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2024-09-14 12:53:34 作者: 蘭萋萋

  第74章

  裴凝鶯那一巴掌打下去,狠准快,謝亶臉上的印子好幾天都沒消,當然,她自己的手也腫了。

  本該纖細漂亮的手,竟是又紅又腫,甚至有一處指縫都烏紫了。

  裴月上拿過冰袋來給裴凝鶯敷手,看著那手,驚訝不已。

  她聽說了太上皇后動怒的事,卻不知詳情。

  見裴凝鶯回來,手心紅通通的,想來多半還動手了,她從未見過妹妹發這樣大的火氣,可問妹妹罷,妹妹又不肯說,只說是摔了。

  

  摔了,這藉口太蹩足了。

  冰袋觸上掌心的一瞬間,冰與火相交,痛得裴凝鶯一個激靈,淚眼汪汪。

  裴月上看她那沒出息的可憐樣,雖帶著指責,但多的心疼,「現在知道疼了?」

  掌心似乎有了生命,起伏間翻騰熱氣,熱氣向外蒸發,又被冰袋全力按回。

  裴凝鶯扁著嘴,不去看自己的手。

  只要看不到就不疼,只要看不到就不疼。她如是欺騙自己。

  裴凝鶯這一趟功夫,逮了黃林黨的頭子,原本就鬆散的組織,經此打擊,直接變成一盤散沙。

  這件事,仇凜英大多負責抓、審,背後的打算都由裴凝鶯定奪。

  仇凜英加大力度審查黃林黨餘孽,沒要幾天便將鎮湖及鎮湖周邊的地痞抓了個乾淨。

  他的做事風格,自然是當街斬首。

  至於謝家一事,他們沒有聲張,只對外稱扣押了教頭,但並未透露其身份。謝家關係到鎮湖的生意命脈,一刀斬下必當落得兩敗俱傷的結果。

  裴凝鶯打算先穩住謝家,慢慢加強對謝家的控制,待到鎮湖的生意獨立出來後,再對謝家做下一步打算。

  除此以外,裴凝鶯還安插了人手專門負責監督鎮湖物價,凡有像謝亶這種以公謀私、偷漲價格的行為出現,一概從嚴處置。

  裴老爺聽了鎮湖的安排,說她行事魯莽,不計後果。

  不過,裴凝鶯可不會聽他說什麼話呢。

  後來一段時間,仇凜英比較忙,裴凝鶯就閒下來了,她完全沒有忘記自己是回門的娘娘!

  但裴凝鶯發現仇凜英有意拖長時間,其實大部分人都當街斬了,謝亶也扣押了,可他就是要繼續查辦,甚至親自往鎮湖以外趕,又將其餘地區的各種管理一起親查了。

  這種事其實輪不到他這個掌印來做。

  這一趟回門加上捕捉黃林黨,竟是耗了幾個月,如今都已末伏夏盡,涼風漸至。

  宮裡傳來信,是衛軾和方揚寄來的,一封是給裴凝鶯的,一封是給仇凜英的。

  沉葉將兩封信一同給了裴凝鶯,「主子,宮裡來的信。」

  仇凜英不在鎮湖,平日也趕不回來,裴凝鶯已經有一個禮拜沒見到他人了。

  裴凝鶯收了信,替他放好,自己閱了衛軾給她的信。

  大概是說宮中有方揚協助打理,一切安好,不過後宮有些鬧騰,柳花寒聽說柳竹洸死了不停生事,獲妃對六宮事宜愛搭不理。他叫裴凝鶯趕緊回去,否則要亂套了。

  還跟她講了,如今大臣們都在猜測太上皇后是不是回老家逃命去了,捨不得回宮。

  信的最後,有兩個點,點下一道拱,看上去似乎是一個不開心的臉。

  裴凝鶯看著那個小臉,不自覺地彎了眼。雖說宮裡實在煩悶,可衛軾和方揚他們,都是她心中的家人。

  拋棄他們出來這麼久,實在有些慚愧了。

  裴凝鶯寫了回信,寄了回去。

  夏末總是多雨,天氣陰晴不定,裴凝鶯挑了一個不錯的日子,去拜訪大娘,想跟她學一學營生書肆。

  裴凝鶯去時,大娘恰好在打理書肆,見裴凝鶯喜歡,便拉著她說了許多,恨不得將所有的方法全吐給她。

  裴凝鶯把所有的技巧都記下了,走時,大娘給了她一盒月餅,順便把長命鎖硬塞給她。

  大娘語氣堅決:「凝鶯,你就收下罷,是大娘給你的,給你一人的,不關凜英的事。你姐姐不是有一個孩子麼?將長命鎖給他罷。」

  裴凝鶯拗不過大娘,最終還是收了。雖然大娘說獨給她一人,可她還是不能擅作主張,便想著等仇凜英回來,將事情告訴他。

  也讓他知道,大娘是疼愛他的,無關身份與地位。

  裴府也有做月餅的習慣,從前都是提前一個禮拜左右做,到了中秋那天分發給丫鬟和親戚們,不過今年特殊,因為裴凝鶯待不到中秋那日,便將日程提前。

  裴凝鶯回來時,裴月上正在膳房裡炒餡料,老太太活動不方便,在一旁指點。

  顧氏也在其中,正抱著她的孫子玩。

  老太太幫忙備材料,說道:「凝鶯喜歡鹹蛋黃和豆沙的,阿縱喜歡蓮蓉餡的,給他們多做些罷。」

  裴月上應好,取過紅豆、鹹鴨蛋、和蓮子,手上不停忙活著。

  裴凝鶯將裝著長命鎖的錦盒叫沉葉放到客房去,自個兒溜到裴月上身邊去,和她一起備餡。

  裴月上見她要做,便教她怎麼弄。

  裴凝鶯似懂非懂地點頭,學著姐姐的樣子煮熟紅豆,磨碎,又加了白砂糖。

  裴月上看著她逐漸上手的樣子,很是欣慰,「對,你喜甜,可以多加幾勺糖。」

  裴凝鶯愈發熟練,又挑來鹹鴨蛋,砸碎攪蛋黃。

  顧氏瞥了裴凝鶯幾眼,抱著阿錦往外走。她到底是虧欠兩姐妹的,在這裡待著自己也不舒服。

  見她走了,老太太便開口問裴凝鶯,「凝鶯,仇掌印他可有愛吃的?你也為他做一些罷 。」

  他?

