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大廳：整理回溯

  遊戲大廳：整理回溯

  遲欲鬆開領著領子的手, 輕鬆道：「我也覺得。」

  方天覺得神奇，又忍不住多看他兩眼，然後笑著問：「你這麼直接告訴我，不怕我搶你的補償道具？」

  遲欲反問：「搶得了嗎？」

  這【遊戲大廳】要是沒點兒對玩家之間的約束, 方天這買賣也做不起來, 不然直接靠武力逼迫人給消息就行了, 哪兒還需要擺個攤子來售賣信息？

  而且要是能搶，夏離和孟不凡也不至於繞那麼多灣子。

  方天說：「確實也搶不了。」

  遲欲又說：「但是可以贈予是嗎？」

  既然積分能贈予，道具應該也可以。

  

  方天有些驚訝, 畢竟遊戲內的補償道具都是千金難求, 只聽說過被哄騙搶奪的, 還沒聽過有人贈予的。

  遲欲說：「當然，你也要送我點東西。」

  方天理解到遲欲想要「以物易物」的想法, 笑了笑：「我是買賣信息的人, 想從我這裡要信息的話，可以用積分, 也可以用信息。」

  言外之意就是謝絕了這件道具。

  遲欲挑眉：「我還以為這補償道具是個硬通貨？」

  沒想到人家還不要。

  「這可不只是硬通貨, 有價無市，千金難求，」方天說, 「只是我用不著罷了。」

  遲欲懂了。方天是信息販子，他的技能也多半是幫助他獲取信息的輔助技能, 這種技能比起參加遊戲, 更適合用來做信息交換，這自然也就意味著方天的積分獲取方式與別人不同。

  對他而言, 強大的技能牌用處確實不是很大。

  但是他只是不需要，而不是「買不起」, 這就說明方天手裡有足以「換」到補償道具這種高級技能牌的信息。

  這也說明，在這個遊戲裡，信息確實是和技能牌一樣重要的東西。

  方天說：「你既然是新手玩家，需要的信息規格也不會很高。」

  遲欲點頭：「是的。」

  方天又說：「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你需要的信息我可以送給你。」

  遲欲剛想說你怎麼知道我具體想要哪些信息，但是又好奇自己身上又什麼方天感興趣的東西，索性爽快答應：「你問。」

  方天擡起帽檐：「我看了你直播的最後一段，你能不能講講你為什麼要把氧氣面罩讓出來給NPC？你什麼思路？」

  「她快死了。」

  「我說思路…… 就是你怎麼想的？」

  「我就是這麼想的，」遲欲攤手，「她快淹死了，我剛好有一個氧氣面罩，就給她了。」

  方天一臉你驢我的表情，追問道：「你是買了兩個氧氣面罩？」

  「沒，那玩意兒限購啊，我想買也買不了。」

  「那你是買了別的道具？」

  「沒，我小氣，捨不得多花錢。」

  「你有特異功能，可以在水下閉氣？」

  「我也想，但是頂多閉氣兩分鐘。」

  「那你 …… 」方天懵了，「你是想自殺？」

  「不不不。」

  遲欲連連擺手：「我根本沒想繼續呆在水下啊。」

  「那你是？」

  遲欲一本正經：「我準備上岸，與狼搏鬥。」

  方天愕然。

  但是他相信了遲欲。

  「你說的是真話。」

  遲欲心念一動：「這是你的技能？」

  測謊相關，確實適合套話獲取信息，也能分辨自己收到的信息真假，確保「商品」質量。

  方天笑笑，沒有否認，只是擡起手臂：「我們掃個碼？」

  遲欲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手腕上有一排小小的數字編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和方天的比起來，自己手腕上的編碼非常淺，就好像寫作業的時候不小心趴在卷子上睡了之後拓的印子似的。

  方天手腕上的卻明顯得像是剛用墨描上去的一樣。

  「時間久了，你的也會變深的。」

  方天說著，伸出手和遲欲手腕向貼。

  「我們現在是好友了，你的好友列表會隨著你的等級擴展，到時候可別因為好友列表滿了就把我刪除了，」方天眨眨眼，「也希望你的頭像不要太早熄滅。」

  遲欲剛想回答，方天連同他的小攤子在他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遲欲愣了一下，系統提示他收到新的郵件。

