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收拾好了沒有？要出發了！」

  「好了,我這就出門！」

  ……

  三月七號，索爾克國南部的一個村子裡，徹麗穿著一套洗掉色的迷彩裝,背著一個雙肩包，風一樣的從屋子裡跑出來。

  她爬上門口的敞篷吉普車，把書包抱在前胸，喘了口氣,看向副駕駛上的克里斯：「我們今天要去哪裡？」

  克里斯叼了根煙,熟練地翻著手機地圖：「去安第斯雨林東部，那裡地形複雜,過去狩獵的人應該很少。」

  

  克里斯今年三十三歲,身材精瘦，要是趙欣雨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來，對方正是十年前向她展示獵槍的冷酷小伙兒,十年過去，克里斯一直在這片土地上從事狩獵工作,徹麗是他女兒,今年八歲。

  「到了叫我。」徹麗點了點頭，從背包里掏出一本童話故事書。

  「看的什麼故事？」克里斯隨口問。

  「《胡迪和莫莉》。」

  《胡迪和莫莉》是一本描寫動物團結友誼的故事書,這跟他們現在做的事情不符，克里斯撇了下嘴，倒也沒說什麼。

  現在車子上有五人，車子啟動後,克里斯翻了翻最新新聞——

  【三月五號,佐治州小鎮發現了三隻感染奶牛，經病毒傳播後,現小鎮已有七十五人感染……】

  「佐治州？是不是徹麗外婆那裡？」司機大鬍子聽到後問。

  「對。」

  佐治州離這裡七百二十公里，他早上出門時，妻子正跟那邊通電話。

  「嘖嘖，政府之前規定要關閉所有農場，這家農場要負全部責任了……」

  「應該吧。」

  現在網上都說佐治州的奶牛感染了附近村民，但他從徹麗外婆那裡得知，這裡一周前就有人感染了，真要說起來，更像是村民們傳染給了奶牛。

  一小時後，車子到達安第斯雨林東部。

  「到了？」徹麗第一個下車。

  「戴好帽子口罩，遇到大型動物一定要向大人們求助，不要逞能……」克里斯幫她戴好帽子道。

  安第斯雨林是索爾克最大的熱帶雨林之一，為了減少動物病毒傳播，現在政府允許他們在雨林里捕殺動物，這些動物屍體可以交給政府換取酬勞，徹麗是他的女兒，他現在出門一直帶著她。

  「我知道。」徹麗把故事書放到背包里，接著像小大人一樣從包里拿出一把小型獵槍。

  「走吧。」克里斯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

  十分鐘後，眾人到達雨林裡面。

  安第斯雨林以前是神秘和死亡的象徵，自從核污染泄露後，這裡的動植物大批量死亡，一些動物們一眼就可以找到，完全不足為懼。

  他們剛進去，就見到不少動物屍體，這些動物有餓死咬死，也有感染S2病毒死亡的——動物感染S2病毒後，會在六小時內死亡，它們的屍體會變成一個病毒培養皿，屍體上的病毒會通過蚊蟲，其他動物啃食等方式傳播，也是因此，各國都在竭盡一切辦法的進行動物優化。

  眾人進來後直接搜索獵物。

  「聽說科瓦迪那邊放火燒林了，我們也可以直接把安第斯燒了，這樣動物優化的更快一些。」大鬍子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打趣。

  「是個好辦法，不過真放火燒了，這裡的木頭和植物都會死去，我們也會失業。」索爾克是全球最大的木材出口國，不到萬不得已，政府肯定不會放火燒林。

  「確實……」大鬍子點頭認同，接著突然舉槍，朝最近樹上開了一槍。

  砰！一隻猴子落地。這是一隻眼鏡猴，身材幹巴巴的，他用試紙試了一下，確定對方沒病毒後，暫時放到用來裝屍體的網袋裡。

  這隻眼鏡猴是今天狩獵的開端，這槍打響後，在接下來五小時裡，眾人又相繼獵殺了不少野生動物。其中最大的是一隻成年黑熊，這隻黑熊可能三天沒有吃東西，他們隨便開了幾槍就倒下了。

