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隨她而去
2024-09-14 07:24:46
作者: 青燈
番外十 隨她而去
話音未落,水生跟寇沖臉色齊變,寇沖攔腰將俞婉抱起來,腳下生風朝院子走,水生已經機靈地跑起來,通知廚房、叫來榮去接穩婆。
穩婆是早就經過熟悉的老大夫定好的,經驗豐富,也跟俞婉交流了幾次,俞婉沒什麼不放心的。生產要用的東西,她也自己準備好了,沒打算依靠寇沖,因為在她生孩子這件事情上,找穩婆跟找道士之間,寇沖似乎選擇了後者。
但看水生小小年紀那麼鎮定,院子裡眾人也井井有條,絲毫不亂,各司其職,甚至接生的婆子來了不止一個。俞婉還挺欣慰,拍拍水生的手,「我還擔心生得時候你太小不經事,沒成想這麼幹練,好丫頭,真不錯。」
水生愣了愣,隨即道:「大人從兩個月前就找人教我們了,我還有一本小冊子呢,該幹什麼需要什麼,寫得清清楚楚,大家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那幾位婆婆也早說好了這一個月都不出遠門,就在家裡等著夫人發作。」
「我怎麼不知道?」她一天那麼長時間跟水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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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說了,怕夫人緊張,不要特意聲張。而且夫人一天經常在作坊里,不清楚也是有的。」
俞婉心裡酸酸的,她還以為他不上心呢,不過很快她就沒精力想其他的了,肚子一陣一陣地痛,每一次都仿佛裡面有一塊石頭扯著內臟往下墜,偏偏什麼都出不來。穩婆們都經驗老道,閒適地很,「頭胎就是這樣的,慢慢等開宮口,羊水破了才到生的時間。夫人趁著還有精力就四處走走,活動一下,幹些其他事情轉移注意力。」
俞婉深吸一口氣,扶著其中一個穩婆跟水生在地下走動,小小的屋子裡擠著四五口人,她額頭上浸著冷汗,勉強笑道:「不用都圍在這裡,你們出去吃吃點心,輪流看著就是了。」
她們倒是想呢,指揮使人高馬大立在門前,殺神似的,那肅殺的氣質搞得大家都不敢放鬆。俞婉便朝寇沖伸出手,立馬便被緊緊握住了,她似乎從他身上吸取到了力量,靠在他身上交代,「我還早呢,叫她們散了吧。」
寇沖沒說話,俞婉感覺到他的僵硬,有些心疼,「不要怕,我沒事,大家都這麼過來的。」
好說歹說,眼看又開始痛了,寇沖終於大發慈悲叫人都散了。俞婉整整痛了一天,到了晚間,她躺在床上,坐立不安的。寇沖一直守著,滴水未進,她還吃了一碗粥呢,便趕他出去,「去吃飯吧,叫我三嬸進來陪著,她有經驗,知道該幹什麼。」
三嬸是下午過來的,看到俞婉竟然什麼都沒表露出來,一副親切有加的模樣,俞婉猜,肯定是寇沖在其中做了什麼。現在沒精力過問。她只想將他趕出去,這個人太緊張了,有時候盯著她的肚子那模樣,仿佛她懷得是什麼吸食她生命力的怪物,下一刻便要將肚子人道毀滅以換取她的生存一樣,俞婉看得緊張。
因是頭一胎,產道又小,三嬸幾次三番安慰。她生了三個,每一個都是疼了好幾天才生下來的,肯定沒事。可是俞婉疼了一晚上,還是沒有動靜,再有信心,心裡也不免忐忑起來,恐懼跟疲勞輪番折磨著備受煎熬的神經。
到了早上,還是干疼著沒有動靜,連三嬸跟經驗老道的穩婆也不敢隨意打包票了,大家互相看著,氣氛有點劍拔弩張起來。
俞婉看在眼裡,只怕自己挺不過去,本來想好好陪陪他的,到頭來,不會又叫他失望吧。俞婉叫水生喊了寇衝進來,他的神色比她還恐怖,雙眼仿佛幾天沒睡覺一樣通紅,嘴巴乾裂,嗓音儘量放柔和,「怎麼了?」
他拉著她的手貼在臉上,露出相見以來第一次的無助跟脆弱,俞婉心如刀絞,想笑一下,可實在沒力氣,「沒事,就是想看看你,總覺得看不夠。」
他的呼吸一窒,勉強忍住顫音,「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她躺在床上,滿頭滿臉的汗水,皮膚白慘慘的,眼睛仿佛迴光返照一般雪亮,指尖在他被眼罩遮住的右眼上撫了撫,抱歉道:「這麼久以來,都沒有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他的表情,仿佛被人一拳搗在最柔軟的地方,疼得受不了,「現在也不晚。」
「你怪不怪我?」她知道,他怪的,怪了很多年,可他怪了她多少年,就愛了她多少年。
「怪的,所以你要補償我,要慢慢還給我。每天還一點,到我閉眼那一刻,你答應,我就原諒你。」
俞婉也想答應,可她已經疼得意識恍惚了,等到又一陣鋪天蓋地的痛苦過去,她從枕頭下摸出幾張方子,「這是我給你弄來治眼睛的方子,找好多人試驗過,我可能沒辦法親手弄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沒有效果的話,那我只能欠著你下輩子再還了。」
寇沖眼裡一片死寂,可又有一種可怕的平靜,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你又要走了是嗎?你對我,總是那麼殘忍,什麼都吝嗇給我,即使給了,也要加倍奪回去。」
俞婉眼角的淚無聲無息,跟他的落在一起,不知是誰的更滾燙一些。寇沖的神色平靜地可怕,顫抖的唇冰涼,在她嘴上印了一下,聊家常般說道;「沒關係,這一次我去找你,我不能總叫你欺負著,一次又一次扔下我。」
俞婉嘴唇動了動,肚子痛得眼前發黑,猜到了某種可能,又不敢確認,又生氣,只能將全部精力放在肚子上。憑著一股韌勁想,生產一次,關乎三條人命,她還真不敢消極了。
或許是被激發出了全部的求生本能,俞婉清醒了一些,幾個穩婆團團圍上來,說是宮口開了,羊水也破了,一個勁地鼓舞,教她怎麼用力。俞婉痛了一天一夜,實在沒力氣了,可寇沖木頭一樣跪在床邊,面無表情地握著她的手,時刻準備著隨她而去,簡直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