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2. mimic-07
2024-09-14 11:48:07
作者: 呂吉吉
第036章 2. mimic-07
6月23日,星期四。
打開了死者的腹腔後,法醫們就找到了病美男的死因。
「下腔靜脈破裂。」
柳弈清理掉創口附近凝固的血塊,將破口展露出來,示意江曉原拍照。
某種長而筆直的銳器從死者劍突斜向下右側刺入下腹部,在損傷了多處臟器之後,扎破了下腔靜脈,最終導致了他的死亡。
雖然外表看起來只有一個小洞,但死者的肚子裡都是凝血塊,這齣血量若是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妥妥兒是死定了的。
「這兇器,好像是個尖頭的錐子啊……」
馮鈴仔細地研究傷口的形狀,又把尺子支在旁邊,測量盲管的長度,「或者……是個鑽頭?」
「唔,如果說是錐子的話,那這錐子還挺粗挺長的。」
江曉原負責拍照和記錄數據,一邊記一邊嘟噥:「這洞直徑足有一厘米了都……」
他又看了看馮鈴量出的刻度,「長度也超過十五厘米了。」
「可他左側大腿上的那個傷口,看起來不像是錐子扎的啊。」
自從柳弈提醒他們要注意觀察死者的傷口情況之後,小高法醫就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他腳上這個V型的口子,還有這個洞,感覺像是空心的東西戳出來的……」
「我們稍晚些時候再研究兇器的問題。」
柳弈示意解剖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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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致命原因是下腔靜脈破裂造成的大出血。
除此之外,死者外表看起來雖瘦削病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顯然健康情況良好,除了淺表性胃潰瘍之外,連個脂肪肝都沒有。
胸腹腔解剖完畢後,柳弈等人按照常規打開死者的顱腔。
柳弈切開了死者的頭皮,將前後兩半往相反的方向翻轉,暴露出顱骨。
「啊呀!」
江曉原立刻發出了一聲驚呼:「老闆,他這是——?」
「嗯。」
柳弈點了點頭,「他的頭部以前受過外傷,還做過枕肌下減壓術。」
死者的枕骨有一條不規則的類弧形的陳舊骨折傷痕,右側顳骨處還有一個大約五厘米的癒合了的圓形骨窗。
「骨窗已經長好了。」
馮鈴仔細觀察骨頭與骨頭之間的癒合線,「算上減壓術和顱骨修復術的時間差,估摸著得是一兩年前的舊傷了吧?」
一旁的林郁清插嘴提問:「確定是外傷嗎?」
柳弈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嗯,很大可能是外傷。」
如果是單純的顱骨骨瓣去除術,那麼可能性很多,比如腦腫瘤,也是常見的開顱手術的原因。
但死者的枕骨上還有一條形狀不那麼規則的陳舊骨折,若把二者放在一起進行推理,那便很可能是受傷骨折在前,開顱減壓在後了。
「一兩年前啊……這範圍還是太大了,不好找呀!」
林郁清聽得直皺眉,「而且如果死者不是在本地做的手術,那估計就更難找了。」
戚山雨也有同感。
雖然有了「外傷」和「開顱手術」這兩條重要線索,但畢竟鑫海市是個千萬級人口的大都市,有條件進行這種手術的大醫院很多,一間間排查下去已是十分費時費力,萬一這人是在外地受的傷,那麼天大地大,簡直不知該從何找起。
就在戚山雨思考著該從哪裡著手調查死者身份的時候,他聽到柳弈輕輕地「咦」了一聲。
柳弈的聲音不大,但在解剖台上他就是大家的主心骨,所有人都習慣聽他指揮,立刻就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只見柳弈俯下身,盯著死者被剝開了頭皮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側身從托盤裡取了一把長柄鑷子,鑷尖湊到死者耳邊,探入耳孔,從中夾出了一個小小的玩意兒。
「那是什麼?」
林郁清好奇極了,忍不住開口問道。
柳弈:「……」
他難得沉默了幾秒。
隨後,仿佛嘆息一般,柳弈幽幽地回答:「一隻蟑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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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4日,星期五。
下午三點半。
法研所病理科所在的樓層,戚山雨在二號實驗室找到了柳弈。
