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

  列車

  「宇宙列車站已到達，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有序下船，祝各位此行順利。」

  隨著飛船停靠熄火，狻猊的機械式金屬質感嗓音在船艙內響起，以許雁棲為首的一行人，陸續在艙門口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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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自覺排成兩列，等待艙門開啟，就照狻猊的吩咐，有序地走出飛船。

  「車票已經發到你們各自的光腦上，在宇宙列車站乘坐列車，模式和地球上差不多，進站前掃一掃光腦的晶片就可以了。」

  許雁棲抱著生態模擬箱，從路邊取了個行李推車，把箱子放在上面，就邊領著他們進入站內，邊走邊囑咐道。

  其實可以說是完全一樣，但許雁棲為了嚴謹一點，就沒把話說滿。

  他們幾步走到進站口，一排四個入口，走在第二排的人自動補上，鑲嵌光腦晶片的手往驗證閘機上一放，嘀的一聲，前四個核驗成功。

  身份驗證完，前面的人腳步不停地朝安檢口移去，後四個很快跟上。

  安檢口左右各一個，或許感覺離得太遠，其他人步調一致地跟在許雁棲後面。

  如今安檢都是機檢，只要人往感應口那兒一站，停個一兩秒，等頂上門框的燈變綠，前方的閘門一開，就可以像工廠的流水線，一個接一個進去。

  否則照他們這個人數，放在過去，也是要等上一會兒。

  安檢一完，似乎還附帶分發講話許可證，下了飛船就沒怎麼說過話的一行人，一拿到許可證，嘴上就開始忙活了。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空的列車站，今天不會除了咱們，就沒其他人了吧。」文筱筠四處打量，滿臉驚嘆。

  自人口大爆炸以後，地球上就總會給人一種哪哪都是人的感覺，出門一趟，不一定會遇見什麼，但一定會看見人。

  前段時間，在ZGUS27星球上，碰到的生物種類都比看見的人類多，但出發前，他們就有了心理預設，適應良好。

  退一步講，要是在ZGUS27星球上看見了陌生人，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這會兒進入宇宙列車站，裡面的裝修布局和地球上大差不差，恍惚間，還以為回到了地球，但空曠的環境又一下子把人打回現實。

  「不會。」許雁棲推著行李車，按照路標的指示，去到行李託運處，檢完票，就把箱子放到履帶上，看著履帶緩緩運走箱子。

  文筱筠疑惑許雁棲的「不會」指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問，進入候車室後，她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

  候車室確實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名乘客，但比乘客更多的是工作人員。就算這裡沒了這些乘客，也不會沒了人。

  如今智能化日趨完善，地球上的列車站機器人比工作人員還多，可到了太空，情況就不一樣了。

  地球上，機器人要是出了問題，還能夠及時修理，太空就分身乏術了，相較而言，人力或許更具性價比，順道還能緩解一下地球上日趨嚴峻的就業形勢。

  雖然作用不大，但聊勝於無。

  進入候車室，由於許雁棲抵達的時間恰如其分，一系列進站步驟完成後，不久他們就登上開往ZG004星球的列車。

  如果要說宇宙列車站和地球上相比，有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少了月台，一出檢票口就可以上車。

  還有車廂也不是一輛連著一輛，而是單獨，打眼還以為乘坐的是輛較長的麵包車。以及軌道被透明隧道包裹，坐上列車，透過窗戶，還能清晰看見周圍星域的景象。

  等稀里糊塗地上了車，他們才意識到臀部底下坐著的，是在太空中行駛的列車。

  這股突如其來的實感，使得他們一坐上列車，一個個跟只鵪鶉似的，差點忘了嘴巴還能拿來說話。

  「歡迎各位乘坐宇宙列車，此次列車的終點站為ZG004星球，全程預計將在15個小時後抵達終點站。」

  「列車行駛過程中，有為各位乘客準備相應的美食，有需要的乘客可以用光腦掃描座椅上的二維碼，進入小程序點單。」

  「在此，宇宙列車站所有工作人員祝各位乘客旅途愉快。」

  廣播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但聽到「美食」二字，王新冬興致勃勃地掏出光腦，去掃描座椅上的二維碼。

  結果點進去一瞧，各種膨化食品和餅乾，還有讓他「深痛惡絕」的營養劑。

  「這算哪門子美食！」王新冬將光腦的界面調成「所有人可見」模式，指著屏幕上花花綠綠零食大禮包控訴道，「這要是在地球，我都不帶看一眼的。」

  其實是作為演員，身材控制尤為重要，平時的食物，主打一個健康，時間一長，就自然而然地對零食不感興趣。

  「方便保存。」許雁棲看也沒看一眼。

  他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聽見「美食」，毫無所動。

  宋彬笑著對王新冬道：「這也不是地球，你就知足吧。」

  文筱筠就沒王新冬那麼大反應，哪怕她已經是營養劑最忠實的信徒，但長期喝也受不住，當即兩眼放光地把小程序里的美食看了個遍，越看越覺得哪個都想嘗嘗。

  王新冬動靜大，把許雁棲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他便沒發現文筱筠這條漏網之魚，等到機器人推著小推車過來，他才知道文筱筠背著他都點了些什麼。