  克里斯從小跟著父母狩獵，以前最喜歡看動物們在獵槍底下掙扎。以前的熱帶雨林是綠色的，生機勃勃的，現在則是死氣沉沉，他感覺自己不再是獵人，只是在機械的舉槍開槍。

  下午三點，他們剛獵殺完一隻猴子，身邊突然傳來窸窣的聲音。

  眾人警惕回頭。

  這是一隻三個月大的小鹿，它好奇的看向眾人，接著像引路一樣迅速跑開。

  五分鐘後，眾人跟著它找到了鹿群，說是鹿群有些不準確，這裡只有三隻鹿：小鹿，被野獸夾夾住的母鹿，一隻體型消瘦，有長長鹿角的公鹿。

  「太漂亮了！」眾人驚嘆的看向公鹿。公鹿鹿角長約兩米，長的非常漂亮勻稱——他們當了一輩子獵人，見到最長的鹿角也只有一米五左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鹿角，就像雨林里的精靈。

  小鹿舔了舔母鹿傷口，滿眼希冀的看向克里斯等人。

  顯然，它第一次見到獵人，想請求他們幫忙掰開野獸夾。

  嗷嗷——

  和小鹿的天真無邪相比，母鹿在地上劇烈掙扎，想要快速掙脫野獸夾，公鹿則渾身警惕的站在小鹿和母鹿面前——它們知道面前這群人不是好人。

  「我們現在怎麼辦？」大鬍子舉了兩次槍又放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

  小鹿似是不明白的現在的氣氛，朝克里斯等人叫了兩聲，它的眼睛很亮，仿佛在說：求你們幫幫我們。

  克里斯看著這三隻野鹿。他想起七歲那年，他家院子裡跑來一隻捲毛豪豬，那隻豪豬毛刺很亮，跟小鹿的眼睛一樣天真明亮。

  砰！

  他正在思考怎麼做時，空氣中傳來了一道槍響。

  嗷！母鹿和公鹿明顯急躁——

  小鹿的右腿受傷了。

  它的腿上多了一個彈孔，眼睛裡還維持著受傷前的天真和疑惑，仿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中彈。

  嚶！

  三秒後，小鹿感受到疼痛，不斷哀嚎。

  克里斯連忙轉身，此時徹麗正維持著舉槍的動作，槍口還冒著煙。

  「你為什麼開槍？」克里斯不知道怎麼表達現在的心情，剛才的場景太溫馨了，他沒想到徹麗是第一個開槍的。

  「為什麼不開槍？」徹麗非常奇怪的問。

  【人類是星球的主宰，動物為人類提供經濟和食物。】這是她從小到大學習的理念，她認為自己開槍很正常。現在除了經濟和食物，動物還有可能威脅人類安全，所以她的舉動就更加正常了。

  兩小時後，眾人沉默的回到吉普車上。剛才徹麗開槍後，他們的心情非常複雜，大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可能是心中少有的善念作祟。他們幫小鹿取出子彈，包紮好傷口，又把母鹿的野獸夾掰開，一家三口行動自由了。

  至於以後的……只希望這三隻鹿自求多福了。

  上車後，克里斯見徹麗翻起了故事書，開口問道：「你喜歡小動物嗎？」

  「喜歡啊。」徹麗回答的不假思索。

  「為什麼會開槍呢？」克里斯繼續問。

  「我剛才回答過了。」徹麗不知道對方為什麼一直問這個問題。

  「如果剛才的小鹿是胡迪，你還會開槍嗎？」胡迪是《胡迪和莫莉》中角色，是一隻聰明的狐貍。

  「會！」徹麗喜歡看故事書，不代表她不會殺動物。

  克里斯讀懂她眼中的意思，他想開口指責，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徹麗出生在大災難以後，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物競天擇，從她拿槍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對所有動物的憐憫。

