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

  三春

  

  賈寶玉被人擡回了榮慶堂, 賈赦和林如海也趕了過來，方才他們在喝酒，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好消息。

  賈政自覺沒臉早就回去榮禧堂了, 賈赦聽說了大侄子挨打的原因後，一個沒忍住當眾笑了出來。

  現如今, 他的兒子賈璉怎麼瞧怎麼都是個青年才俊, 而一向被吹捧成天神下凡的寶玉居然因為這等香、艷無比之事而挨了頓揍, 多年的鬱悶不得志仿佛瞬間一掃而光，令他瞬間就忘了自己是誰。

  他不顧賈母鍋底一般黑的臉色，賤兮兮地跑到王夫人的身邊說道：「二弟也真是的, 瞧瞧寶玉被打的也忒狠了。要我說弟妹日後還是對蘭兒好點吧，將來你們二房可靠著他延續子嗣了。寶玉侄兒可沒被打出個好歹吧？這種事情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嘛，嘿嘿嘿……」

  賈赦笑的一臉猖狂，就連林默涵瞧著都覺得十分地欠揍。

  王夫人本來就因為心疼兒子而難受，這下子又被氣的咬牙切齒，只是她根本不敢還嘴, 否則還不知有多少難聽的話要從賈赦這張無所顧忌的嘴巴里冒出來。

  她實在是怕了賈赦那張嘴巴了，尤其今日當著賈敏的面，她真的不想被大老爺當成豬狗一樣臭罵。

  一個賈赦再加上方才出言不遜的林家大姑娘, 真是一個比一個討厭！

  賈母倒是想要辱罵賈赦一通, 但是賈敏一直在旁邊坐著, 不停地安慰著她，倒也不好當著女兒的和大兒子面撕破臉皮t, 只對賈赦恨恨地說了句：「你快住嘴吧！」

  這句話的殺傷力等於沒有, 賈赦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他現在的心情好的很，只覺得林家絕對是自家的福星。

  兒子在林家長了幾年就變得十分爭氣不說, 這次一林家上門就讓二房丟了這麼大個臉，他樂的恨不得拉著妹夫再去開一席。

  賈敏本來挺想走的，但是現在榮國府亂成了一鍋粥，她幾次都想提出告辭，偏偏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大夫終於急匆匆地來了，其實賈寶玉也沒什麼大事，無非就是些皮肉傷。賈政就是再生氣，但是做了一輩子的讀書人，手上的力氣也沒多大。

  除了王夫人和賈母外，他身邊的幾個丫環一直都滿臉憂心地圍在床邊。

  林默涵十分輕易地分辨出了哪個是襲人，哪個又是晴雯。二人的確生的十分不俗，換身兒衣服便說是哪家的小姐都是有人信的。襲人一臉心疼地看著賈寶玉，好像真恨不得能夠代替他受了這般痛似的，任誰瞧了也會讚嘆真是好一個忠心可靠的奴婢呀！

  而晴雯站在她身旁就顯得過於好看了些，她手腳利索地賈寶玉身上和傷口粘連在一起的衣裳，倒是被大夫讚許地瞧了好幾眼。

  這其中，最令林默涵十分驚訝的是，薛寶釵竟然穩穩地坐在了黛玉的身邊，絲毫沒有去賈寶玉跟前湊的意思。

  這可是只給賈寶玉送一顆藥就能雙手捧著穿越大半榮國府的人啊，怎地這會子竟也裝作不存在了呢？

  而且，王夫人很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賈寶玉並不是第一次挨打，每每遭了罪之後在他身邊圍著的都是三春姐妹和薛寶釵，不停地他噓寒問暖、哄著他、捧著他。

  這其中，最屬寶釵貼心細緻，不知道寶玉是什麼感受，反正常常能夠照顧到王夫人的心坎兒上。

  然而如今，這幾個丫頭竟然都穩穩地坐在了椅子上，寶玉的身邊竟只剩下了幾個丫環。其中一個還生的十分狐媚，怎麼瞧都不像個安分的。

  以前她總瞧不慣寶玉和姐姐妹妹們混在一起，然而今日見這些姑娘們都躲的遠遠的，心裡卻更加地不痛快了。

  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下賤秧子，平日裡寶玉是怎麼待她們的，如今不過稍有過錯便跟躲瘟神一般，果然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家那兩個也不是個好的，就這樣的態度還妄想成為寶二奶奶，做夢去吧！