他一進門,就看到柳弈戴著厚實的防割手套,拿著根不知從哪裡搞來的鐵條,往一塊連皮帶肉的豬肉上用力連扎了三下。
這場面乍看有點兒驚悚,戚山雨腳下一頓,停了兩秒鐘,才伸手在門板上叩了兩下,引起裡面正在專心虐待食材的人的注意。
「怎麼樣,有眉目了嗎?」
小戚警官問自家柳主任。
柳弈朝門口揮了揮手裡的鐵條,算是打招呼。
戚山雨這才注意到,那是一根鋼筋,像是從工地里搞來的建材。
「說沒有嘛倒也有,但說有嘛……我又還真沒找到。」
柳弈難得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同時低頭觀察了一陣,朝正在電腦前做記錄的學生江曉原說道:「創口形狀完全不一樣……果然,尖端還是得更鋒利的才行。」
江曉原回頭噼里啪啦填好了表格。
戚山雨知道柳弈今天差不多把一整天的時間都花在了研究兇器到底是什麼上面,只是進展似乎不太順利。
實驗台旁的架子上擺了一溜幾十種常見的不常見的銳器。
三棱刺、改錐、螺絲錐、鑽頭、尖嘴鉗、長釘、三刃尖刀、剪子……各種型號各種尺寸琳琅滿目,簡直像個工具展示架。
連最近流行的喝珍珠奶茶用的金屬吸管,還有柳弈手裡現在拿著的八成是從建築工地里薅來的鋼筋都沒放過。小戚警官甚至還在工具堆里看到不知是哪位腦洞大開的天才弄來的一根女孩子盤頭髮用的簪子。
戚山雨看柳弈把鋼筋放下,才走到他身邊,問:「怎麼樣?」
柳弈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他今天反覆比對這些常見的能造成圓形刺創的銳器,霍霍了幾十斤豬肉,重複了幾百次戳刺動作,現在手酸得都要擡不起來了,感覺比到健身房擼鐵兩小時還要累。
戚山雨看柳弈甩腕捏掌的動作,就猜到他是胳膊酸疼了。
如果是在自己家,他當然得幫他好好地按摩一番,緩解緩解勞累積累的乳酸。
但現在是工作時間,疑案當前,兩人都保持嚴肅,沒把功夫浪費在閒聊上,迅速開始討論案情。
柳弈伸出手,從各種工具里挑出兩樣,擺到剛剛被他蹂躪完的豬肉旁。
「這個、還有這個,它們造成的傷口形狀與死者身上的最為接近。」
第一樣是個直徑約一厘米,長度約十五厘米的電鑽頭,一頭尖,另一頭有一圈一圈的螺紋,可以紋絲合縫地扭進配套的電鑽的把手裡。
「這把電鑽頭不管是直徑,還是戳進皮肉後留下的刺創,都跟屍體上的創口很像,但是……」
柳弈頓了頓:「它不夠長。」
戚山雨:「什麼意思?」
柳弈乾脆從解剖鑑定書里抽出一頁,就著圖給戚山雨做說明。
那是法醫們為了準確且直觀地記錄創傷情況而繪製的傷口位置圖。
圖上畫了一個仰躺姿勢的側身人像,一條紅色斜線自上而下,幾乎將圖上的小人從上至下砍成兩半。
「喏,刺創的入口在這裡,在上腹部劍突下偏右一點兒;然後死者下腔靜脈的破口在這裡,差不多在第一腰椎的平面。」
柳弈的手指隔空在紙上比劃了一下,「這條線代表兇器刺入死者體內的路徑……我們昨天在你走後仔細測量過了,要從上至下傷到下腔靜脈,兇器至少要刺入十六厘米。」
戚山雨完全明白了,「這種型號的電鑽頭不夠長。」
「嗯。」
柳弈點了點頭:「算上握把的位置,長度得二十厘米往上了吧?」
戚山雨沒有立刻接著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他蹙起眉,盯著柳弈給他的圖解,陷入了沉思。
負責做記錄的江曉原原本一直在整理表格,一邊整理一邊豎著耳朵聽柳弈和戚山雨對話,忽然沒了聲音,好奇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這個兇器刺入的路徑……是不是不太對勁?」
戚山雨擡起手,虛虛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如果是他殺,怎麼會是這個方向?」
「我就知道你會注意到。」
柳弈笑了起來,「確實,這致命傷很可能是死者自己弄的。」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刑警,看屍檢實況時還沒那麼強烈的感覺,但看著這麼直觀的平面圖,他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銳器傷人案里,兇手襲擊受害人時,多是用刺的或是用劈砍的。
砍創姑且不論,在兇手和被害人二者皆處於直立姿勢的狀態下,兇手在受害人身上留下刺創多與身體的鉛垂軸垂直,或是尖端從下往上,與水平面形成一個角度不算很大的銳角。
就算受害人已經倒下了,兇手採用居高臨下的姿勢將兇器刺入對方體內時,因多半會下意識反握兇器,情況也是類似的。
簡而言之,就是別人動手的話,很難自上而下扎出這麼斜的軌跡。
但換成是死者自己往自己的肚子上這麼捅一下,反倒是好用力得多。
戚山雨蹙眉,「所以,這人是自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