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悶
2024-09-14 12:16:07
作者: 玉關遙
解悶
鐘聲敲響,汴都城上的明月高掛夜空,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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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漸重,晚風從窗欞縫隙里划過,帶動了錦床上懸著的帳幔。
偌大的寢屋裡,迴蕩著君王均勻呼吸的聲音,響著,響著——嘎然終止。
歷晏來個了激靈,猛地他坐直了身,床架嘎吱來迴響了好幾次,才停當了下來。
歷晏滿含狐疑地摸摸自己的鼻頭,凝神向床幃外看去。
一介黑衣,玄服滾紅袖,在月色中緯紗後若隱若現,竟不象凡人。
「妖怪!」歷晏大駭,叫聲及時被黑衣人出手捂住,聲音大多被隱沒。
「陛下,好好看看我是誰,莫不是睡傻了。」來人捂著歷晏嘴巴,似是耳語。
聽見這聲音,歷晏冷靜了許多。
見狀,黑衣人收回了手,立在錦床外側幾米遠的地方,淡漠的看著他。
「不知大人深夜來訪是為何事?若知您要來,我就應準備準備才好。」
「我記得我之前說過,不要自作聰明,打其他主意。」
黑衣人望著窗外月光。
歷晏面色不變,用一種不解的語氣說:「孤自然是記得的,孤... ...。」
下一秒,黑衣人迅速出手,在眨眼之間已經死死掐住歷晏脖子,帶著他向床板上撞去。
歷晏回過神來,立馬用力扒拉著扼斷自己呼吸的手。
風透過窗縫吹入,嗡嗡作響。
歷晏感受到喉嚨間的窒息,連忙說道:「我真的沒有做什麼,大人,你要相信我。」
黑衣人手勁大,一手掐著歷晏的脖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喉頸間的手還在收緊。
歷晏臉變紫了,感受到死亡的來臨,他瘋狂掐著那人因用力而布滿青筋的手。
黑衣人輕聲接近歷晏的耳邊,只有兩人能聽見:「再給你一個機會,說實話。」
「我說,我說!你放開我!」
黑衣人放開了掐住他的手,嫌棄的在在旁邊床簾上摩挲了幾下,靜靜看向他。
眼中是獨屬於上位者的淡漠,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重獲新生,歷晏瘋狂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我只是安排了暗衛看著他... ...真的,我絕沒有半點害他的意思。」
夜色深沉,歷晏看不清黑衣人面上的神色。
寂靜的夜裡,他能夠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你知道的,我是個皇帝,派人看著也正常。」歷晏見他沒反應,繼續說,「你放心,既然答應了你不動他,我自然不會碰他一根毫毛。」
黑衣人正整理著袖口,聽著這話悠悠笑起來,月光下延漫出來的是白瓷般的色澤。
「你以為你動了他。」黑衣人輕笑一聲,好似真的在問一個自己很好奇的問題,「你還可以活嗎?」
歷晏瞪大眼睛,連忙磕頭:「我謹記大人明令!」他嘴唇泛白,額頭冒出冷汗,順著額角流淌下來,濡濕鬢角的幾縷碎發,貼在了臉頰上面。
黑衣人嘆了口氣,褒獎一般撫摸著帝王的臉頰,放柔聲音道:「陛下,不是我要殺你,我幫了你這麼多,替你贏得這天下。」
他眼底現起一絲亮度,「你也要理解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吧?」
「我們合作,您是天下共主,我們皆是您的掌中之物。」
歷晏愣了一下,隨後道:「我明白了。」
誰知黑衣人打斷了他:「您說錯了。」
歷晏驚愕擡頭,冰冷的手卻撫摸上他的臉。
「您是陛下,應該是『孤』,我隨時都為您效力。」他單膝下跪,行了禮,「如今相權滔天,陛下自是應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面。」
「丞相府的事情,孤有所耳聞……」
黑衣人垂首:「陛下可派遣處理。」
歷晏沒什麼情緒,耳邊只聽見那人的聲音。
「既然如此,那... ...」黑衣人站了起來,朝窗邊走去,「陛下早點休息,奴不打擾了。」
他翻身坐在了窗沿上,月光照在他身上襯得膚色更白,他勾唇。
「晚安。」
良久,歷晏擡頭看去的時候,面前已經空無一人。他頓時癱倒在榻上,長舒著氣。
天下共主嗎?
