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關卡:甜蜜家園(21)

2024-09-14 06:54:05 作者: 四隻鱷

  懲罰關卡:甜蜜家園(21)

  「誰?」

  謝之殃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遲欲說的是誰,他有些著急:「那她會不會和她爺爺一樣…… 」

  遲欲看了他一眼。

  謝之殃剛剛過來幫他一起搬運屍體的時候應該就已經察覺到了屍體的不對勁。

  遲欲也是在拖拽屍體的時候發現的。

  

  那具屍體特別輕,至少從外觀上來看,絕對不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重量。

  就算是大量失血、血液不過占據人體重量的百分之七八, 而且也不可能流盡, 怎麼可能會那麼輕呢?

  輕得就像是把裡面的肉和臟器都掏空, 只剩下一具枯骨撐起一層空蕩蕩的皮囊一樣。

  怪不得這具屍體這麼久了還沒有發生巨人觀之類的變化,就連腐臭味都沒有想像中的濃。

  因為這甚至不算是一具完整的屍體,而更像是某些東西的殘羹, 類比的話, 更像是被掏空吃剩的西瓜皮之類的東西。

  那小女孩是不是也遭遇了類似的事情?

  被這株可怕的植物給當成了養料而被吸食殆盡?

  謝之殃這時候又有些像個正常人了。

  會悲傷、會憤怒、會關心他人——只要他沒有愧疚的情緒, 他就很正常。

  遲欲抓住了這個微妙的盲點。

  謝之殃會用麻木來減緩愧疚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就像是在學校里那樣, 他一定也是能意識到自己巧妙地利用了那女孩和李老師對自己的不同。

  他也利用了遲欲。

  但是那時候謝之殃表現得像是一個沒有感情或者廉恥的機器人一樣, 對一切都是淡淡的,沒有多大反應。

  以至於後來得知父親的死訊, 表現得也有些變扭, 像是一個蹩腳的演員進行著空洞的表演似的。

  而且,謝之殃對父親似乎也有些不為人知的愧疚。

  遲欲的口袋裡還揣著在後備箱裡撿拾到的乾癟的花,其中一支有著細長的莖幹, 雖然因為乾燥失水而干縮變色,但是莖幹上的絲帶系得很緊, 讓絲帶上掛著的小卡片也沒有掉。

  那是送給謝之殃的花。

  卡片上寫著簡短的信, 一個父親用有些生疏且笨拙的筆觸表達著對孩子的歉意和愛。

  他在最後寫,不要生病, 早點回來,落款是愛你的爸爸。

  這張卡片被緊緊地系在花枝上, 而那朵花和一整束花都只是零星散落在後備箱裡,破碎枯萎,成為零碎的垃圾。

  這束花沒有送出去。

  也許是謝之殃不收,也許是謝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送出去。

  所以他們之間仍然存在著一些沒有解決的問題。放在平常,父與子之間有些矛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謝總已然離世。

  那些亟待解決的問題於是成了永得不到審判的懸案,成為謝之殃從此以後永遠的陰霾。

  用麻木來抵抗愧疚,那麼謝之殃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遲欲不自覺地皺眉。

  他沒有可參照的對象,缺少可學習的範本。

  他實在是不知道謝之殃這樣子到底算不算正常。這看上去像是一種自我防禦機制,但又好像是一種逃避現實的做法。

  安全地把謝之殃送到人類基地這個要求里又是否包含把謝之殃的這個壞毛病治癒的潛台詞呢?

  還是說如果不教會謝之殃如何誠實面對自己的心,他就無法得到那孩子的一滴真心的眼淚呢?

