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2024-09-14 13:06:44 作者: 歸行v

  第 8 章

  尚奕辰注視她一會,沒直說,把玩手機良久,溫言問:「羽小姐害怕和別人建立親密關係嗎?」

  「回答影響我們的合作嗎?」

  「不影響。」

  羽瀾:「我拒絕回答。」

  尚奕辰笑著搖搖頭,他大概明白,為什麼羽瀾明明處於被動,卻看出絲毫被強迫的難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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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了杯熱水,俯身遞給羽瀾,半眯的眸子隱藏勢在必得。

  兩人呼吸交融。

  「羽小姐,我們合作對你來說不是壞事。如果今天路過的是別人,未必會為了你和沈家作對,當然或許會有好心人願意出手,但你可以保證次次都能遇到這種好心人嗎?況且,發展抽紗繡確實需要高超的手藝,但僅靠手藝,遠遠不夠。」

  水杯氤氳出熱氣,模糊視線,羽瀾垂下眼,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我不知道抽紗繡運行起來能有多少利潤,但是只要能盈利,我願意分出一半以上。」

  不想。

  「尚太太的身份對你來說利大於弊。」

  窗外秋風忽起,羽瀾合眼無聲苦笑,片刻擡眸,「所以,這份合約沒有終止時間,對嗎?」

  四目相對,尚奕辰深沉眸色不知道在想什麼,他頓了下,緩緩出口:「羽小姐需要,可以有。」

  羽瀾儘量為自己爭取:「三年,法國人的事情查清之後,如果我的作品可以給你帶來利潤,我分出70%,合約終止。」她撩起眸子,眼神逐漸堅定,拿著與野獸談判的決心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還有其他要求嗎?」

  尚奕辰臉上沒有表情,從語氣又聽不出喜怒,羽瀾抿了下嘴唇,「離婚對尚總名聲不好,我們不如以男女朋...」

  她少有的加快語速,生怕會被打斷,不想還是慢尚奕辰半步,「隱婚。」

  樓下琵琶聲斷斷續續,雕花門形同虛設,未盡的話全部被堵在喉嚨,她默默點了頭。

  「別的?」

  羽瀾擡眼看了看天,中午還陽光明媚,這會陰沉沉的,烏雲像遮擋嚴實的幕布,黑壓壓從天際蔓延開來。

  「沒有了。」

  尚奕辰抽空回幾條消息,大約不太愉快,眉目間神情和剛才迥然不同。他將手機反扣在桌面,擡眸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車就行。」

  「你一向很喜歡拒絕別人的好意嗎?」剛剛工作時散發的冷冽沒收完全。

  羽瀾僵住,握了握手心,擡眼看他。尚奕辰眉頭濃密,雙眼細長微挑,單看不覺得有什麼,加上高挺的眉骨,不刻意收斂情緒時,那股冷厲直衝心頭。

  她強迫自己堆笑,「麻煩尚總了。」

  黑色賓利在柏油路疾馳而過,驚起片片水花,輪轂附上泥濘,下車,那把雨傘傘柄一如初見時透著奢華,閃電破空,扭曲雨幕。羽瀾站在傘下,雨霧模糊街景,汽車只剩一個不清晰的黑影。