  「誰付的錢？」許雁棲像是被嚇住了，忘了這種一般都是誰的光腦誰付款。

  「我呀，怎麼了，許老師？」文筱筠不解道，還越說越慌亂。

  「哦，沒事兒了。」剛才許雁棲滿腦子都是買零食能不能走公帳報銷，他對列車美食不感興趣，也有這個原因。

  後來察覺到是他反應過度了，頓時鬆了一口氣，突然間有一種省出了一個億的輕鬆，於是沖文筱筠擺擺手：「我隨便問問。」

  他是隨便問問，卻把文筱筠嚇了一跳，以為買點零食犯了星球試住員什麼大忌。

  好在虛驚一場，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享用。

  零食讓他們瓜分乾淨了，許雁棲和祁默都沒怎麼吃，只是飯點一到，分別幹了兩管營養劑，其他人倒是吃零食吃飽了。

  「對了，許老師。」

  宋彬掏出紙巾，擦了擦嘴邊的薯片屑，總算想起了直播還在進行，他的主持任務還得繼續：「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開狻猊號飛去ZG004星球呢，而是要轉一趟列車？」

  從決定出發，到正式出發，中間間隔太短，而且期間都是在宇宙中航行，之前直播過類似的內容，所以這幾天他們選擇休息，想著等到了宇宙列車站，再開啟直播攝像頭。

  來之前，宋彬就很好奇，可是念及直播，便同其他人商量，把這些問題放到列車上來問，效果也許更好。

  許雁棲看似乍然聽見宋彬這麼一問，其實早有準備，不疾不徐道：「因為ZG004星球上沒有修建停靠站，如果駕駛飛船，就需要藉助宇宙列車站，才能前往。」

  不等他們提問，許雁棲繼續說：「試住成功的星球，不是一整顆星球上的每一片土地，都能夠讓人類居住。人類能夠適應的，往往只有一部分區域。儘管如此，這樣的區域也不多見。」

  宇宙探索發展至今，孕育出人類的行星目前也只有地球。

  直到今天，星球試住員的工作仍在繼續，除了緩解地球上緊缺的資源問題，就是因為找不出一顆像地球這般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

  「所以土地資源有限，飛船停靠站占地面積又那麼廣，ZG004星球騰不出更多的地方來修建。」宋彬總結道。

  許雁棲點點頭，復又聽見他問：「那麼許老師在試住的過程中，有沒有遇見什麼困難，或者有趣的事兒？」

  這個問題沒有提前對過，許雁棲愣了一下，好好地回憶了一番，才回答上來。

  「趣事兒應該沒有，困難倒是不少。」許雁棲道，「像地震、風暴、宇宙間局部的電磁暴都有遇見過。還有一些星球剛一下飛船，立馬碰見極端氣候，當即就要打道回府的情況也有。」

  王新冬咋舌：「這麼困難？」

  「這還算不上困難，比起一下飛船就遭遇這些，更困難的是在中途遇見。」

  祁默一直靜靜聆聽，到這兒他接過話茬：「意思是，最困難的是前面一切正常，感覺都要試住成功了，但又碰到了這些……」

  「沒錯，一旦如此，前面辛辛苦苦忙碌的一切，可能到最後，都是白費力氣。」許雁棲聞聲看過去，盯著祁默的眼睛補充道。

  這一刻，其他人腦海里不約而同地浮現出四個字——前功盡棄。

  除了喪失生命，似乎是沒有比這個更困難的了。

  氣氛沉重了片刻，宋彬也少見地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趁此機會，又上了一遍價值。

  直播的時長一到，車廂內逐漸安靜下來，許雁棲去上了一個廁所，回來後大部分人都累了，一個占一排座位休息。

  許雁棲駐足望去，就祁默還坐著，在靠窗邊的位置上盯著窗外的星空。

  他便沒有多想，徑直走過去，坐在了靠走廊的座椅上，和祁默斜對著坐。

  剛開始兩人都沒有說話，許雁棲昨晚休息得很好，這會兒也談不上累，正思考要幹些什麼，祁默突然開口：「許老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得到首肯，祁默道：「當年ZG004星球宣布進入開發階段，你是什麼樣的感受？」

  這件事前面直播的時候，宋彬他們就有調侃過，雖然他們顧及還在直播，沒有像研究院裡的同事們那樣，嘴上沒個把門，什麼都往外說，但足夠把許雁棲說臉紅了。

  此刻又聽祁默提起，許雁棲呆住一瞬，正想隨便說說岔開話題，可是臨了，他還是如實說出他的感受：「高興，激動，驕傲，還有一點害怕。」

  許雁棲現在看起來波瀾不驚，仿佛不管遇見什麼事情，他都能沉著以對。

  可在剛入行的時候，他第一次就干出了成績，沒點自傲的情緒，說出來他也不信。但隨之而來的，還夾雜著一絲恐懼。

  恐懼來源於星球試住員這份工作的不確定性，也來自他難以把握運氣的好壞。

  得到答案，祁默沒有繼續問許雁棲，那個跟前面幾個詞格格不入的「害怕」從何而來，就像是不管許雁棲說什麼，他都能立刻理解。

  之後他們便沒有說話，直到廣播再次響起，提醒他們終點站到了。

  「乘客們，列車即將抵達終點站ZG004星球，請攜帶好隨身物品，有序下車。」

  「在此，宇宙列車站所有工作人員祝你們旅途愉快，歡迎下次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