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赴宴

  到了赫舍里氏賞花宴這一日, 林默涵母女三人是按著時辰到的。

  本以為榮國府就已經是相當地氣派了，沒想到赫舍里氏的府邸更是有過之而不及，不但占地面積更加地廣闊, 隨處可見的下人穿梭其中，就連府中的裝飾也都異常地名貴。

  難怪賈家並不覺得豪奢的生活有任何地不妥, 與赫舍里氏比起來賈家算是低調多了。

  因為今日只有女眷應邀前來, 所以便把宴會的場地設在了花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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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額圖的長子格爾芬的夫人小佟佳氏親自迎著母女三人一路分花拂柳而過, 賈敏在閨中時與她有些交情，不過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對於她熱絡的態度還是有些不適應。

  但是賈敏這些t年也早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臉上的笑容比佟佳氏還要和善可親。

  看著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姐姐」的賈敏和佟佳氏二人，林默涵和黛玉默默地看了對方一眼，不知道還以為這位佟佳氏是她們的親姨母呢。

  索額圖從一介庶子成長為如今赫舍里氏的領頭人，足以說明他的能力和本事了，當然了運氣也占了那麼幾分, 畢竟太子的親外祖父死的早，來自宮裡的恩惠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索額圖如今深得太子的信任，已經成長為了赫舍里氏的領頭人。

  這位小佟佳氏乃是索額圖原配的娘家侄女①, 長的十分沉穩端莊, 幸而見人三分笑硬是讓她的面容不那麼地寡淡。總之, 瞧著挺像一名長輩喜歡的兒媳婦，並不貌美。

  一行人走了許久才來到花園裡, 幾座亭子都掛上了輕盈的綠紗, 隨風飄動甚是好看。

  小佟佳氏引著賈敏等人與索額圖的夫人佟佳氏互相拜見過後便退了出去, 林默涵瞧著她離開的方向想是還有其他的貴客要去迎一迎。

  儘管離京許多年，但是座上的許多夫人都與賈敏曾在閨中時就有過交集。雖然她現在娘家不行了, 但是她如今又成了吏部尚書夫人，除了那些給別在皇上面前極其有頭臉的人家，大多數的夫人們還是願意與賈敏回憶一下當年的二三事的。

  一位面色十分和善，長著團團一張圓臉的夫人開口說道：「到底是江南的水土養人，林夫人這十幾年來的容貌與當初一般無二，還跟當年在閨中時的小姑娘似的。和府上兩位格格站在一處，不知道還以為是三姐妹呢，哪裡能想到竟是母女呢？」

  賈敏還未開口，索額圖的夫人佟佳氏就接著說道：「是呢，和林家的兩位格格一比，我家的這些都成了燒火的丫頭竟是連看也不能看了，如今可是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林夫人真不愧是聲名遠播的才女，遠在揚州也不忘精心調、教兩位女兒。瞧瞧兩位格格出落的這般模樣兒，別說叫貴人們滿意了，就連我瞧了也十分喜歡呢。如今眼看著林夫人心愿達成，我在這裡就提前祝賀林夫人吧。」

  此話一出，原本還十分熱鬧的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話中輕視戲謔的意味呼之欲出，不需要長八百個心眼子都能聽出來這是在諷刺賈敏時刻不忘攀高枝兒往上爬，這十幾年來一直都在做著利用女兒攀龍附鳳的美夢！

  但有句話很有道理，一個人越在乎什麼就越愛常常掛在嘴邊。

  京城裡這些高門大戶都是沾親帶故的，林家在外十幾年他們是不知道怎麼教養女兒的，但是佟佳氏望女成鳳的心思都快路人皆知了。

  佟佳氏與索額圖這一房有好幾個孫女，其中尤以格爾芬的嫡女赫舍里·哈宜呼格外得寵。

  有孝誠仁皇后和太子殿下在，赫舍里氏的格格們自然是京里貴女中的頭一份兒。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滿京城除了公主外也只有佟佳氏的格格能與赫舍里氏一較高下了，甚至一些旁支的宗室格格也比不得兩家。

  儘管孝誠仁皇后已經故去多年，但是皇上卻時常在各種場合回憶佳人的音容笑貌，誇讚她賢德兼備、才貌雙全。

  就連太子殿下也十分地親近母族，看著自己的堂妹在宮裡風光無限的樣子，佟佳氏難免會生出旁的心思，曾今多次發表過「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言論，很想讓自家再出一位皇后娘娘。

  於是，她便盯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偏偏，皇上和太子殿下好像並沒有這個意思。赫舍里氏的女孩子在京城裡備受追捧，然而宮裡卻壓根兒沒有召見過幾回。

  就連孝誠仁皇后的庶妹如今的平妃娘娘的恩寵也如同她的封號般平平無奇，不論是皇上還是太子殿下都沒有對這位赫舍里氏出身的女子另眼相看。

  林默涵瞧著佟佳氏傲慢的樣子，逐漸放下心來。

  索額圖那樣成了精的狐貍竟然有這樣的嫡福晉，恐怕以後少不了被拖後腿的福氣呢！

  不過想來這些年索額圖也沒少規勸自己這位福晉，皇上與太皇太后那般地祖孫情深卻也十分抗拒博爾濟吉特氏再出中宮皇后，更不必說赫舍里氏只是妻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讓他們家的格格占據後位了。

  中宮之位與朝堂息息相關，不是區區情分就能讓皇上輕易允諾的。否則，與皇上青梅竹馬的佟佳貴妃早就能搬進坤寧宮了。

  這些年來佟佳氏倒是漸漸地歇了讓自己孫女做太子妃的心思，不過眼見著比自己差遠了的林家竟得了宮裡的青眼，自然十分地意難平了。正好趁此機會發作一番，即使為了家族，也是為了她自己的不忿。

