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3.triangle-05
2024-09-14 11:48:35
作者: 呂吉吉
第055章 3.triangle-05
三十一具遺體的解剖工作就算由二十多名法醫分工也是個大工程,尤其還有一具烈性傳染病的感染者遺體時。
好在他們進駐的實驗室有P3級別的負壓解剖室以及相應的消毒設施,條件足以滿足屍檢需求。
烈性傳染病的遺體需要儘快做無害化處理,故而韓江跟柳弈商量過後,決定首先完成21號女屍的屍檢工作,且由他們倆親自操刀。
7月18日,下午兩點三十分。
韓江、柳弈和另一名周姓法醫換上防護服,進入解剖室。
因人員限制,別說是柳弈帶著來蹭經驗的小江同學,連其他資深法醫也進不去,只能一個個站在監控屏幕前眼巴巴地圍觀。
韓江將主檢讓給了柳弈,自己則和周法醫一起給他當助手。
21號女屍躺在解剖床上,自然解凍後的膚色呈現出一種很難以形容的青灰色,令她的皮下淤血與正常皮膚的顏色對比愈發分明了。
雖遺體已出現明顯的腐敗跡象,但她的相貌還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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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發色、膚色和長相特徵來看,這明顯是個亞裔,也就是「蒙古人種」。
她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四十九公斤,年齡約莫二十五到三十五歲的區間,五官端正、臉型秀氣,生前應該是個相當漂亮的姑娘。
然而此時,死者雙眼鞏膜充血,舌根腫脹,口腔黏膜和牙齦都可見淤斑與出血,讓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懼。
柳弈用棉簽探入死者的鼻腔和耳道旋轉數圈,再取出時,上面已沾上了片狀或粉末狀的乾涸血跡。
「……直發,黑色,髮長約三十厘米……」
他一邊檢查一邊採樣,用防護服里的耳麥和對講機與監控室通話,隔空將數據報給記錄員聽,「口唇紫紺,左側口角見液體流注痕,已採樣……」
死者的頸部有一圈明顯的扼痕,死因極可能是被扼死的,所以三位很有經驗的法醫著重檢查了死者的雙手。
果然,死者留了大約五毫米的指甲,指甲縫裡髒兮兮的,似乎沾了一些血跡和皮屑。
「希望裡面能找到兇手的DNA!」
周法醫咔咔的剪下死者的指甲,裝進物證袋,再寫好標識。
在姦殺案里,死者的反抗多為推拒或抓撓,指甲中很可能留下犯人的DNA證據,對警察而言便是最強力不過的破案利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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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屍表檢查後,柳弈持刀來了個「T」字切,利落地剖開了死者的胸腹。
看柳弈下刀的手法,韓江就曉得對方多半是在外面留學回來的。
死者的頸部扼痕十分清楚,根根手指指印分明,那大小一看就是屬於一個體格高大的男性的。
周法醫在死者的背部墊了個木枕,讓死者頸部向上凸起,柳弈便能很輕易地分離頸部各層組織,觀察肌肉的損傷與出血情況,以及甲狀軟骨、舌骨和環狀軟骨有無骨折了。
死者的頸部——特別是扼痕下方及附近的深層組織可見多處出血灶,輕重不同、範圍不一,已左側為重,可見施暴者大概率是個右撇子。她的喉頭明顯水腫,右側舌骨大角骨折,環狀軟骨也有明顯的損傷。
——這是很典型的扼頸致死的屍檢案例。
除此之外,女屍胸膜充血、胸腔積液,符合拉沙熱重症患者的病理改變。
而接下來,在檢查腹腔與盆腔時,柳弈就明白了這名女死者為何偏偏抽到了那只有五分之一概率的重症簽了。
「她懷孕了。」
看著腐敗得比任何器官都明顯的膨隆的子宮,柳弈對著頭罩里的麥克風沉重地說道。
屏幕前圍觀的眾人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這名女死者體型偏瘦,屬於不太顯懷的類型,直到屍檢,法醫們才終於確定,她已至懷孕中期,從胎兒的體長來看,已經進入第二十二或是二十三周了。
現場氣氛愈發肅穆,每個人的表情都十分沉重。
一屍兩命,這樣的案子,不管哪個法醫碰到都會覺得不舒服。
拉沙病毒以輕症者居多,重症患者約莫只有兩成。
但該傳染病對孕婦的傷害尤其明顯,孕程早期和中期若是感染拉沙病毒大概率會使得病情加重並導致流產,而孕程後期則更加嚴重,不管是母親還是腹中胎兒,幾乎都免不了性命不保的結局。
很顯然,這名21號死者肚子裡揣著寶寶,卻不幸感染了拉沙病毒,並發展成了重症患者,同時在船上遭遇匪徒襲擊,沒來得及賭那個百分之五十的重症死亡率,就先一步死在了匪徒手裡。