  遠處,許清一手撐著雨傘,一手牽著小女兒緩步走來。

  話不投機半句多,羽瀾無意和她照面,轉身要走。

  「姐姐—」

  傘下女孩掙脫許清,跑進大雨,張牙舞爪的奔向羽瀾。

  羽瀾無奈嘆口氣,矮下身子接住她,「嗯」了一聲。

  許清撐傘快步過來,白了羽瀾一眼,陰陽怪氣道:「喲,回來了?」

  「這是羽家。」羽瀾沒擡頭,淡淡說完,拉著思思往裡面走。

  像是被人踩到痛處,許清變了臉色,「站住,你什麼意思?」

  小孩從羽瀾懷裡探出腦袋,不明所以的看向許清:「媽咪?」

  許清:「思思,回去。」

  小孩抓了抓羽瀾衣角,嬌憨搖著頭,「不要,我要和姐姐一起。」

  「許思羽!」許清冷了臉。

  「思思先回去。」羽瀾溫聲。

  腳步聲徹底消失,許清冷笑一聲,「不知羞恥。」

  羽瀾冷眼看她。

  「以為你多有本事呢,沒想到吧,就算你主動跟人家回家,尚奕辰也沒有承認你的打算,有時間多照照鏡子,不要臉得先問問自己配不配。」

  羽瀾擡頭注視雨幕,聲音很輕,「14年前,我媽去世的那個月,有人迫不及待對我爸噓寒問暖,假借酒醉有了孩子,那人至今沒能和我爸一個戶口本,那個孩子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過。羞恥?你這羽太太有嗎?」

  許清瞧了眼門內,惡狠狠啐道:「當年是你媽求我,我真是眼瞎,照顧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

  「求你不惜一切打壓她喜歡的抽紗繡,還是求你假孕住進羽家,還是求你像現在這樣心安理得的聽著外人恭維一聲羽太太?」

  許清冷笑出聲:「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她已經死了,你爸的公司我插不上話,你也沒有任何職位,公司上下還不是按我的意思發展平繡。」

  「公司我不會插手,你們想怎麼發展和我無關。」雨勢又大了些,雨滴落在濕漉漉地面,水花濺起到腳踝,羽瀾低頭看一眼,不欲再留。

  許清在她臉上看不出怒容,又道:「你的婚事,也要按我的意思。現在鬧得這麼難看,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去和沈時意道歉,求他原諒,要麼...能同意結婚的人家,你能猜得到都有誰。」

  羽瀾涼薄的偏頭看她一眼,不答反問:「他們憑什麼會答應你,靠假孕嗎?」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厲斥,「羽瀾!」

  回頭,是父親冰冷的臉。

  許清先是大吼一聲「羽江年」,隨後嘴裡不住「哎呦」著小跑進屋,邊含糊不清道:「隔三差五被小輩追著提那樁子破事,我死了算了。」

  「清清—」羽江年轉身追了兩步,不忘回頭數落羽瀾,「非要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你才開心是嗎?她死了14年,你鬧了14年,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

  羽瀾嘴角翕動,看著父親滿臉怒容,聲音添了哽咽:「我鬧什麼了?」

  「嘭!」

  厚重防盜門被人重力摔上。

  許思羽躲在門後,等了好一會才敢畏縮著走過來,怯怯地去拉羽瀾的手,「姐姐。」

  羽瀾側揚起頭,不讓眼瞼處那滴晶瑩落下,良久,她回抱住思思,「沒事。」

  秋風裹挾雨水斜飄進來,點點冰冷落滿衣裳,羽瀾牽著思思上樓,一推門,壓抑氣息撲面而來。

  許清靠在羽江年懷裡,臉上不見怒色,見兩人進門,擡擡下巴吩咐:「思思回屋。」

  「我不要你們欺負姐姐。」許思羽擋在羽瀾身前,伸開兩條小胳膊,撅著小嘴哼唧。

  許清瞪了眼羽瀾,扭頭面向羽江年:「學會挑撥了。」

  羽江年重重「哼」了聲,「許思羽,回去。」

  許思羽撇嘴,仰頭看羽瀾,眼神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羽瀾半俯身,思思小手虛覆在她耳側,呼氣熱熱的:「我昨天鋼琴比賽拿了第一名,我偷偷找老師多要了一份獎品,一會你上樓找我拿呀。」