  但要說最讓她失望的還是寶釵，本以為她穩重敦厚能擔大任，誰知竟然也這般地現成，和林家那丫頭離的那麼進做什麼！

  殊不知薛寶釵這會子心裡也正膩歪著呢，寶玉這才多大的年紀，竟然就這般地放縱，而且對方還是個男子！

  都說她哥哥薛蟠是個混帳東西，然而寶玉的行徑又與他哥哥有何不同？她早就恨透了這等世俗不容之事。這些年處處小心翼翼，死死地壓抑著自己不敢越線一步，就差在頭頂上舉著塊牌子寫上自己是個最守規矩、名聲清白的好姑娘了。

  本以為寶玉性子雖然柔弱但是到底心思單純，沒想到竟也是個葷素不忌的。

  她哥哥那是怎麼都斬不斷的親情血脈，可是難道自己將來也要嫁給一個這樣的人嗎？她薛寶釵就是一輩子要深陷在污泥之中的命嗎？這還真是令人絕望啊！

  而且，寶玉既然與男子廝混在了一起，那他將來的妻子又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幾乎在一瞬間，薛寶釵就堅定了絕對不會嫁給寶玉的決心！

  三春也恢復了往日隱形人的做派，就連最怕得罪王夫人的探春也罕見地沒有做聲。一來她們實在無法再毫無芥蒂地同寶玉一起玩耍了，甚至於都不想再與他共處一室。二來她們心中也十分地生氣，寶玉既然早就知曉人事了，卻為何不知避諱著姐妹們。若是傳了出去，日後她們還有何名聲可言？

  只是她們實在無能，敢怒卻不敢言。沒有人會在意她們的想法，而且她們對寶玉的嫌棄一旦被老太太和二太太察覺到了，只怕立刻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雖然面上是賈家的女兒，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小姐，然而實際上她們三人的處境卻是說一句無依無靠也不為過了。

  左不過是一個「忍」字罷了，日後少與寶玉接觸也就是了。

  林默涵倒是想到了這些，同是女子瞧著三春心如死灰般的木然，就連一向愛出頭的探春都變的沉默寡言了，她也實在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

  於是，她便悄悄地與王熙鳳說道：「寶玉既然已經長大了，就不好再和姐妹們一同住在榮慶堂了吧？老太太可能想不到這茬兒，不如嫂子找個機會提一提吧。」

  王熙鳳點了點頭，說道：「咱倆真是想到一塊兒了，三位妹妹這是什麼命啊！其實原本寶玉的年紀早就到了該挪出的時候了，但是老太太一直都捨不得他，只怕要他搬出去是不能夠的。我看還是想法子讓三位妹妹從後院兒搬出來吧，為她們找個清淨的院子，離的遠遠兒的才好。」

  林默涵說道：「姐妹們都不容易，幸好還有嫂子肯為她們張羅一二。否則，日後住在榮慶堂日日面對這麼個兄弟，真是慪也慪死了。」

  王熙鳳十分地贊同這話，他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是沒有多餘的院子，自然應該怎麼講究怎麼來。

  原本三位姑娘應該每人分得一個獨立的院子的，但是老太太愛熱鬧，硬是讓三春姐妹擠在了榮慶堂的後院裡，每人只分得了一間屋子。

  偏偏寶玉還住在碧紗櫥裡面，除了一個惜春外，其餘幾個的年紀其實已經不小了，卻還這般住在一個院子裡，別的人家就沒有這樣的行事的。

  任何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讓她們和一個已經開了葷的男子住在一處都會覺得彆扭吧，尤其是寶玉還整日要粘著姐妹們，一點分寸感都沒有，就算是自家兄弟都不行。

  倘或將來說起親事，對方若知道這一點，只怕立刻連看都不會再看她們一眼了。

  林默涵心中不免嘆息，也是賈母太不關心三春姐妹了。但凡肯分出一點心思為她們想想，也不至於將來一個都沒有落個好下場了。

  大夫給賈寶玉上了點藥，又開了個方子就走了。

  賈敏也正想告辭，誰知這個時候賈寶玉偏偏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