  這樣的話,任務就失敗了……

  遲欲回過神來,有些愕然,自己不自覺之間竟然把護送謝之殃到安全的的地方這種事當做了任務。

  這更像是他的義務才對。

  從道德上來講他是一個成年人、有保護青少年的責任,從法律上來講,是謝之殃名義上的「繼母」,應該對孩子提供保護——

  從感情上來講,他希望完成謝總的願望。

  能夠和謝之殃好好地相處,至少表面看上去像是一家人那樣。

  這不是任務、不是任務,遲欲在心裡小聲地告誡自己,別把這當作一場遊戲,也別把那孩子當作取得遊戲勝利的一件道具。

  不然他也太可憐了。

  謝之殃已經開始在店裡四處尋找起那小女孩的蹤跡。

  遲欲定了定神,環視四周,叫住無頭蒼蠅一樣的謝之殃:「你過來。」

  謝之殃回過頭,看到遲欲正踩在那「花」的軀體上,擡頭往通風管道里望。

  剛剛那一拽讓「花」在掙扎間連帶著拉斷了半截通風管道的固定樁,讓管道以一種半傾斜的形式松松垮垮地懸在半空。

  「你聽,」遲欲輕聲道,「裡面有聲音。」

  謝之殃將信將疑地走近了,朝著黑黢黢的管道里望去。

  管道最前端的那些肉色的網狀根須隨著微風微微飄搖著——

  方向不對。

  店裡此時最大的氣體流動來源於那孜孜不倦運轉著的大功率空調,而空調的風向、因為被破壞了擋板、所以基本上是單一固定的。

  遲欲現在站在管道下方,臉正對著傾斜的管道口,冷氣穿過他的頭髮,他發頂翹起的幾根髮絲於是略微□□、彎曲,在他頭頂架起一座小小的橋。

  然而那些緊貼著通風管道截面斷口處的根須飄蕩的方向竟然是由里至外的,然後那些飄蕩出通風管道口的尖端才會在受到冷氣影響後略微左移。

  而這左移也是暫時的,很快,那些根須又會不知原因地後退,就這樣一直飄搖不定。

  就好像有人在不斷喘息著,吐出又吸納空氣、以此來影響那些根須的動作方向似的。

  謝之殃變了臉色。

  遲欲伸手拍拍他的肩:「勞駕。」

  遲欲就連小時候也沒有「騎大馬」過,此時坐在謝之殃肩膀上,略微有些不適應,總感覺掌握不好平衡——

  但是讓謝之殃坐在他身上也不現實。

  遲欲可是連一提礦泉水都不太能順利搬動的柔弱男子。

  謝之殃忍不住吐槽:「你比你看上去更弱。」

  「哎呀,干我們這行的,你懂的啦,」遲欲隨口瞎掰,「就天天節食,營養攝入嚴重不足的,哪裡有力氣啊?」

  說著,像是印證自己所言非虛之後,失去平衡、身子一歪,連帶著讓謝之殃腳下踉蹌,兩個人差點一起摔倒。

  遲欲趕忙伸手攀住通風管道口四周的鐵皮,勉強固定住自己搖晃的上半身,然後又裝模作樣地嘆一口氣:「看著不弱都是蛋白粉堆起來的花架子啦,只是為了上鏡好看的虛的肌肉,不頂用的。」

  遲欲說著,一邊扯著半真半假的謊,一邊賣力地把手往管道里伸——

  謝之殃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用有些半信半疑的語氣問:「你干文職的也有上鏡要求嗎?」

  現在的娛樂公司這麼卷?連非藝人的工作人員都要節食健身力求上鏡美麗?

  那怪不得網上天天罵他們公司資本家呢。

  「什麼?」

  遲欲剛想說什麼,注意力卻已經完全被手上那股念膩濕軟的手感給吸引走了。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第一次去市場買肉,新鮮的牛肉,剛從屠宰場送來,鮮活得嚇人。

  賣肉的老闆玩笑著逗他,讓他摸一摸,他一伸手,那些未死絕的肌肉神經立馬像是蛇一樣猛然甦醒,推動的斷裂的肌肉纖維將他稚嫩的手指吞進去。

  他那時候嚇了一跳,真覺得自己的手被這一塊肉給「吃」掉了。

  現在,他又有了一樣的感覺。

  濕滑的、柔軟的、鮮活的、散發著肉腥味兒的——

  花死了,根還活著。

  遲欲有一瞬間後悔自己膽子這麼大,再怎麼說,也該搞個手套戴戴的。

  不然總覺得自己又要被什麼東西給吞掉手指了。

  這種想法一旦產生,就不免讓人焦急起來。

  遲欲加大了摸索的速度和摔開那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纏繞上來的肉藤的力度。

  越往裡摸去,那些根須越像是有智慧、生命力也更旺盛,在某幾個瞬間,遲欲差點覺得自己的手要斷在裡面。

  然後深陷其中、被緊緊纏繞著、最後消化掉。

  遲欲咬著牙,用足了力氣,近乎晃動著手臂在通風管道里翻攪。

  謝之殃努力挺直腰,遲欲也伸長了脖子,最後整個脖子以上的部位都探入了通風管道中。

  管道內光線昏暗,視線受阻,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鼻翼間似乎有一股濃郁的惡臭讓人頭昏腦脹。

  遲欲的動作慢下來。

  耳邊傳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緩慢而悠長的勻速的呼吸聲……

  「你好了沒!」

  突然地,隔著通風管道的管壁,一聲驚雷似的,傳來謝之殃的一聲顫微微的大吼。

  遲欲猛然從那股暈眩中回過神來,咬著牙卯足勁兒,奮力往裡一探,手指終於觸到了帶骨頭的東西。

  他幾乎是瞬間反手抓住對方,然後矮下身子,接著重力想把人從那些根須的囚籠中給墜下來。

  嘩啦一聲,像是拔蘿蔔似的,遲欲從中抓出了一隻屬於小女孩的手,但是那些纏繞住她的根須也跟著下落,堵在管道口,依然將她的身體囚困其中。

  這畫面乍一看屬實怪異,肉色的藤蔓像是下水道里成團的落髮糾結著擁堵在管道口,其中垂落一隻沾滿了不知名粘液的小孩的手臂。

  而謝之殃已經快堅持不住,搖搖晃晃地後退兩步,咬著牙抓住遲欲的小腿,勉強才穩住身子。

  後退一些,讓他也得以仰頭看到遲欲面對的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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