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長夏天（三）

  悠長夏天（三）

  白鳥給交往限定了幾個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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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強迫我做我不想想做的事情。」

  黃瀨乾脆地答應。

  「還有……青峰那裡。」白鳥停下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限期交往和青峰之間的關係。

  黃瀨卻道：「交給我吧。」

  「誒？」

  「小青峰那裡，我來解釋清楚，不會讓他誤會的。」

  白鳥遲疑地看著他。

  「是小白鳥對男生的友誼太不了解了，」黃瀨笑，「奇蹟的世代的確看起來像是決裂了那樣，但是，」他想了一下，「還是朋友啊。」

  「我和小青峰是對彼此非常了解的朋友。就算今天我不去找他，他也一定會主動聯繫我。小白鳥和小桃子的聊天記錄總有些不能讓我們看到的內容吧，男生之間的交流也是那樣。」

  白鳥點點頭：「那，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嗎？」

  黃瀨笑起來：「這是談戀愛嗎，是談生意吧。雙方各列出一二三點要求，然後簽字印上印章——談戀愛不是這樣的啊。」

  黃瀨：「我對小白鳥沒有要求，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白鳥定在那裡，表情露出片刻的呆滯，像是陷入回憶里。

  黃瀨見狀道：「啊啊，補充一點，我希望小白鳥能夠坦誠地面對我。」

  「坦誠的標準是什麼呢？而且，我不確定該怎樣才算是『做自己』。」

  「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出來，我的問題也希望能夠如實回答。做自己了話，就是遵從當下最強烈的想法。」

  白鳥點點頭。

  「那麼從現在就開始實行吧，」黃瀨湊近白鳥，「我說讓小白鳥『做自己』的時候，想到了什麼，才會是那樣的表情。」

  白鳥微微一頓：「我建議你撤回『坦誠』這一條。」

  「拒絕！不能因為不想回答就毀約啊！」

  「但是我當下最強烈的想法就是不想回答你的問題，而且黃瀨不是也不能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嗎？合同條約互相矛盾，是要作廢的。」

  黃瀨愣住了：「——誒？？」

  「小白鳥！！」他又擺出一副哭唧唧的樣子，「不要這樣嘛，戀人最重要的就是坦誠啊！」

  「就算『坦誠』會讓你不快嗎？」

  「……比如說？」

  「我剛才想到了征十郎。」

  白鳥望向他，與黃瀨對視：「他和你說過一樣的話，說希望我能做自己，說過很多次，最後一次是在帝光祭的鬼屋裡。」

  「這樣啊。果然小赤司早就感覺到小白鳥在壓抑自己了。」

  「不生氣嗎？大家應該都不喜歡戀人提起前任吧。」

  「話是這樣說，」黃瀨笑嘻嘻的，一點都沒有不快的樣子，「每個人都有過去吧。我既然接受小白鳥作為我的戀人，就是接受全部的小白鳥，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

  白鳥似懂非懂地點頭：「這樣嗎？」

  「就是這樣！頻繁地提起過去的感情對象當然會讓現任感到不快，但只要是以完全放下的姿態而非懷念的語氣，向現任敞開自己的過去，反而是會讓現任感到安心的。是『我雖然沒能參與戀人的過去，但是他願意將過去分享給我』這樣的心情。小白鳥從沒跟小青峰說過小赤司的事情嗎？」

  白鳥搖搖頭：「青峰是非常敏感的人……有時候會有想要和他說起這些的衝動，但是他是心事很重的人，我不想他有負擔。」

  黃瀨嘆了口氣：「啊……稍微理解他之前的心情了。」

  交往對象既對過去絕口不提，又從不敢承諾未來，像是在和一抹沒有過去和未來的浮雲相處一樣。而青峰又不是黃瀨，會對此不依不饒刨根問底，一個不問，一個不說，難怪青峰會愈發不安，最後爆發。

