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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倒拔參果樹 ◇

2024-09-14 11:29:46 作者: 魷不右

  第57章 倒拔參果樹 ◇

  貧僧在長安時家喻戶曉,靠得就是一手絕技,今天給大夥表演一下

  為人師者, 當做表率。解疑答惑,教為人之道。

  徒弟若是行差踏錯,自當盡力挽救, 所謂師者如父,一盞清茶三個響頭,師父愛護徒弟,徒弟尊敬師父,本該如此。

  可是。

  鎮元子聽了唐笙的話只是冷笑一聲,說:「你如何與我無關, 我只知曉你的腦袋是要不保了。」

  唐笙心中思量, 他那徒弟應該沒有犯原則上的錯誤, 若是害了人或者真與妖怪往來,必定是完全不認那徒弟的,而不是處處維護。可見那路蘅做派向來很正, 原本是眾弟子的表率。

  後來卻寧可編個與妖怪相戀的謊言逐出師門永不相見, 她惡俗的腦子裡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唯有禁忌之戀這一種猜測。

  

  她同理心極差, 此時只得艱難地換位思考:若是大徒弟對自己有思凡之心。

  「誒嘿……嘿嘿嘿……」

  「唐三葬!你還笑得出來!」鎮元子更是惱怒。

  唐笙連忙收了笑意,可恨手被綁住了不能擦口水, 只能舔了舔舌頭準備措辭。

  「……」鎮元子一臉地辣眼睛,金蟬子十世苦難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外形誇張且不提, 不過是皮囊一具, 品行如此不端卻是罕見。

  「我知道你很氣, 但是你先彆氣。」唐笙試圖安撫對方情緒, 說, 「你我都是當師父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

  「哼。」鎮元子冷哼一聲,卻也想聽聽她的見解。

  唐笙代入大徒弟無法共情,便代入二徒弟。

  八戒若是對她動了凡心……

  「……」

  「你怎不言?」鎮元子疑惑地盯著唐笙。

  「其實……我理解不了。」

  「……」鎮元子一陣無語,氣笑道,「你還敢戲耍我?」

  孫悟空擡手止住鎮元子,柱子上綁著的猴子變成了一塊石頭。他知眼下已不是好好說話能解決,這老頭護短,非要偏袒已經被逐出師門的徒弟,是非不分。

  「誒?老頭。師父自不是你的對手,但同為徒弟,你的大徒弟也必定不是俺老孫的對手。」孫悟空笑了笑,語調自信聽著帶幾分威脅,「你既瞧不見你徒弟,俺老孫就去尋她的晦氣,押她到天庭去論個對錯。」

  這話直中要害,鎮元子頓下了手上的動作,態度也比先前要緩和了許。

  思索良久,輕捋鬍鬚。

  「我那徒兒,隨我修行三千五百年,心懷正義為蒼生,莫說害人之心,便是一隻螻蟻也不曾傷害。她業果將近,幾度天劫,為應劫入世卻堪不破俗世紅塵,我將她裝入『黃粱一夢』之中,助她度過天劫。」

