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夢中人
2024-09-14 11:11:31
作者: 威威貓七
第49章 夢中人
周安吉驚愕了一瞬,聞言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阿吉?」蘇和額樂又叫了一遍名字,可周安吉像是怔住了沒有答話。
他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周安吉胡亂把床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也不管冷不冷,踢踏著一雙拖鞋就往陽台跑過去。
陽台靠近欄杆的地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雪,可他此時也完全顧不上什麼冷了,身體直接猛撲過去,雙手攀在了那一根不鏽鋼欄杆上。
欄杆上的雪沾了滿手,羽絨服的袖口把他的手掌遮住一半,伸出來的那一節手指浸在冰涼的雪裡。
周安吉的宿舍在三樓,不高,當他傾身望出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那個他日思夜想的人站在雪裡,擡頭注視著自己,手裡舉著的電話越過幾十米的實際距離,正在呼喚他的名字。
「阿吉,阿吉寶貝兒,我來北京了。」
「我來了……」他喃喃道。
周安吉病得手臂酸軟,此時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必須要緊緊地抓住手裡的手機,才沒讓它從三樓落下去。
他的臉迎著飛揚的雪花,還有不知不覺間流了滿頰的淚,濕漉漉地混在一起,一同被北京這深冬里的零下溫度凍成了冰碴,又被發燒的滾燙體溫融化。
他此時此刻應該慶幸自己的宿舍樓下還留了一盞路燈,讓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蘇和額樂的臉。
他貪戀地看了好久好久,時間仿佛也被溫度凍結了一般,久到忘記了說話。
周安吉滿溢的思念無處遁逃,他默默地向樓下蘇和額樂的方向伸出一隻手,隔著幾十米遠,想要觸摸他。
蘇和額樂走近了兩步,學著他的樣子也伸出了一隻手。
雪花落在兩人的手背和黑色的頭髮上,仿佛一起經歷過同一場雪,就可以穿越時間到白頭。
冰冷的溫度終於喚回了一絲理智,周安吉在無言中消解了想念後,才後知後覺地在心裡泛起一陣巨大的酸楚。
他吸了吸鼻子,才緩緩對著手機說出真相:「阿樂,你知不知道,我今晚過得一點都不好。」
「我生病了,發燒了,躺在床上給你打了18個電話你也沒接。」
「可我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只好瞞著你。」
如果蘇和額樂一直遠在內蒙古,那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場來勢洶洶的感冒的存在。
可如今蘇和額樂就站在他眼前,夢裡的人離得那麼近,周安吉忽然就忍不住了。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他收回那隻露在外面的手,用袖口胡亂地抹了一通臉。
袖子上帶著的雪水融化在臉上,還發著燒的體溫都被凍涼了。
蘇和額樂聞言趕緊說:「那你別站在外面吹風了,穿這麼少,快進屋去躺著,把被子蓋好。」
周安吉偏要犟著不動:「再讓我看看你,阿樂。」
蘇和額樂為了把人趕進屋,自己也走到了屋檐下,躲著偏不現身,言語上卻輕聲地哄著:「你進去躺好,我給你打視頻電話好不好?寶貝兒。」
周安吉沒了辦法,他和蘇和額樂都犟,可是在蘇和額樂面前,每次犟贏的都不是自己。
他走進屋脫了外套,重新把自己埋進被子裡躺下,將手機立在一邊,眼神一刻也沒辦法移開。
「再睡會兒吧,寶貝兒。」蘇和額樂輕言細語地說,「離宿舍開門還有倆小時呢。」
周安吉搖搖頭:「不睡,我要一直看著你。」
蘇和額樂笑了笑,眼睫彎彎,溫柔得不似寒冬冷雪,更像是一場沐在春風裡的細雨:「怎麼?怕我跑了嗎?」
周安吉不否認,輕輕地「嗯」了一聲:「我怕這是我燒糊塗了做的一場夢,不想讓你走。」
蘇和額樂說:「我不走,我就在樓下等門開。」
「別離開我了,阿樂。」
「不離開了,寶貝兒。」
……
這通電話足足打了兩個小時,周安吉燒得昏昏沉沉,耳朵里一直裝的都是蘇和額樂的聲音。
六點半的時候,宿管大爺準時起床開了門。
看見門外站著個風塵僕僕的小伙子,羽絨服上殘留著一點白色的雪花,心裡還驚了一下:「你是哪個學院的?以後要趁關門前回宿舍聽見沒有?」
「這麼大的雪,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躲?」
蘇和額樂從門口竄進去,也沒回答大爺的話,只留下一句:「謝謝大爺關心,新年快樂!」就一下子鑽進樓道沒了人影。
跑上三樓後,周安吉宿舍的門已經大大打開。
人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站在門口,蘇和額樂一靠近就把人緊緊抱住了,兩具身體猛地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
阿樂抱得好緊,羽絨服上融化的水漬把他的睡衣也弄濕了,可周安吉不在乎,他甘之如飴。
仿佛面前這個人帶給他的不管是寒冷還是溫暖,一定要讓他有所實感,才能斷定這不是場虛無縹緲的夢。
就像之前很多次,他都夢見過阿樂來北京找他,夢裡有多快樂,天亮之後剩下的失落就有多強烈。
一大早的宿舍走廊外沒人經過,兩人就這麼在門口抱了好久,長達五個月的思念也只堪堪消散了一半。
直到周安吉終於累得有點支撐不住了,撫著蘇和額樂後背的手臂往下滑,身體也跟著往下掉。