  白鳥聲音低低的：「我做錯了，是吧？」

  「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黃瀨擡起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所以未來的這段時間，請對我坦誠吧。」

  離冬季杯開幕式滿打滿算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黃瀨說要好好利用這短暫的四個月，列一個戀愛To do list出來，於是跟著白鳥回她家拉清單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黑子和火神都在，不知道怎麼想的在看動物世界的紀錄片。

  火神見了黃瀨，起身去給他倒茶，嘴上諷刺連著兩天上門的客人：「喂，你怎麼又來了。」

  黃瀨叉腰：「男朋友去女朋友的家裡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們兩個，為什麼在我女朋友家裡看電影啊。」

  火神：「你這個人怎麼又開始自作多情了啊？」

  白鳥：「tiger，是真的。」

  火神：「……哈？」

  白鳥：「從現在到冬季杯的開幕式，我會和黃瀨交往。」

  黑子：「……」

  火神：「…………」

  黑子和火神震驚，黑子和火神不理解，但雙雙選擇了尊重。

  動物世界喪失了吸引力，黑子和火神開始觀察黃瀨和白鳥，準確的說只是黃瀨一個人，他興致勃勃地在白鳥的筆記本上一條條敲要和白鳥一起完成的事情，而白鳥只是坐在旁邊努力地減輕存在感，因為她只要一說話就會給黃瀨帶來靈感，然後這份戀愛To do list上又會增加幾條。

  有一起散步一起看電影戴情侶耳釘這種情侶常見事項，也有具體到一起某某網紅咖啡館，某某旋轉餐廳，某某遊樂場的打卡，還有刁鑽一點，陪他拍攝，陪他工作，陪他去見朋友之類的。

  到了最後，白鳥很快發現如果想完成這個清單，可能需要把整個日本都走上一圈。在她極力阻止下才沒把版圖擴充到日本以外。

  黑子：「白鳥同學，沒關係嗎？」

  白鳥：「……沒關係……不。」

  白鳥：「黃瀨。」

  黃瀨：「在！」

  白鳥：「我反悔了，交往什麼的就當沒這回事吧，抱歉。」

  黃瀨：「不可以！！！」

  他吵吵嚷嚷說白鳥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始亂終棄的時候，火神把筆記本轉到自己面前，粗聲粗氣地念：「『在海常拿到冬季杯冠軍後一起慶祝』，你在做什麼夢呢，冬季杯的冠軍只能是誠凜！快把『海常』給我改成『誠凜』啊！」

  白鳥也提醒道：「冬季杯的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

  黃瀨愣了一下，默默地把這一條刪掉了。

  「啊，小白鳥，說起來，」他轉過頭，「都是我在寫，還有要補充的嗎？」

  白鳥：「……」

  「誒？」黃瀨深受打擊，「完全沒有想要和我一起做的事情嗎TAT。」他退而求其次，「一直以來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啊。」

  「那倒確實是有，日本文化中有個地方，好奇很久了，但一直沒機會去。」

  黃瀨撲過來：「哪裡哪裡？」

  「風俗店。五月說澀谷那邊的……」

  黃瀨立刻道：「拒絕！哪裡有在戀愛To do list里加風俗店的啊！而且那些牛郎哪裡有我好看啊！！」

  黑子：「火神君，現在就是『同業相仇』這個詞的使用場景。」

  火神：「這樣啊。」

  黃瀨：「小黑子好過分嗚嗚！！」

  關於戀愛To do list的生效日期，黃瀨據理力爭是立時立刻，白鳥努力想再拖延幾天，但她忽然想到什麼，跑去屋裡打了個電話，回來後就從清單上圈了幾個平常普通的，說明天就去吧。

