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福山瞬剛出影音室的門，正好碰上從另一間影音室出來的千切豹馬。

  「福山前輩好。」千切豹馬朝她微微鞠躬打招呼，目光疑惑地在緊隨福山瞬出來的潔世一身上轉了轉。

  潔世一本來想跟福山瞬說話，但千切豹馬在的話，關於走後門和拒絕走後門這種事情就不好開口了，想了又想，潔世一還是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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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見千切豹馬，福山瞬驚喜地雙手合十，歡快道：「豹馬！好久不見。」

  哪裡久啊，有兩個小時嗎。

  千切豹馬：「我正要去吃晚飯，前輩要一起嗎？」

  福山瞬滿口答應，直接上前一步挽上美少年的胳膊，問他想吃什麼。

  吃什麼也不是他能決定的，千切豹馬猶豫地看了眼潔世一，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後者卻莫名其妙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好似心虛似的。

  心虛？潔世一為什麼要對他心虛？

  聯想到兩人從一間影音室里出來，他不著痕跡地從門縫裡往裡看，空蕩蕩的，沒有別人。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剛剛是獨處了一段時間？

  發生了什麼？

  千切豹馬又看了眼潔世一。

  潔世一：「你們去吧，我，我等一會兒再去。」

  兩個男生視線短暫相對，又飛快錯開。

  千切豹馬來不及細想，福山瞬抱著他的胳膊往前推他，催促去吃飯，只好先走了。

  臨拐彎前，千切豹馬若有所感，往後看了一眼，潔世一獨自一人站在影音室門口，走廊與影音室內的光影將他切割成明明暗暗幾份，他似乎在思考，又好像下了什麼決定，總之，在潔世一身上有什麼東西已經發生了改變。

  吃完飯，千切豹馬幫福山瞬把她的飯後水果端過來，又倒了杯水，就要告辭離開了。

  自從福山瞬來了以後，他在自己的訓練表上加大了每日速度特訓的量，忙得不可開交。

  福山瞬卻拉住他，硬要他陪自己吃水果，直接塞了塊芒果進他嘴裡，還往他盤子裡撥了好多。

  千切豹馬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坐回座位上。

  食堂里來往的人變得稀疏。

  「今天上午，那最後一球，」福山瞬說，「豹馬，你是甘願當誘餌的嗎？」

  甘願……千切豹馬眼皮跳了一跳，嚼芒果的速度慢下來。

  他沒有說話，因為福山瞬似乎並沒有留給他回應的時間，略略一頓，像是個人演講時的一次停頓，然後順暢無比地說下去：「你把最後的得分機會讓給凜，自己甘願去當一個註定無法得分的誘餌，是嗎？」

  情況好像是這樣，但你這麼一表達，內核就差多了啊。千切豹馬：「前輩這麼說，好像我是什麼奉獻感很強的人，甘願犧牲自己，叫他人得分。」

  「不是嗎？」福山瞬說，「不是嗎？」

  她下巴搭在胳膊上，壓出一個淺淺的坑：「就最後那一球，你從頭到尾，連球都沒碰到吧。」

  女前鋒臉上還掛著慣常的那種溫和的笑，此時在千切豹馬眼裡卻無比諷刺：「對一個前鋒來說，連球都不碰，不算犧牲嗎？」

  是他看錯了嗎？千切豹馬在心裡狠狠甩頭，把不好的念頭甩出去，說：「面對如此了解我們又技藝高超的福山前輩你，單打獨鬥沒有勝算，我們必須聯合起來，而且我一開始也並不是誘餌，我們衝到終點的三個人是各憑本事，只是凜他，的確在實力上要比我……」

  「所以最後，你還是把得分的機會讓給他了，」福山瞬打斷，語氣一如既往，「對吧？」

  千切豹馬噎了一下，直接說：「不是讓，前輩，是凜比我更強，所以拿到了得分機會。」

  「你是最先到達終點的前鋒，擁有站位的第一選擇權，」福山瞬說，她用手沾了點水，在桌子上劃了一條線代表終點線，一個圓圈代表她，一個點代表千切豹馬，「但你沒有選擇最好的站位，你站偏了。」

  她在桌面上圓圈前方點了一下，又在側面點了一下。

  福山瞬：「你把最佳進攻位置空了出來，讓給了凜。」

  讓讓讓。

  又是讓。

  「我沒有讓。」千切豹馬咬了咬牙，盯著桌面上的水跡，「當時我認為，前輩應該會攔住他倆，我繞後，等他們射門無路就會給我傳球，到時候……」

  福山瞬又一次打斷了他：「等？」

  千切豹馬擡起頭，猝不及防與她澄澈卻壓迫感十足的眼睛四目相對。福山瞬：「你們的戰術是，快速反覆變換持球人，短時間內將大部分人納入跑道，給我足夠的干擾信息，而無法提前做好應對準備。」

  這些話明明是他們私下裡的密謀，她卻說得像親耳聽到一樣：「最後到達終點線的三人，世一會傳球給距離他最近的那個人，這是個隨機事件，當你們三個踏入跑道的時候，就成為了互為誘餌的關係。」