半晌,他才想起來要喊人。
「李永!李永!」
外面伺候的李公公慌忙跑進來,問:「怎麼了陛下?」
歷晏想開口說話,張開了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他不能讓別人知道,要不然... ...
歷晏收斂點情緒,沉聲道:「……無事。」
「可是渴了?」
歷晏擺擺手,道:「無事,下去吧。」
李公公應聲退下,走到門口,又聽見歷晏道:「算了,你不用走了,就在這守著孤。」
李公公心裡稱奇,只以為他剛剛魘了夢。
歷晏重新躺下來,才發覺自己後背衣物已經打濕,知道自己出了一背冷汗。
幾天安寧,今日難得出了太陽,下人們「唰唰」的掃著地上落葉。
顧言今天沒披外衣,坐在小院裡的小桌上喝茶。
上次明明說要摸清一下皇宮地形,結果被魏野半路截胡,行動就算是作廢了。
顧言琢磨著,加上莫名欠的人情。
麻煩。
寂靜宮院中突然響起聲音來。
「殿下在麼?」那人沒管跪了一地的宮人,徑直跑了進來。
樓卿仍然一身白衣,拿著那把小毛竹扇,因快速奔跑,散著的烏髮被風吹的有些雜亂。
顧言略帶遲疑,看清了來人,道:「你怎麼來了?」
樓卿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唉,來陪您解悶啊,這天天悶在宮裡無聊死了。」說著,就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顧言見狀,連忙道:「等一下,這茶... ...」
話沒說完,樓卿就已經喝完了,轉頭用一種很無辜的眼神看向顧言,口中說著:「啊?」
這雙眼睛,真的是... ...
嫵媚。
發覺自己腦中的想法,顧言連忙晃了晃頭。
看一眼,怎麼說呢,怎麼長了個這幅模樣,配上這眼睛。
顧言不敢再想,扶著腦袋,無奈道:「算了,喝就喝了。」
樓卿看著顧言的臉由白變紅,不解的說:「哎,臉怎麼紅了?」
顧言想爭辯,一個冰涼的事物卻貼上額頭。
顧言愣了一下,只感覺胸腔里的東西似乎跳動的更快了。
這是什麼鬼反應?
樓卿摸著顧言額頭,柔聲說著:「怎麼回事,也沒發燒啊?」
顧言躲開了他的手,感受到臉上的炙熱,用手遮住自己的臉,無言地保持沉默。
「我沒事。」他垂下眼帘,覺得自己又些欲蓋彌彰的意思,撇了一眼樓卿,又補充道:「有些熱。」
樓卿看破不說破,打開了手中捏著的竹扇。「哎,是有些熱吧。」樓卿扇著扇子,繞著顧言走了幾圈。
顧言看著他,覺得這眼神能把自己看透。
這人為什麼冬天還扇扇子?
樓卿忽的彎下腰來,冰涼的指尖捏住了顧言通紅的耳垂,竹扇半掩著面,不懷好意的說:「殿下怎麼耳朵也紅了。
「無聊!」
這話似是戳中顧言心事,他猛的站起身來,繞過樓卿疾走進了屋內。
隨著「砰」一聲房門關上,空蕩的院裡只剩下了一抹雪白。
樓卿還保持著扇扇子的動作,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寒風鑽進他的袖口,凍得他一哆嗦,他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到顧言房門前敲著門,邊敲邊喊。
「殿下,你生氣了嗎?」
「殿下,我錯了!」
「殿下開開門啊!」
... ...
「啊嚏——」
「殿下,我好冷」
顧言沒理他。
「殿下,我要染風寒了。」
顧言還是沒理他。
樓卿說著:「在下只是想和殿下開個玩笑,既然惹殿下不高興了,那我便走了。」
說著,真的往前走了兩步,邊走邊喊:「我自小以來就自卑,沒有朋友,您不理睬我也是理所應當的。」
顧言沒反應。
「殿下,我走了。」樓卿抿嘴。
下一秒,房門被「砰」一聲打開,驚動了所有在場的僕役們,他們紛紛朝院子裡張望。
然而,他們所見到的只有空空蕩蕩的院子,以及已緊緊關上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