一。

  他們受夠了這樣忍氣吞聲的窩囊日子，實在太需要宮裡改變態度了。

  所以阿瑪和三阿哥商量後，便把目標定在了林家二姑娘的身上。

  首先自然是因為他家兩位姑娘都十分受到太皇太后的喜愛，若林家二姑娘進了門，有林大姑娘在，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妹妹受到冷落的，到那時便是董鄂氏的媳婦受寵。

  只要這個口子一打開，大家才會放心與自己族中的後輩聯姻。

  這些年來，他們族中小輩的婚事不論男女都艱難的很，大家但凡有更好的選擇都不會考慮他們。而那些主動湊上來的，往往都十分地不堪。

  所以，即使董鄂氏見到林家姐妹二人受盡了聖恩感到十分地不公平，卻也不得不承認為自家兄長求娶林家二姑娘是個上佳之選。

  更不必說等日後太子繼承了大統，林家大姑娘成為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到那時自家就會徹底翻身，旁人再也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瞧著她們了。

  然而林默涵聽完這些之後瞬間憤怒了，合著這是把算盤打到了黛玉的身上！

  黛玉既然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紀，林默涵自然不反感那些上門求娶的人家，反而覺得他們十分地有眼光。

  然而董鄂氏卻不行，因為這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換！

  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林如海和賈敏，是絕對不可能把黛玉的婚事當做籌碼的。

  林默涵當即冷哼一聲，說道：「很不巧，我家妹子的婚事太皇太后已經有主意了。等選秀過後應該就會下旨賜婚，董鄂姑娘還是請回吧。」

  董鄂氏並不知道先前太皇太后已經為黛玉牽線了富察氏，且為了黛玉的名聲，博爾濟吉特氏每回上門都十分地低調，從未往外透露過風聲，所以旁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

  她還以為這些只是林默涵的的託詞，畢竟婚姻大事也不是一次就能說定的。

  左右她今日的任務已然完成，想必林家無論如何也會就這件事情商議一番，後頭的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阿瑪與三皇子甚至是榮妃娘娘都會想法子極力促成這樁上好的姻緣，所以董鄂氏便識趣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