  想必是當初索額圖正當婚嫁之齡時也並不十分受到家族的重視，是以才選了這麼個嫡福晉。來之前林默涵也曾了解過，這位佟佳氏並非出自嫡支，按照輩分算起來應該是宮裡佟佳貴妃的堂姐，聽著海嬤嬤的意思仿佛姐妹二人走的十分親近。

  這也無怪乎她如此地傲慢了，娘家和夫家都在皇帝面前有天大的臉面，一般的人家她自然是看不上的。

  不過想起方才那位小佟佳氏與賈敏笑語盈盈的樣子，林默涵又覺得這婆媳二人也蠻有意思的。

  一個唱白臉兒，一個唱紅臉兒，倘若來了個膽子小的，光是聽到「赫舍里氏」這四個字只怕就要兩股戰戰了，更別提現在可以要給她們這齣兒沒臉了。

  反正佟佳氏輩分高又是索額圖的福晉，就算言語不當，誰又敢當眾反駁呢？

  只要這一次林家被當眾諷刺而毫無還手之力，再那麼是太皇太后和皇上親自選定的太子妃，只怕將來也要永遠地低赫舍里氏一頭吧。

  突然，一旁的黛玉握了握林默涵的手，朝她笑了笑。很顯然，黛玉也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太子殿下雖然與赫舍里氏同氣連枝，但是向來再親密的盟友也要分個主次，他們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弄鬼，但是對太子妃卻沒有那麼多的顧慮。

  倘若換了其他滿洲大族，他們未必敢這麼做，但是對林家這樣一個勢單力孤的人家卻不必忍讓。

  今日赫舍里氏舉辦的這場宴會就是要明晃晃地告訴林家，就算家裡的女兒做了太子妃也要乖乖地聽話，不要覺得林如海是吏部尚書就敢擺太子妃的譜兒，區區林家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

  佟佳氏並不認為完成這個任務很難，在她看來不過是隨手為之罷了。林家如果識相就應該明白，以後跟在赫舍里氏的屁股後面聽候差遣才是雙贏的局面。

  吏部尚書嘛，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

  諸位夫人也都安靜地不說話了，能夠被赫舍里氏瞧的上的人家都不是賈家那樣的蠢材，日前戶部尚書科爾坤家的嫡女就被惠嬪接連召見了好幾次，每次都帶著賞賜回去。

  皇上也當朝誇讚過幾回科爾坤大人教子有方，這幾乎已經算不得暗示了，應該是只等著下次選秀一到，伊爾根覺羅氏這位大福晉就要直接過明路了。

  而林家的姑娘就更了不得了，她們是太皇太后親自召見的人，近幾日林如海吏部尚書的旨意一頒布，林家姑娘就確定是將來的太子妃無疑了。

  如今後位懸空，宮裡位份最高的乃是佟佳貴妃，再往下便是幾位嬪主子了，他們倒是聽說了皇上近期有意大封后宮，但是想必無論如何也越不過貴妃娘娘的，幾位風頭正盛的嬪主子們頂了天也就是個妃位了。

  而一旦太子妃的位置有了主兒，日後的格局就又要發生變化了。

  當今皇上推行漢人禮法，太子妃是未來的皇后，是整個皇宮裡唯一的嫡福晉。與後宮的娘娘們應該以何等的儀禮相處呢？是按照長幼還是按照嫡庶？

  皇上和太皇太后顯然很滿意林家的姑娘，畢竟有幾位眼尖的已經認出了站在林默涵身後的海嬤嬤，這可是慈寧宮裡僅次於蘇麻喇姑的心腹姑姑啊，就這麼給了林家！

  在座的福晉們多多少少都與後宮妃嬪們沾親帶故，她們也想瞧瞧未來的太子妃到底有多少能耐，這直接決定了將來到底是仰人鼻息還是不足為懼。

  當今聖上六歲登基，走到今日早就讓大家清楚地認識到了其手腕之高超老辣，如今的朝堂之上，幾乎盡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前幾年石t文炳大人的嫡女還備受青睞，一轉眼林家的姑娘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太子妃，她們對林家的了解還是太少了，甚至於連皇上看著的到底是兩位姑娘中的哪一個都還不知道，所以也很想知道這位太子妃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眾人打定了主意默不作聲，都想看看林家如何應對。

  賈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好在她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太子妃將來就是天下女子的表率，連帶著整個家族都能直接實現飛躍。這與在榮國府的小打小鬧不同，今日雖然只是一個女眷們的賞花宴，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政治博弈。

  容不得她瞻前顧後，今日勢必要得罪赫舍里氏。

  於是，賈敏幾乎沒有思慮多久便直接說道：「不知福晉這番話是您的意思還是索額圖大人的意思？」

  佟佳氏並未放在心上，輕蔑一笑後反問道：「我的意思如何，老爺的意思又如何？」

  賈敏說道：「倘若是福晉的意思，那便是有人心生嫉妒、目光短淺、言語不周。是福晉一人不懂事，我林家心胸大度，只要福晉肯誠心賠罪咱們日後還能再見面。倘若是索額圖大人的意思嘛，那就是赫舍里氏瞧不起我們林家了，既然瞧不起卻又偏偏遞了帖子。難免不叫人多想，赫舍里氏是在故意折辱我們了。我林家自認從未得罪過府上，何以用如此刻薄難以入耳的話來羞辱我們，倘若這裡不歡迎我們這就離去便是！還請諸位夫人給做個見證，今日是赫舍里氏無禮在先，我林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卻還明白何謂氣節，倘若福晉不給個說法，那我們就此離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