  心口划過一抹熱流,羽瀾久久沒動,許清又催一聲,思思做個鬼臉,小跑上樓。

  「噔噔噔」的聲音消失,客廳恢復死寂般沉靜。

  猛地,「砰!」

  羽江年將手機摔在實木桌上,水壺內泛起一圈圈漣漪,矮紋茶杯的茶水潑出幾滴,灑在桌上,粒粒晶瑩。

  「你到底想怎麼樣?」

  羽瀾不可思議的指指自己,「我想怎麼樣?」

  「你媽去世,你難過大家都能理解,全家都怕你不開心,不敢在你面前提當年的事。你呢,14年了,還過不去嗎,讓家裡一輩子不得安寧你才滿意是嗎。」

  羽瀾愣愣地看著父親因為過於怒惱而瞪大的雙眼,悲從心來,不發一言。

  「清清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你要這麼挑撥思思和她的關係。」羽江年邊說邊往自己懷裡擁了擁許清,「當年你媽去世,清清一個未婚的女孩,為了照顧你,不顧所有人的笑話日日出入咱們家。後來怕你多心,打掉了肚子裡還沒成型的孩子。你24歲了,學不會感恩嗎?」

  「那些小事我就不提了,你的婚事,為了讓你嫁個好人家,清清去給多少人賠笑臉,忙前忙後,你一個好臉都沒有。你想嫁進沈家,沈太太那麼難說話,清清都替你談下來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婚前去和尚奕辰不清不楚,讓所有人笑話。」

  外面大雨不見停歇,窗前陰滋滋散發潮氣,羽瀾垂首站著,逐字逐句回味句句失望至極。

  她長睫上沾滿水汽,語氣緩慢,像是疲累到極致,提不起力氣替自己辯解,「已經這樣了。」

  羽江年:「去和沈時意道歉。」

  寒風不透窗,羽瀾卻覺四處冷的刺骨,她踉蹌半步,難以相信,「道歉?」

  握著包鏈的五指收緊,她不相信父親不知道沈時意是什麼人,道歉代表什麼,卻還是不死心的一遍遍試探。

  就像嘴裡不起眼的一點口腔潰瘍,總是忍不住將它咬碎,直到血淋淋一片才肯罷休。

  「您生氣,是氣我不知羞恥,還是氣我毀了和沈家的聯姻?」

  「有什麼區別?」

  「爸。」話說到這份上,羽瀾突然想問:「當初訂婚,您知道他的為人嗎?」

  許清坐在一旁,斜眼看她,「不是你自己選的?當初怕你不願意,我給你找了多少個適齡人選,你自己願意和他結婚,現在反倒問我們的不是。趁著沈時意還肯要你,你去求他原諒,婚期不變,這事就過去了。一直僵著有什麼意思,你以為尚奕辰會來娶你嗎?醒醒吧,他甚至不肯在人前承認照片上那個人是他。沈時意如果原諒你,你嫁過去至少是沈家承認的少夫人,跟著尚奕辰,不被人發現還好,只是你自己丟人,讓人知道了,會說你沒有家教,連帶我們羽家都在人前擡不起頭。」

  嘮嘮叨叨的話許清說了許多,全部當耳旁風,引不起羽瀾的主意,她執拗地盯著父親,企圖聽到希冀的答案。

  羽江年:「聽你媽的,去道歉。」

  「是我自己答應。」心頭像是埋了針,她慢慢鬆開手心,整個人如同絢爛過後的煙花,瞬間凌厲後,堙滅歸於平寂。

  她從來不肯正視和父親如今岌岌可危的父女關係,今日恍然驚醒。

  她是不敢。

  所以用一身清冷,說服自己寡情薄意。

  「我不會道歉。」骨子裡的高傲不允許她此刻低頭,仰面的倔強在兩人眼裡變了味。

  許清重重拍打自己的胸口,「氣死我了。」

  羽瀾轉身就走。

  許清長嘆一聲,對著羽江年大聲哀訴,「我早晚被她氣死。」

  羽瀾回頭,冷聲:「如果沒有我,你該拿什麼理由進門做羽太太?」

  「你!」許清把頭埋進羽江年懷中,「哎呦」個不停。

  羽江年手指門口方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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