  「是那夢中發生了什麼?」孫悟空八卦地問。

  鎮元子很是困惑,說:「『黃粱一夢』是個陣法,我與共十名弟子共守陣設立。我之所化,不過一隻伏櫪的老驥,引她破夢醒來的,是我二徒弟與三徒弟。」

  又說:「天劫過後,修行有進,妄心卻生,自生了嫌隙,以至後來恩斷離散不相見。」

  唐笙聽後也覺得有點問題,為避天劫入夢度,夢裡鎮元子只是配角老馬,就算有糾葛也是與另外兩個徒弟糾葛,一覺醒來,卻突然對師父生了情愫,邏輯不通。

  但當初的鎮元子實在憤怒,無法接受徒弟對自己有這樣的感情,於是憤怒逐出師門再不相見。

  能讓他牽掛至今,說明他也意識到了其中有隱情,可為時已晚,賭咒生效不是輕易就能取消的。

  「嘶……我好像知道原因了。」唐笙想到了什麼,說,「你先將我鬆綁,我好確認。」

  然而講完故事的鎮元子並沒打算就此放過,看向孫悟空說:「我與她賭咒,只要她一天未消去妄心,便一天不能相見。你若能讓她消了念想,歸於正道,我便放你們師徒離去。」

  唐笙聽了不由罵罵咧咧,道:「好算計,本來這事你開口,算是求我們辦事。繞這麼大一圈回到這個問題上,卻成了我們不得不替你辦事。」

  被戳穿心思的鎮元子只是笑了笑,不搭話。

  孫悟空正要走,被唐笙叫住,讓他附耳過來。

  「徒弟你會解捆仙索,一會幫我解了,然後你去控制住他,我有件事情要確認。」

  「好。」孫悟空點頭,對著唐笙身上的捆仙索一吹氣便解了下來,同時撲向鎮元子將他按倒在地。

  事情發生得突然,他又沒用什麼法術,鎮元子沒感受到威脅而無防備。觀中弟子們也是一驚,紛紛上前。

  唐笙趁機抓住鎮元子的雙腳握在手中,念了句什麼咒,只見他左腳上逐漸浮現出一條紅線來,半透明的線向遠方延伸,逐漸又淡去看不見。

  「果真如此。」唐笙不禁挑眉,鬆開雙手說,「這就是妄心的根本。」

  「紅線?」鎮元子心下吃驚,修行之人都是斬斷紅塵的,姻緣簿上雖有名字,卻無正緣。而即便是「有緣人」,有的也只是緣,而無紅塵情念之姻緣。

  因而,修行者腳上若是有紅線,只可能是後來綁上去的。

  唐笙心下也是暗驚,月老才是三界最強老頭啊,這紅線害人無形,鎮元子和菩薩們都察覺不到存在。她若不是從月老那坑騙了紅線,問詳細了些,也不會知道顯出紅線來的口訣。

  知道了原因就好辦了,孫悟空去姻緣殿借了金剪子來,將鎮元子腳上的紅線剪斷。他想了想,捂嘴偷笑,將金剪子昧下,沒有還給月老去。

  紅線雖然已經剪斷,但誰系上的紅線卻還沒著落,此等陷害同門於不利的事情,自然得追究。

  「害!他們自己的事情一團亂,怎讓我們遭殃。」豬八戒一被鬆綁就開始抱怨,又跑去人傢伙房幹了兩碗飯。

  吃完飯回來看見一個清瘦女子駕雲而來,穿著的也是五莊觀的道袍,只是看著樣式破舊像是許多年縫縫補補不曾作新。

  「師父,弟子知罪,還請您見徒弟一面吧。」過來的女子正是鎮元子的大徒弟路蘅,她拜在正殿前面如此說到,卻沒發現鎮元子就站在台階上。

  而鎮元子見弟子們兩排而站像是給人讓路,視線落在他前面不遠處,只是他眼中耳中卻無半點信息。

  紅線雖斷,殘留心裡的感受卻不會立刻消散,少說要百年時光來沖淡。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因生了恨意想毀去五莊觀與師父的名聲,用了邪修之術殘害凡人。」路蘅落淚將緣由講述,「甚至不惜設下鎖魂陣,將枉死魂魄折磨,指望他們向路過之人講述與求助,終有天能遇到神靈相助,將過錯按在五莊觀的頭上。」

  「唉。」門中師弟嘆了一聲,將她的話原封不動地又講了一遍。

  鎮元子輕抱拂塵,說:「你也是被人所害,才有紅塵一遭。只是犯下大錯不得不罰,此事觀音菩薩過問,你便隨孫悟空去南海領罰罷,待妄心消散,罪過得懲,再回門中修行。」

  弟子又將鎮元子的話原封不動複述給路蘅。

  路蘅淚流滿面謝恩,走到孫悟空邊上鞠躬,說:「有勞了。」

  見孫悟空做騰雲狀,鎮元子攔了聲:「且慢。」

  「誤會既解開,幾位高僧又將啟程,門中弟子亦是多年與吾大徒未見,便借踐行之席,且做小聚。」

  送別的宴席擺在人參果園外面的空地上,又摘了兩個人參果用水化開做湯,每人一碗,還備了些素酒素菜,很是用心。

  唐笙藉此機會問鎮元子要了一些藥材,想試試看孫悟空從老君那要來的丹爐效果。這丹爐小巧方便,裝好了材料後隨手放進納袋裡也還能繼續煉丹,只是得記好時間,別把丹煉壞了就行。

  飲了杯素酒嘗嘗味,竟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好怪,再嘗一口。

  瞥見那才回來的大徒弟路蘅獨自一人坐在迴廊上,門中弟子無一人與她敘舊。倒也正常,被逐出師門時人人想念,就算是與妖相戀的傳言也多的是為她說話的人,可真回來了吧,成百上千年未見,關係早就疏遠。

  又知曉她是因對師父動了凡心當初才被逐出師門,就算是被人陷害系了紅線,也覺得她道心不穩,心思齷齪。

  「阿彌陀佛。」唐笙笑嘻嘻地端了碗素酒過來沒事找事,「那紅線,是你自己系的吧?」

  「……」路蘅一愣,眼中浮現出驚異慌亂和一閃而過想要殺人滅口的狠勁。

  唐笙向來記仇,鎮元子將他們攝走綁起來挨鞭子的事情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她掏出三根紅線遞到路蘅面前,說:「反正你都綁了一次,要不再給你師父和其他人多綁幾根?」