  千切豹馬現在有點相信她說的，她平常也會踢踢中場的話了。

  凪誠士郎還說福山前輩表達能力差，沒眼光的傢伙。也許福山前輩平時是有點不太會講話，但如果能看到她的內心所想，就會發現，她的大腦為足球而生。

  千切豹馬：「沒錯，我們互為誘餌，所以不存在讓與不讓，得分機會是憑實力爭取到的。」

  「我繞後的原因，除了我相信前輩的實力之外，我還相信一點，」他語氣中帶著閃耀的自信，「Blue Lock沒有人會甘願放棄射門。」

  當他們兩個發現在福山瞬面前無路可走之時，必定會向站位更靠後的他傳出球。

  福山瞬：「相信？」

  她勾唇笑了笑，神情驀然放鬆許多，手一抹毀掉桌面上的水跡，甩了甩手，輕輕搭在桌子上。

  千切豹馬找了張紙巾遞過去，可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瞥向一邊，似乎沒有注意到他，於是他斗膽抓起福山瞬的手，動作輕柔地幫她擦手上的水。

  福山瞬斜瞥了一眼手，說：「你是因為實力不夠，才把最佳進攻位置讓出去的？」

  千切豹馬已經懶得糾正她的用詞了。他一邊輕輕地擦她手上的水痕，一邊說：「是的，如果和福山前輩正面對決的是我，大概等不到他們發揮，球就已經被前輩斷走射門了。」

  「那怎麼了？」福山瞬說，「豹馬，你知道的，我不會因為你一次射門不成功就看輕你。」

  千切豹馬拿著紙巾的手一頓，水將紙巾浸得半濕，將他的指尖染得濕漉漉的，不舒服。

  他是個像晴天的頂樓露台一樣敞亮開闊的人，千切豹馬受到過非比尋常的沉重打擊，從黑暗中掙脫枷鎖的他，比尋常人更接受現在的自己。

  但這一刻，面對福山瞬包容寬和的目光，千切豹馬第一次有些自慚形穢。

  福山瞬認為他將正面對決的絕佳機會讓了出去而表示失望和理解，但她顯然更喜歡那種，任何時候都有勇氣正面對決的人吧。

  畢竟她是這樣一個擅長一對一的前鋒。

  手擦乾淨了，千切豹馬收回手，睫毛顫了顫，開口：「其實，我一直覺得福山前輩的球風似曾相識，我認識的一個前鋒，他的風格跟前輩很像。」

  「很像？」

  「嗯……怎麼說呢……」千切手指繞了繞發梢，眼睛盯著盤子裡的青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稱之為，hero式足球（英雄足球）？明亮的，敞開的，正面對決的球風。」

  福山瞬被他潮到了：「哇哦，這種球竟然還有英文名。」

  「噗，沒有，是我自己起的啦。」

  福山瞬思考了一會兒，掃了眼周圍，然後用叉子插了一瓣蘋果，舉到千切面前。

  福山瞬：「你所說的那種球，要我來命名的話，會叫它apple式足球。」

  蘋果舉得離千切太近了，他下意識往後仰了一下，盯著散發著清香的多汁蘋果果肉：「為什麼？」

  英雄和蘋果，這兩者有什麼聯繫嗎？

  「剛剛最後那一球，那個射門機會，你本來是可以搶走的。」蘋果在眼前晃了晃，但千切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水果上面了，耳邊女中場的聲音異常清晰傳入腦海。

  他聽見自己說：「可……即便我搶了也無法射門……？」

  「凜成功了嗎？」福山瞬說，「即便成功了，分數是你的嗎？」

  她又說：「球離開人腳，還有歸屬於誰的道理嗎？」

  被踢飛到半空中的球，幻化成了一顆香脆多汁的蘋果——

  誰都可以下口的那種。

  咔嚓！一聲脆響將千切喚回現實，眼前的蘋果已經不見了，福山瞬鼓著腮幫子，脆聲從她唇齒間傳出。

  「餵到嘴邊的Apple，卻膽小而沒敢下口的話，被別人吃掉就沒辦法重來了。」

  千切呆呆地看著她。

  「啊，是不是我說得有點過分了？抱歉呀豹馬，不要生氣，也不用擔心。」福山瞬慌慌張張地把自己那份水果推給他，就跟一下子換了片場一樣，朝他討好又安撫地笑，「我這裡的Apple本來就是專門給你們準備的，以後還有很多很多機會可以拿到，下次勇敢一點就好啦！吃蘋果嗎？」

  「那，那福山前輩，」千切說，「我說的那個踢這種球風的朋友，你是怎麼看待的？」

  「誒？」

  女中場驚訝地揚了揚眉，好像以為他是在順著自己開玩笑，於是笑眯眯地說：「就是apple式足球嘛。」

  福山瞬：「站在球場上，就是等著被吃掉的傢伙。」

  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千切豹馬發現是自己誤會她了。

  福山瞬對他失望的點，並不是他膽小地避開了正面對決這件事，而在於他沒有去搶奪一個註定失敗的射門機會。

  一塊爛蘋果。

  「那我，」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問福山瞬，「那我下一次，應該怎麼做？」

  福山瞬輕快地說：「當然是勇敢一點啦。

  「畢竟，豹馬你是利己主義前鋒，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