  他以前不認為自己的教育有問題，現在想，為了活下去，變的冷酷無情，扼殺一切憐憫是正確的嗎？

  「其實就算把動物們全殺了，也沒用吧？」這時大鬍子在旁邊道。

  熱帶雨林的老虎是哺乳動物，下水道的老鼠也是哺乳動物。兩相比較，他感覺下水道老鼠的危害更大。但老鼠殺的完嗎？

  他想了想，就算人類全死光了，老鼠們也還會活著，這些道理他們明白，各國的決策者們也都明白。大家放任動物優化，與其說是預防病毒，更多是找個由頭髮泄心中的憤懣。

  大家發泄了兩個月，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

  「現在全球的動物優化太妖魔化了，院裡面擬了一些動物條例，打算明天去聯合國一趟。」同一時間，龍星基地，譚明章揉著眉心道。

  大原縣的S2病毒爆發後，國家考慮過動物傳染問題。對於動物傳染，國家一直遵守著《動物防疫規定》，對感染和密接的動物人道處理，沒有感染的嚴格管控，像是養殖場，家庭寵物這些實行每天自測，居民的合法財產不受侵犯。

  這些制定起來容易，但真要實施起來矛盾重重，他這段時間一直幫各省處理動物管控。國內局面相對穩定，但全球正瀰漫著各種動物優化，這是對全球生態的嚴重破壞！

  「在想什麼？」譚明章說完後，發現沈闊一直看著窗外，看樣子是走神了。

  「沒什麼……」沈闊定了一下回神。

  他確實走神了，他在想第二世——

  第二世沒有動物優化，也沒有大面積的動物撲殺，原因非常簡單：S2出現時，全球已經有一半以上的人口感染了，那時很多國家都分崩瓦解，大家都在對抗喪屍，即使有動物感染，也是直接處理，根本沒有多餘精力進行專業化的動物撲殺。

  這一世S1疫苗和喪屍箱提前出現，全球喪屍控住了，但人和動物的矛盾也直接放大。現在各種養殖場矛盾，寵物矛盾，動物優化，本質上是人和動物的矛盾。

  『動物有可能傳染給人類』，單這一條，人類就有理由拿起手中的武器。

  「還在想動物優化的事情？」譚明章似是看出沈闊的想法問。

  「現在的局面還算穩定，就怕病毒惡化，居民們需要一個發泄口……」沈闊學過生態學，知道動物優化是明顯不對的。

  現在國內在國家管控和國內輿論引導下，人和動物整體上相對和諧。他是擔心時間長了，局面會越來越不好控制。

  「只要社會沒有亂，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動物優化完全是不符合病毒防控和自然發展規律的，針對這一情況，龍古也致電過其他國家。

  很多國家也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大規模的管控需要很大的人力物力，而且，他們需要用『動物優化』來轉移一下國內的矛盾和壓力，所以才會這麼放任。

  「外交部會在這次聯合會議上提出溫和管控的理念，我們管不了其他國家，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譚明章拍了拍沈闊肩膀，提醒他不要在這些事上耗費心神。

  「我知道。」沈闊深吸口氣，打開系統界面。

  宿主姓名：沈闊。

  任務加載：87%。

  自從[我的城市]升級為[我的國家]後，就一直處於加載中，看樣子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接下來的兩天裡，沈闊認真處理龍星工作，兩天後，一個新聞震驚全球：科瓦迪國因極端動物優化，導致蛇鼠兔子等動物大面積死去，蟲蟻缺少天敵，科瓦迪國南部鬧蝗災了，這次蝗災來勢兇猛，科瓦迪已有三十萬畝的農田受災，這場災情會在一個星期內蔓延全國。

  「這麼猛！」

  「這次蝗災是從放火林那邊開始蔓延的，我還是第一次直觀感受全球的生態影響！」

  「現在的動物優化完全是為了政治統治，太滑稽了……」

  ………

  現在除了龍古，也有不少國際網友反感動物優化，這是近十年最糟糕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