  「……」路蘅站起來,眼中慌亂變作疑惑和懵,「你……怎有這麼多紅線?」

  「其實,我是月老。」唐笙打誑語不眨眼,「我專門成全人間痴男怨女,你看,你受了多少年的相思之苦,就這麼算了?不得讓師門其他人也受一下嗎?」

  路蘅卻不上當,眉頭緊皺反駁說:「師父道心堅固,本就是我的過錯。若是知曉如此結果,我寧可憋一輩子,不讓任何人知曉我的心思。」她視線落在紅線上,滿是痛苦,「我不系那紅線,我便沒有奢求,只是尋常師徒關心也滿足了,自從繫上了紅線,我心中貪求越多,才向師父道明了心意。」

  吸了吸鼻子,又說:「師父驚恐,我怎會生出如此念想。他讓我莫要誤了道心,可我執迷不悟,哪怕是要將我逐出師門,我也不願悔改……」

  路蘅說著,看向唐笙試圖尋求安慰,卻見唐笙一臉冷漠很是無語的表情,飲了酒還有些困頓,完全沒認真聽這苦情故事。

  「你……你與我攀談,卻不聽我說話。」路蘅有些惱。

  唐笙打了個哈欠,說:「你不願悔改,他堅持正義,斷絕關係逐出師門做威脅,你還是不肯悔改,於是不顧你多麼苦苦哀求,就是鐵了心與你不相見,然後你因愛生恨,扭曲了,開始報復。」

  「……」

  唐笙又飲了一口素酒,說:「你要是用盡陰謀詭計騙他入凡,然後仗著自己修士身份對他自小跟蹤監視,到了年紀再給他下猛藥,先這樣再那樣再這般那般,細說,那我聽了肯定起勁。」

  「……」路蘅忙說一聲告辭,不想和這怪和尚說話。

  唐笙也是酒勁上來了,哈哈哈大笑,衝著路蘅背景喊到:「這麼著急走幹嘛去,去給鎮元子下猛藥嗎?」

  觀中弟子們紛紛向路蘅投去視線,路蘅乾脆跑到孫悟空邊上,求他趕緊帶自己去找觀音菩薩吧。

  孫悟空應下,先去知會唐笙一聲,免得師父看他不見蹤影又胡亂擔心。

  陽光照下,樹蔭斑駁,廊下化出一道明暗界限。唐笙陰暗的視線掃過眾人,有些不甘心就這麼啟程,看鎮元子如此痛快,她心裡不痛快,猴兒白挨了一鞭子的仇還沒報呢。

  「師父,怎喝這麼多?」孫悟空見她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捏著碗,酒壺聽上去沒什麼動靜可能都喝完了。

  唐笙擺擺手,笑說:「為師在長安的時候和人賭酒,一缸都喝過。這點分量,小意思。」

  「俺老孫先將她送去菩薩那領罪,師父可有什麼交代?」

  「唉。」唐笙嘆息一聲,說,「此人不識時務,嘖。」居然沒能讓她坑一把鎮元子,可惜,可惜。

  孫悟空聽著卻以為是在說此人對自己師父起了凡心的事情。

  他笑了笑,說:「師父大可放心。」

  「啊?」

  「俺老孫和師弟們對師父絕無這般心思,一心護送師父取得真經,便是有也是敬愛之心。師父不必擔憂會有鎮元子那般煩惱,徒弟們不會生出紅塵情念的。」

  「……」我。

  我。

  我佛慈悲!!!!!

  唐笙咬牙切齒地說:「屑屑你。」說完直接對著酒壺噸噸噸,可惜酒壺裡已經沒久了。

  她又跑去席上取酒,看見園子裡發出陣陣光輝的人參果樹,突然回憶起了長安往事,她借著酒勁站到凳子上招呼眾人看過來。

  觀中少有宴席,也算是難得的熱鬧,五莊觀弟子們都很是捧場地看向這邊。

  「諸位,諸位,貧僧即將啟程,多謝款待,沒什麼好回報的。」一邊說著一邊捋起袖子往園子裡走,「貧僧在長安時家喻戶曉,靠得就是一手絕技,今天給大夥表演一下。」

  說時已經來到人參果樹邊上。

  眾人都是酒勁上來,有些上頭,忘了那園子尋常都是禁止人入內的,裡面種著的可是地上最寶貴的樹。

  鎮元子離得較遠,在和龍女化成的小和尚說話,隨意聊幾句南海舊事。瞥見唐笙站在人參果樹邊上,心裡咯噔一聲。

  聽到她高聲宣布——

  「洒家來給你們表演個倒拔垂楊柳!」

  作者有話說:

  唐笙:悟空,屑屑你。

  鎮元子:唐三葬,我也屑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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