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3.triangle-08
2024-09-14 11:48:39
作者: 呂吉吉
第058章 3.triangle-08
接下來的兩天,警察和法醫分工合作,陸續發現了更多的線索。
其中最關鍵的,莫過於警方查到了7號死者,也就是死在魚艙里的那個船員究竟是誰了。
法醫們儘可能採集了所有能採集到的死者的指紋,在柳弈指出7號死者的死因有可疑,或許不是被匪徒殺害,而是讓其他受害者打死的之後,警方就鎖定了他作為案件的突破口,經過一番排查,最終在濠鏡的資料庫里匹配到了他的身份。
死者是一個名叫Huell Dantes的蘇祿國人。
根據海關的記錄,Dantes近三年來一共八次以「自由行」的名義從蘇祿國入境我國濠鏡,去年還曾經因為醉酒後與人起了爭執,一酒瓶敲破了別人腦袋而進了局子,濠鏡警方那兒的指紋記錄也是這麼留下的。
聽說Dantes三年八次來往濠境,與會者們都露出了一副「懂的都懂」的微妙表情。
這種頻率不可能是去旅遊的,九成九是去賭的。而嗜賭的人翻車只是遲早的,這個Dantes的經濟狀況大概率很糟糕。
假如Dantes真的因賭致貧甚至負債纍纍,那麼想要撈點偏門錢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警官們經過一番細緻的討論,得出了一個他們認為可能性最大的推測——Dantes很可能是劫匪或是海盜安插在「幽靈船」上的內奸,將船隻的即時坐標透露給兇徒,並在船上接應。
換而言之,「幽靈船」很可能不是被隨機鎖定的倒霉過客,而是早有預謀的犧牲品,船上大概率有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其價值大到劫匪處心積慮進行這場海上狩獵。
警察會有此推想,並不只是單純因為Dantes嗜賭,並且應該是被船艙里其他受害者打死的這麼兩個理由。
因為法醫們還找到了另一個證據。
三十一名死者里,有兩人死的地方和其他死者都不在一處。
第一名死者編號17,陳屍在前舷接近舷梯的角落處,是被銳器割喉而死的,下手者極狠厲,一刀就傷到了他的右頸總動脈,顯然是個非常老練的殺手。
匪徒燒船的時候可能忘了這人,或者以為火勢會蔓延到他所在的位置,所以沒刻意在他身上點火,因此他沒有被明火灼燒過的痕跡。
至於他腿部、手臂裸露部位和側頰的片狀紅斑與皮損,也是由於他身下的金屬溫度過高給燙出來的,就像鐵板燒上的肉塊一樣。
這名17號死者最特別的地方,是他腰間的武裝帶。
當然,他的屍首被發現時也就剩一條帶子了,諸如電棍一類的裝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應該是被襲船的匪徒在殺人後搜屍搜走了。
但17號死者的遺體最起碼說明了一點,「幽靈船」運送了二十多個身份不明的「客人」,顯然是給自己配備了保全力量的。
只可惜匪徒太兇殘,這「保鏢」只一下子就丟了命,也不知死前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
另一名「特殊」的死者編號18,屍體發現地在甲板右側舷的扶手附近。
他的燒傷也不嚴重,法醫們找到了他腰間的空槍套,說明他曾經很可能佩了槍,同樣是個「保安」一類的人物。
而與他那被割喉的同伴不同,18號死者的死法非常特殊,特殊到很難不令人心生疑惑。
他居然是被毒死的。
法醫們用氣相色譜檢查了死者的胃內容物,證實了致死毒藥是國內已經禁止生產和流通的殺鼠劑氟乙醯胺,中毒方式是口服。
因氟乙醯胺人口服致死量僅0.1~0.5克,且無色無味,容易合成,早年經常被用在投毒案中,法醫們多多少少都對它有些認識,只是國內近年已經少見了。
而在此時此刻碰到這「老熟人」,大家都忍不住掂量起了它存在的意義。
為什麼船上的「保安」會被劇毒藥物毒死?他是被迫服下殺鼠劑呢?還是在沒有任何警惕的情況下被人誘哄服毒的呢?