柳弈等人採集了胎兒的DNA樣本。
他們會試著與船上的其他死者進行匹配,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沒出生的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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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21號女屍的屍檢持續了大約兩個半小時。
屍檢結束後,死者本人連同腹中胎兒的遺體便會由專門的負壓靈車運走,做無害化處理。
她留在人間的所有東西,便只剩下被取樣的那一點兒組織了。
而對「幽靈船」一案的調查還遠未結束。
接下來的兩天,法醫們開始分批解剖遺體。
「幽靈船」上一共發現了三十一具遺體,以魚艙內部的遺體數量最多,一共二十二具,十四個成年男性,六個成年女性,以及兩個未成年男孩,從身高來看也就不到十歲的樣子。
就如海警提供的推測所言,這些死者都是死在「牢房」里的。
發現幽靈船時,魚艙加裝的「頂蓋」是扣下來的狀態,鎖栓拉死,關在底部的人哪怕撞破頭也無法從魚艙里出來。
這二十二具遺體都燒得不算嚴重,法醫們逐一檢查死因,除了一個成年男性之外,他們都死於吸入大量濃煙後造成的呼吸道灼傷與窒息。
根據魚艙附近的焚燒痕跡,海警們還原了兇手的作案手法。
魚艙內部並未真正大範圍起火。
兇手只將受害人全數驅趕進魚艙里,反鎖入口,再在出口附近堆積大量的可燃物後點火,濃煙和熱氣流灌進魚艙,由於內部空氣流通不暢,受害人很快就因為吸入大量高溫濃煙而窒息身亡了。
——只除了一個人。
匯總了屍檢結果後,韓江把柳弈請到會議室,和他一起探討自己心中的疑惑。
「柳主任,你覺得這該怎麼解釋?」
韓江攤開了他帶隊做現場勘察時手繪的平面圖,向柳弈解釋魚艙內部的情況。
平面圖上分布著代表屍體的紅色小人,每一個小人身上都有他們的編號。
「7號遺體,男性,穿著船員的制服,跟你在船員室發現的遺體身上的制服是一樣的。」
韓江用筆尖輕輕點了點標註了「7」的小人,「他死於顱腦損傷,全身還有二十多處的軟組織挫傷和三處骨折,感覺像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圖紙上用最簡單的火柴人畫出了所有死者與建築物的相對位置。
一個容積約兩百立方米的魚艙,入口在接近船艙尾舷的地方——那兒是起火點,想必也是火勢最大、煙霧最濃的所在。遇害者們試圖逃出魚艙未果後,多半會下意識儘量遠離起火點。
因此柳弈看到圖紙上距離尾舷最遠的魚艙南側是死者人數最多的,特別是兩個角落,密密麻麻地擠了十多號人,為了區分重疊的死者,圖紙只能用不同顏色的筆來畫小人了。
唯獨韓江韓法醫認為「可疑」的7號死者,他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魚艙東面靠近起火點的牆壁處,周邊沒有別的遺體,位置十分突兀。
「事實上,好幾名死者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鈍挫傷或是骨折,主要集中在手臂、肘部、膝蓋、小腿等處,我們推測應該是在起火後互相擁擠推搡出來的。」
韓江補充道:「可7號死者身上的傷實在太多了,且傷勢大多很重……」
他頓了頓,問柳弈,「柳主任,你覺得這些傷會是劫匪或是海盜們毆打造成的嗎?為什麼要打他呢?」
柳弈:「……」
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拿過7號死者的屍檢鑑定書,仔細查看裡面的細節。、
位置圖上畢竟只能畫個火柴棍小人兒,無法像照片那樣寫實地顯示出死者死時的具體姿勢和狀態。
於是柳弈首先看的便是法醫們必須要拍的現場照片。
照片上,男人穿著船員的藍白色夏季制服,大半個身體都泡在了積水裡,以背朝外,頭朝牆壁,身體蜷縮的姿勢死在了牆邊,要不是水位還不夠深,簡直要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具浮屍了。
只是與焦屍的自然蜷縮姿勢不同,這人更像是自己把自己擺成這個姿勢的,高舉的手肘和彎曲的雙腿,似乎都意味著他致死都在竭力試圖保護自己的頭部和胸腹。
「魚艙是淹水淹得最厲害的,我們下去的時候,水都到我們小腿肚了。」
韓江知道柳弈沒下去看過,於是詳細給他解釋:「當時大部分的屍體都集中在南側,只有這具遺體離起火點最近,我們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了。」
要不是柳弈忽然發現了21號死者得了烈性傳染病,或許韓江當時在現場能研究得更仔細。
不過事後證明,韓法醫的懷疑是正確的,7號死者死因與別不同,的確非常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