  「蹊蹺，」名偵探黃瀨推敲，「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是打給誰的電話？」

  「沒有誰。」

  「說好了要『坦誠』啊！」

  但白鳥很快有信息進來，她低頭看了看，再擡頭就對黃瀨說了抱歉：「明天上午要去赤司那邊掃墓，我們下午再碰面吧。」

  黃瀨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理由。

  夜已深了，三個男孩子們又鬧了一會兒，黃瀨很快和黑子一起起身告辭。火神看完了動物世界這集剩下的部分，也回了對門睡覺。

  白鳥一個人在家洗漱到一半，又聽到敲門聲，以為是火神，沒想到是黃瀨回來了。

  「抱歉抱歉，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忘記了些重要的事情。」

  「什麼？」

  「也不是忘記……只是稍微不確定該不該讓小白鳥知道。但是是我提出要『坦誠』的，所以還是決定告訴小白鳥。」他把手機展示給白鳥看，「突然說要離開，是小青峰約了我見面。」

  「……這樣。」

  「沒關係的，」黃瀨認真道，「我會好好和小青峰說的，把小白鳥沒辦法說出口的心情好好地傳遞給他，我們交往的內情也都會讓他知道，完全不會讓他誤會。」

  「也不必……總之，謝謝你了，黃瀨。」

  「哦……」黃瀨應了一聲，想了想，道，「合同上我的條約再增加一條吧——『黃瀨』太生疏了，我希望小白鳥要改口叫我『涼太』——之前說過很多次了，但小白鳥總不配合。」

  這也沒什麼，之前不配合只是叫不習慣，白鳥點頭：「好。」

  黃瀨笑了：「還有，今日份的『晚安』。」

  「誒？」

  「To do list完全沒有認真看嘛，是第四條啊，每天早上和晚上要互道早安和晚安——晚安，小白鳥。」

  「那麼，黃——」頂著黃瀨的眼神，白鳥改口道，「涼太。」

  「是！」

  但白鳥說的不是晚安，而是道：「我會儘量配合你，如果在冬季杯之前你就感到厭倦了，我們可以隨時中止。」

  黃瀨愣住了，喉頭聳動：「小白鳥……知道？」

  「我和你雖然認識了很久，但相處時間不長，好在我身邊有很多足夠了解你的人。從他們嘴裡，大概明白一點你的行事風格。」

  若論上天優待，黃瀨涼太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他擁有的太多，想要得到什麼東西也很容易，因此只喜歡輕易難以得到的東西，像是始終沒能打敗青峰的籃球。

  而漂亮的白鳥凜，有著與眾不同的過去的白鳥凜，在籃球上足夠懂他的白鳥凜，對黃瀨有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不斷調動著他的各種情緒，但這一切都基於——這個白鳥凜從來不曾屬於過他。

  喜歡嗎？到了現在再否認就像是自欺欺人了，大概是有一點的。

  可黃瀨確信，他對白鳥的這一點喜歡，就會像曾被他輕易征服的各類體育運動，又像一個個交往上限不超過三個月的漂亮女孩一樣，在擁有過後迅速被拋擲一邊。

  他抱有著這樣的想法，向白鳥提出了交往。

  黃瀨問：「不生氣嗎？我這種想法。」

  白鳥擡眼望過去，是「有什麼好生氣」的表情。

  是是，黃瀨意識到，畢竟她不喜歡他，當然沒什麼所謂。

  他不死心地問：「就算不生氣，完全一點想法也沒有嗎？要『坦誠』哦。」

  「也不是完全沒有，」白鳥道，「之前也是抱有這種心態和其她女孩子交往的嗎？」

  黃瀨：「啊、這個……」

  白鳥感嘆道：「是個爛人啊。」

  「小白鳥TAT……我沒有招惹過真正喜歡我的人，每一次都是和人家好聚好散來著的，沒有讓別人傷心。真的啊，相信我！」

  「是是，知道了，」白鳥輕笑，「那麼，晚安了，」-——她頓了頓，道，「涼太。」

  黃瀨愣住：「額、」

  白鳥：「嗯？」

  他的臉和耳朵一起漲紅：「真是……不要突然搞這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