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3章 過渡

  第0243章 過渡

  雋遠親自去段家負荊請罪且退婚的這一天，張君臨剛巧出院。他一直有關注雋家的動態，一聽說雋遠帶著價值不菲的禮物去了段家，臉色就陰鬱的厲害，但最終隱忍著沒有發作。

  自手術結束之後清醒過來，他就一直期盼著雋遠能來看自己一眼，哪怕是在門外敷衍一兩句客套話呢，他也如此盼望著。

  然而，雋遠始終沒有出現過。張君臨心裡的希望就變得越來越小，心也越來越卑微，但他無法去埋怨任何人。這種痛苦和折磨，曾經是他親手加諸給給雋遠的，如今他親自品嘗了一遍，才恍然醒悟，有些事的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幾乎無法挽回。

  但是他打從心底里不甘心，更不願意放棄。因此就只能自己折磨自己，每天聽著屬下報告有關雋遠的一切瑣事，甚至連他給段家買了什麼禮物都一清二楚。仿佛自虐一樣凌遲著自己，在自己心口上剜了一刀又一刀，卻仍然不打算停止。

  「看到你這副樣子，我倒是解氣的很。」路雲領著一籃水果走進病房時，譏諷地勾起嘴角，看著在窗前已經枯坐了一整日的張君臨。

  「雲哥，沒想到你會來看我。多謝，請坐。」張君臨眸子裡忽然煥發出一縷光彩，但隨著視線往他身後逡巡，並未再發現別人，這縷光彩又瞬時黯淡了下去。

  路雲嘲諷地一笑：「你以為我們會讓阿遠來看你嗎？」

  張君臨苦笑：「自然是不會的，但是我很擔心他，他……現在還好嗎？阿遠看似堅強，但實際上卻很膽小，每次下雨打雷他都會害怕，還不敢殺生，綁架這件事對他來說太突然了，他又親眼看到那些人拿槍……晚上只怕會做噩夢。」

  路雲心裡一陣嘆息，心道這傢伙說的真是絲毫不差。

  

  「阿遠很好，這幾日已經恢復了，今天一大早還神清氣爽地去段家了。你也知道他和段青茹訂婚了，沒多久就要結婚了。「路雲雖然決定要來和他好好談談，但也沒想過要讓他好受，阿遠受到過的心理折磨，他也要讓張君臨一點不落地品嘗過來。

  聽到這話，張君臨的反應果然十分激烈，他牙齒哆嗦著說著違心的話，「是我，對不起他。不管他是不是要結婚，想和誰結婚，我都沒有置喙的權利。可是，二哥真的確定他能夠和段青茹結婚嗎？「路雲不悅地挑起眉梢，一臉冷冽，這表情竟像極了雋銘平時發怒的樣子。

  「別妄想阿遠還會為你悔婚？你何德何能，就憑你幾句後悔的話，哪怕把話說的再天花亂墜，你傷害了阿遠是事實，憑什麼保證以後不會再傷害他？我和雋銘都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人，恰恰我們最為護短，阿遠是心性單純被你騙了，但我們不會！」

  張君臨痛苦地握緊拳頭，閉了閉眼，「二哥不必提醒我犯了多大的錯，我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就因為知道，我不敢奢求能得到阿遠的原諒，但是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阿遠想懲罰我多久都行，然而我絕不會放棄！二哥今天不是故意來譏諷我的吧？有話就請直說吧。「

  「你的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我的來意非常簡單，你什麼時候回米國？」路雲問。

  張君臨皺起眉頭，自嘲地笑了笑：「難得雲哥這麼看得起我，你是不是認為在發生了這種事後，我再也沒臉在國內待下去了？」

  「不然呢，你臉皮再厚也不能厚顏無恥吧。阿遠和阿言無辜遭受了這麼大的罪，莫非你還認為雋家會同意你追回阿遠？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我好心攔著雋銘，現在你只怕不能這麼悠哉地在醫院養病了。」路雲不客氣地扯起雋銘的這扇大旗。

  張君臨眉心團簇，神色比剛才更加冷肅幾分，「雋銘如果打算對付我，我無話可說，也不想反抗。雲哥替我求情，我非常感激。」

  「你當真不怕雋家會報復你嗎？」路雲試探地問。

  「怕，怎麼會不怕呢。但雋銘是正人君子，即便教訓我也不會使用下三濫的辦法，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有反抗的道理。就當是給阿遠出出氣，他作為兄長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張君臨嘴角繃直，擺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只要雋遠或雋銘願意，將張家在國內的產業都拿去也沒有關係。本來出了漢克斯的事，家族裡的幾個大長輩都異常生氣，一方面是氣恨漢克斯作為旁支也敢肖想主家的產業，一方面是氣恨我作為這一任家主卻如此的無能，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對張家……是徹底心死了。」

  路雲略微吃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哥不明白麼，張家養育、培養我二十多年，我的確是感激的，但是我其實並不認同他們家族利益至上的族規和做法。我除了是張家的繼承人，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他們從來不考慮我的想法，我的心情。這難道不可笑嗎？」張君臨昂起脖子，神態蕭索，努力讓眼眶裡的酸苦褪去，「我的三觀都是為了張家而存在的，那麼我自己呢？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我現在只想過點平靜的日子。」