  裴凝鶯細細思考。

  她好像真的不知道仇凜英喜歡吃什麼,他每次吃飯都只吃一點,跟餓不死似的,就算吃也只吃些清淡的,完全看不出來偏好。

  他似乎什麼都不挑,卻也沒有很喜歡的。

  裴凝鶯就這樣愣在鍋灶旁了。

  裴月上見狀,安慰打笑,「沒事,你們又不是明天就走,聽說前幾日仇掌印已經辦好事往鎮湖走了,今兒個仇掌印應當能回府,你到時候去問問他。」

  裴凝鶯點點頭,不再糾結,轉頭去和麵團。

  .

  夏末的天黑得很晚,晚膳時天還很亮,裴老爺不在,顧氏一個人擰不過裴凝鶯,於是,這一夜的飯,裴凝鶯喝了很多酒。

  只是可惜裴縱不在,沒人和她划拳。

  晚膳後,夕陽西下,一家人坐在院裡乘涼,不時談著各種趣事,一派和睦。

  裴凝鶯躺在搖椅里,靜靜地聽著家人熟悉的聲音。

  她轉眸,火霞燒透天際,雲彩被灼焦了邊,粉牆青瓦被籠在金黃的彩罩中,耳邊有蟬鳴蛙叫。

  她從來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天可以回家,可以聽到家人的聲音,可以如此悠閒的躺在院裡。

  一瞬間,裴凝鶯突然明白仇凜英為什麼留了萬歲爺一命。

  這是讓她回門見家人,若萬歲爺那夜直接駕崩了,又有禮儀,不會有機會回門。

  裴凝鶯溺在酒意中,卻確切感覺到仇凜英的心意了。

  這悶葫蘆,什麼都不說。

  「凝鶯,醉了就先回去歇著罷。」裴月上坐在池塘邊,抱著阿錦,遠遠提醒她。

  裴凝鶯搖了搖頭。

  她想等一等仇凜英。

  直到夕陽隱入山腰,月牙高懸,裴凝鶯終於聽見車馬聲。

  她跑出去接了仇凜英,也不避諱,跟著仇凜英進客房。

  畢竟他們都是宮裡的人,現在又不算太晚,私底下談論公事,於裴府眾人而言,很正常。

  仇凜英褪了外袍,看著裴凝鶯神神秘秘的樣子,「怎麼了?」

  裴凝鶯將錦盒取來,打開給他看,「大娘本打算給你的,知道你用不上了,便想著託付給我,那會我沒收,今兒個說什麼都要我收下。」

  一絲詫色迅速閃過仇凜英的眼底,很快,他便徹底明白了。

  仇凜英彎唇,牽起挑逗的笑意,「現在它是娘娘的了,只可惜娘娘不會再有夫婿了,便給你外甥罷,我看他倒是喜歡你喜歡得緊。」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可她聽出了裡面怪怪的語氣!

  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就又在這裡噎她了!

  裴凝鶯嘟囔了幾句,他將她按在軟榻上,自己蹲下來,把她的右手抓過反覆檢查,發現早就好了,這才道:「下次不要因為我打人了,傷的你是自己。」

  裴凝鶯猛地抽回手,別開臉支支吾吾,「誰因為你了!自作多情!我、我那是因為他對我不敬!」

  「嗯,欺負娘娘的人是該被教訓,」仇凜英盯著她浸水般的眸子,唇角笑意愈發地深。

  裴凝鶯看著地,輕聲問:「你喜歡吃什麼呀?祖奶奶叫我也給你做些月餅,到時候帶著回京。」

  仇凜英沒有回答。

  裴凝鶯覺得這個話題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人家把她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可她連他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仇凜英看著她,好笑起身,「什麼都可以。」

  夜裡,裴凝鶯沒睡著,仇凜英坐在她身邊看書,微弱的燈火搖曳,勾起裴凝鶯心裡的小秘密。

  當然了,裴凝鶯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她掀被起身,戳了戳仇凜英,「去,把抽屜里的那玩意兒拿出來。」

  仇凜英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擱書照做,於是,他看見一個銀色的鏤空鈴鐺擱在裡邊兒。

  他微蹙眉,「你喜歡這個?」

  裴凝鶯挑開他半遮半掩的衣襟,「沒有,給你含的。穿成這樣,掌印是在故意勾引我麼?」

  她說什麼,仇凜英一般都會按她心愿來做,但這個,他想了想,還是不行。

  這種事,他可以做,但她讓的,那不行,一旦做了,是這輩子都擡不起頭。

  裴凝鶯的大言不慚,最終換來蜷縮在床上低聲嗚咽,淚花隱了她的視線。

  鈴鐺發燙,不停地顫抖,她簡直酥麻得快沒知覺了。

  她擡頭,隱約看見他俯下身,以口銜出鈴鐺。

  仇凜英吐去鈴鐺,將她擡坐起,「還想問我喜歡吃什麼嗎?」

  裴凝鶯有種不大好的預感,抖著聲兒:「不、不想。」

  仇凜英再次低頭,用行動告訴了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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