「九成是被騙的!」
負責該案的警官的意見都非常統一。
本來他們就懷疑Dantes是內奸了,現在配槍的警衛又是被毒死的——這分明是匪徒常用的手段,盯准一個目標,收買內應,想辦法提前除掉或是控制住其中能打的,讓獵物喪失反抗能力以後再一鍋端了。
在確定了Huell Dantes的疑點之後,警方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著手調查他近期是否和國內的什麼人有過可疑的接觸了。
這當然是大海撈針一樣的笨辦法。但資訊時代,一旦知道了某個人的具體身份,只要細心追查,總能挖出些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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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法醫們在那個患有拉沙熱的21號女死者身上也找到了非常重要的線索。
21號女死者的指甲里有兩個男性的DNA,同時在死者的牙齦血跡採樣里也檢出了屬於男性的DNA。
指甲里的DNA分別屬於陌生男性A和B的,而口腔里的DNA則是屬於B的。
警方在國內的資料庫里暫時沒有匹配到A和B的身份,不過親緣鑑定告訴大家,這A和B有密切的親緣關係,且大概率是同父同母的兄弟。
「她可能在反抗時咬了歹徒。」
在警方詢問21號女死者嘴裡屬於男性B的DNA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柳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強姦案里,有一定比例的受害人會在情急之下動嘴咬傷施暴者,所以在採集血跡和DNA的時候,口腔里的證據也是法醫們必須關注的重點。
只是21號女死者身患出血熱,牙齦腫脹,牙根滲血,柳弈再怎麼厲害,也無法憑藉肉眼將她咬傷兇徒的血跡與她自身的出血分開。
但只要采了樣本,再跑個電泳,屬於不同人的DNA就會條分縷析,向法醫們展露隱藏在微觀世界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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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3日,星期六。
早上九點,柳弈帶著蔣法醫,外加一個負責給他拍照和記錄的江曉原進了解剖室。
經過數天的努力,三十一具遺體的屍檢已趨近尾聲。
今天柳弈和韓江兩人作為主檢法醫,分別帶組各上一台解剖,給最後兩名死者進行屍檢。
最後留給他們的,是屍檢難度最高的兩具——駕駛艙門內門外那燒成了兩截乾柴的焦屍。
柳弈他們負責的,是在駕駛艙內燒焦的那具。
這不是小江同學第一次看到焦屍,甚至比這燒得更嚴重的煅燒骨他都見識過了。
只是看到屍體因為全身肌肉碳化脫水而呈現出一種痙攣的狀態,蝦子一樣蜷在解剖台上,掰都不能掰的樣子,他還是深深感覺到了干法醫這一行真心太不容易了。
「開始吧。」
柳弈朝兩人點了點頭。
火燒可以掩蓋很多罪證,是兇徒最喜歡用以毀屍滅跡的方式沒有之一。
但與犯罪對抗的法醫,卻每每能憑過硬的職業素養,從中尋獲兇徒處心積慮想要隱藏的重要證據。
「這人是21號女死者肚子裡胎兒的父親對吧?」
小蔣法醫一邊協助柳弈儘量將焦屍擺成個方便動刀的姿勢,一邊說道:「這是不是說明他跟21號死者是夫妻?」
早在確定了21號女死者生前已懷孕之後,法醫們就將胎兒的DNA與全船所有遺體的採樣對比過一輪了。果然在其中找到了小孩的父親,正是這具編號為20的焦屍。
江曉原聞言,忍不住擡了個小槓:「結沒結婚說不好,搞不好只是情侶呢?」
「就你貧!」
小蔣法醫只比江曉原大三歲,兩人平常就玩得很好,貧嘴就約等於是在減壓兼調節氣氛了。
「不,更準確的應該這麼說。」
沒想到平常不怎麼參與鬥嘴擡槓話題的柳弈卻在這時候開口了,「20號和21號,至少來自同一個地方。」
江曉原和小蔣法醫同時愣住了。
隨即二人都意識到了這句話到底意味了什麼。
但凡是傳染病,總要有個來龍去脈,21號女死者為什麼會患病,又是在哪兒被感染的,身為她腹中胎兒的父親、且同船而來的20號很可能會給他們提供重要的線索。
想通了這點後,江曉原和蔣法醫的神色頓時都嚴肅了。
兩人不再貧嘴,而是認真地協助柳弈進行解剖工作。
焦屍的肌肉會因為失水碳化而嚴重蜷曲萎縮,不僅重量比普通的遺體要來得輕許多,而且看起來總是格外的「矮小」,甚至有被誤認為是未成年兒童的情況。
但測量了20號死者的長骨長度之後,柳弈他們知道,這是一個成年男子,身高應該在一百七十到一百七十二公分之間。
他身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裂傷,大部分是肌肉在高溫焦化時自然爆裂的。
遇到這種情況,沒有經驗的法醫很容易會感到迷惑,分不清到底是死者生前所受的砍切創,還是當真是被燒裂的。
「這裡,看到了嗎?」
柳弈用鑷子尖端扒拉開燒得黃褐紅黑交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的軟組織,指了指20號死者左側第六肋的一條兩厘米的骨摺痕跡,方便江曉原拍照。
「非常乾脆利落的骨裂,前窄後寬,呈三角錐狀,不是燒出來的,是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