  「你不打算做張家人了？」路雲驚詫地問。

  張君臨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對，我已經安排幾位叔公從米國回來，等我交出手裡的權利，張家就跟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路雲有些不太相信，「你當真捨得下張家繼承人這個地位和榮耀？「

  「榮耀？哈哈，什麼榮耀，不過是一個在腐朽的大家族裡做個自私自利的掌舵人罷了，有什麼可值得榮耀和自豪的？褪去了這層皮囊，我更希望只做我自己。張君臨這三個字，只要我想，以後自然能夠自立門戶，不再接受張家的蔭庇！「張君臨敢信誓旦旦如此說，的確不是在大放厥詞，他從二十一歲開始幫助叔公們打理家產，累積了旁人十幾年也未必領悟的到的經商理念和經營手段，還有不少勾心鬥角的陰謀陽謀。

  不說其他，路雲對於他的魄力和能力是十分欣賞的，但即使他脫離了張家，這也並不能證明什麼，「脫離張家之後呢，你還要賴在錦城不走嗎？！萬一雋銘看你不順眼，隨便找點人脈關係，就能讓你在這裡做不成生意。「張君臨驀然笑道：「要真是如此，也算是雋大哥看得起我了，就當是磨練我的心智好了，我不會生氣的。大不了多來幾次，多摔打幾次也就習慣了。「

  「你還真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路雲試探到這兒，已經覺得差不多了，」好了，說句實在話，我現在是有點相信你是真心悔過，想和阿遠好好過日子了。但是——你光是嘴巴會說可不行，一旦遇到挫折和刁難，你堅持幾個月或許沒有問題，但要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呢？你難道還能夠保持初心不改，不被其他因素所干擾嗎？「路雲話語裡的鬆動，頓時讓他喜出望外，「雲哥，只要你們肯給我這個機會，不管是一年、三年，還是五年、十年，我都會堅持下去，證明給你們看！」

  「那要是阿遠想要個孩子呢？」路雲拿出殺手鐧來，冷笑著問：「你大概不知道雋遠已經答應他爺爺的，一定會為雋家繼承香火，這句話不是兒戲，他必須要履行的，否則爺爺第一個不會放過你！他是紅軍出身的戰鬥英雄，當年窮凶極惡的鬼子都殺了幾千個，收拾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張君臨登時就感覺一桶冰水兜頭襲來，沉默了半晌，渾身顫抖了好半天才鎮靜下來，說道：「我，我會尊重阿遠的決定。」他當初不也是為了子嗣和前妻發生過關係，但他敢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在心靈上背叛雋遠！只是如今他的想法已然和過去截然不同，因而這番話從自己口裡說出來時，感受到的是血肉淋漓的疼。

  路雲看他額頭上滿是冷汗，強忍著在控制情緒，心裡這才有了七八分的痛快，四五分的滿意，「好了，我也不嚇唬你了。阿遠的將來得由他自己決定，他過的是否幸福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誰也沒辦法替他做主。至於你，你今天的保證和承諾我都用錄音筆記錄下來了，以後你要是膽敢違背任何一條，放心，我一定會和雋銘一起弄死你，再也沒有下一次機會，明白了？」

  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錄音筆來，晃了晃。

  張君臨恍惚了一陣，隨即反應過來，「謝謝雲哥，謝謝你和雋大哥，我……我什麼時候能見見阿遠？你們放心，我不會那麼心急，我只是想見見他，和他說幾句話。」

  路雲搖搖頭道：「這我就不能做主了，不過我回去之後雋銘聽過這段錄音，要是能對你有所改觀，說不定能答應你的這點請求。但是就算如此，阿遠願不願意出來見你，那也是未知數。「張君臨立刻表示：「沒關係，我多久都會等！「

  「那好吧，但願你今後能痛改前非，做個讓我們大家都不再討厭的人。「路雲指了指籃子裡的水果，」這些是我從雋家拿過來的，如果運氣好說不定你能夠吃到阿遠親手挑選過的，就這樣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便瀟灑利落地離開了。

  沒料到他剛出醫院大門，卻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青茹，你怎麼會在這裡？「段青茹淡笑著站在陽光下，看到他些微一愣，隨即親切地打招呼：「二哥，沒想到會這麼巧。我是來……看望一個生病的同學的，真是巧，居然遇到你了。「路雲蹙眉道：「你看著臉色不好啊，想必這段時間擔心壞了吧。怎麼今天阿遠去你們家找你，你們沒有碰上麼？「

  「不，我們碰上了，他還說了不少道歉和賠罪的話。可是我……並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分手。「段青茹自認為自己在一眾閨蜜里最是灑脫開明，可沒想到如此難得一遇的事卻讓自己遇到了，心裡不憋屈是不可能的，儘管阿遠不承認是因為張君臨的關係，但她心裡早已判斷出來，這件事必然是和他有關。

  「唉，這件事是阿遠做得不對，但是……「路雲也不知道如何勸說才對，」感情的事分不清有對錯，你是個好女孩，應該值得更好的。「段青茹的手指緊了緊，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道理歸道理，可我不是個會輕易認輸的人。也不瞞雲哥了，我這個時候來其實是打算見見張君臨的！既然我跟阿遠還沒有結婚，他又不肯放手，那不如公平競爭，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