蘇和額樂這才反應過來懷裡的人還發著高燒。
他把人一把抱起來,用後背抵著門把它關上。
蘇和額樂被凍了一夜後,宿舍里的暖氣終於喚回了一些溫度。
「阿吉。」他把人放回被窩裡,嚴嚴實實地捂好被子。
可周安吉的手始終環著他的脖子,怎麼也不肯放下。
果然,生病時身邊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脆弱。
蘇和額樂低著頭,用手指去摸對方濕漉漉的眼睛,擦乾了溢出來的淚水,又順勢摸了摸額頭。
好燙。
他習慣性地像以前一樣,用手背貼著對方滾燙的臉蛋,溫柔地說:「寶貝兒,你生病了,我們得去醫院。」
周安吉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始終注視著他的臉,可能是因為又生病又熬夜的緣故,眼圈兒看起來紅紅的,可憐得不得了。
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阿樂,你親一親我。」
蘇和額樂的心在幾個小時之內軟了一次又一次,此時有求必應地貼過去,親了親周安吉的眼睛,而後是鼻尖兒,最後移到嘴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
周安吉躺在床上,把蹲在床頭的蘇和額樂的腦袋抱在肩窩處,還是不肯放開。
蘇和額樂揉了揉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說:「讓你受委屈了。」
周安吉回:「是,你讓我受了好多委屈。」
「那我慢慢補償給你。」
周安吉點了點頭,說好。
他終於肯放開手,窩在被子裡安安靜靜地看蘇和額樂在一旁忙碌。
他先從衣櫃裡找出來一套厚實的貼身衣服和毛衣,然後把周安吉從被窩裡扶起來,仔仔細細地把他剛剛被自己羽絨服弄濕掉的睡衣換掉。
接著掀開被子,用雙手捂了捂他白皙又冰冷的腳,厚厚的棉襪套在腳上後,又把被子給蓋了回去。
然後找出吹風機,把他在晚上被雪淋濕了還沒幹透的頭髮吹乾。
周安吉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曲腿縮在被子裡,任蘇和額樂把他擺弄得暖暖和和的。
吹完頭髮後,蘇和額樂正收著線,周安吉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口,對他說:「你也吹吹。」
蘇和額樂笑了一下,又聽話地把自己的頭髮也吹乾了。
周安吉這才發現,蘇和額樂的頭髮變短了,他問:「為什麼把頭髮剪了?我還沒見過你把頭髮紮起來的樣子。」
蘇和額樂拉過周安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你等著我再把頭髮留長,扎給你看。」
一切都收拾完後,時間剛過了七點。
蘇和額樂蹲下去給周安吉穿好了鞋,再把羽絨服和圍巾給他穿戴整齊,然後說:「走吧寶貝兒,我們去醫院。」
周安吉乖乖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他撐著床沿站起來,手臂被阿樂緊緊攙著。
出門前,蘇和額樂問他:「我的車停在校門外,阿吉是想自己走過去,還是我抱你過去?」
周安吉遲鈍地在腦子裡估摸了一下距離,然後實話實說:「我很想很想讓你抱我過去,但這是在學校。」
「所以你以後要多抱抱我,欠我的都要補償給我。」
蘇和額樂笑著點點頭,說好。
於是攙著他的手臂,拿了把傘出了門。
開車到離學校最近的醫院只用了十幾分鐘,蘇和額樂帶周安吉掛了急診。
可能因為是大年初一,時間也還算早,診室的人不多。
周安吉被安排著測了體溫,燒到了39度。
醫生又安排了查血,一頓檢查下來,確定是冬季流感引發的感冒。
「最近患流感的人多。」醫生邊開單子邊說,「也難為你們了,大年初一還跑醫院。」
「那嚴重嗎?」蘇和額樂問。
醫生把單據遞給他:「先去繳費吧,掛兩天水看看。」
周安吉沒被安排住院,他不喜歡醫院裡那股冷冰冰又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護士把他安排在了一間臨時的病房,靠窗的床位。
醫院裡的被子很薄,被窩裡也涼涼的。
周安吉鑽進去躺下,蘇和額樂把他脫下來的羽絨服蓋在了上面。
昨晚本來就沒怎麼睡好,情緒波動又大,等手背紮上針之後,他徹底沒了精神。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此時安靜得仿佛輸液的滴答聲和窗外飄雪的聲音都能聽見。
周安吉強撐著精神,沒扎針的那隻手把蘇和額樂握得很緊,眼睛也睜得大大的,一直把眼前的人盯著。
「阿樂,你瘦了。」他說。
蘇和額樂捏了捏他的手:「你還好意思說我,看看你自己瘦成什麼樣了?」
周安吉說:「如果早知道我生病了你就會不顧一切來北京,那我早就應該故意把自己凍感冒。」
蘇和額樂曲起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敲他的額頭:「說什麼呢!」
「生病這麼嚴重還瞞著不告訴我,以後不許這樣了。」他說話的聲音仍然溫柔,此時想生氣都沒辦法對眼前虛弱的人發火。
可周安吉偏要嘴硬,用以前蘇和額樂跟他說過的話還回去:「跟你說了又能怎樣?你遠在內蒙古,還白白害你擔心。」
蘇和額樂順著話回想起當時自己躺在白雲鄂博的病房時,周安吉是怎麼回答他的。
他思考了幾秒,然後說:「那我干點其他的事安慰安慰你。」
周安吉聽著這話耳熟,仿佛有預感一樣,忍著頭暈努力在臉上扯出一個淺淺的笑,然後就看見蘇和額樂傾身過來,輕輕用嘴唇貼住他,給了他一個貨真價實又肖想已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