  是方天發給他的新手嚮導。

  同時還有私聊一條：「【遊戲大廳】期望玩家可以擴大各自的交流圈，所以各維度的重合時間不超過十分鐘，下次有緣再見。」

  遲欲想回個謝謝，然後看到界面上跳出一行小字，表示好友雙方首次發送信息免費，之後發送的信息都要付費。

  點開一看價目表，每個字五百積分，標點符號另算。

  遲欲倒抽一口涼氣，有被資本家的無恥給驚到。

  那這一條免費信息，他可得好好斟酌。

  遲欲冥思苦想，好不容易編輯好一條他認為集禮貌、幽默、親切和言辭簡為一體的完美信息，按下發送鍵。

  系統提示：【字數過多，無法發送】

  遲欲：「…… 」

  方天退出遊戲後伸了個懶腰。

  這次他在遊戲大廳徘徊的時間有些太長了些，搞得他異常疲憊——

  他從桌邊的小冰箱裡取出一袋胡蘿蔔味的營養補劑，叼在嘴裡，手上忙著打字。

  「已經按你說的找到了那個玩家，新手指引也發給他了。」

  對方回復得很快：「麻煩了。」

  「不麻煩，小孩兒說話挺好玩的，就是我有點好奇，」方天繼續打字，「你之前利用系統bug讓他錯過新手嚮導，我還以為你們有仇呢，現在又何必借我的手幫他？」

  沒有新手嚮導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肯定不算什麼好事。

  方天開始還以為遲欲得罪了什麼人，害得自己沒了新手嚮導，但是這個他以為的「被得罪的人」卻又不嫌麻煩地借他的手，把這個錯過的新手嚮導給遲欲補上了。

  方天不解：「你到底是和他有仇啊，還是沒仇啊？」

  對方遲疑了一會兒才回覆：「…… 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

  「讓他錯過新手嚮導的不是我…… 」

  正在輸入中的省略號停頓了一會兒，對方說：「至少不是這個我。」

  方天愣了一下，瞭然：「我知道了。」

  對方很快換了個話題，問：「他怎麼樣？」

  這個他指的是遲欲，方天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什麼怎麼樣？就那樣唄…… 有點怪。」

  仔細說的話，是有點怪。

  對方沒有再追問下去。

  這時候，方天也終於收到了遲欲的信息。

  他嘿嘿一笑，將界面截圖發了過去。

  散發著藍光的主控室里，謝之殃的銀色襯衫被罩上一層淡淡的藍紫。他左手撐著臉

  ，垂眸看向光屏里的對話框。

  截圖下面是方天發來的最新消息：「你看，我說他很怪吧。」

  截圖裡，遲欲在珍貴的免費信息里奢侈地夾雜了一個爆笑的顏文字，然後說了謝謝。

  在謝謝兩個字後面，他較為詳細地解釋了遊戲裡讓出氧氣面罩的原因：

  我看到她哭，我有點難受，她的人生結束得太倉促，而且總是在為別人活著，所以有一個瞬間，我就在想，能不能為她的人生換一個可能性。

  在方天看來，遲欲這個解釋並不比那個「想要上岸與狼搏鬥」的理由正常幾分。

  方天捉摸不透，問謝之殃：「他這是善心大發？是聖母？」

  謝之殃閉眼，擡手捏住了眉心，悠悠道：「不是。」

  遲欲絕對不是什麼悲憫世人的聖母。

  「他只是…… 狂妄自大到想要做所有人的上帝罷了。」

  關掉對話框。

  謝之殃的轉椅換了個邊，面向了房間內藍紫色光線的來源——以四分之一球型環繞在房間上空的上百塊懸浮顯示屏。

  它們交錯懸浮，每一塊對應一個直播間，播放著不同的遊戲畫面。

  其中有一塊比較特殊，只是顯示著斑斕的光斑，並發出細微的雜音。

  謝之殃擡起手，那塊屏幕就像有意識一樣地靠過來。

  屏幕在離謝之殃手指只有幾公分的位置停下，再不肯向前。

  謝之殃的手指按在屏幕邊緣，緩慢且有力地向里移動，屏幕被按壓的地方現出藍綠色的亂碼和線條，隨著手指的移動方向出現和消失，就像是魚在水裡游弋而留下的水波。

  很快，謝之殃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的某一個位置不動。

  他一手扳著屏幕，另一隻手探入屏幕四處攪動。

  謝之殃的眉頭微皺，似乎是抓住了什麼東西，卻不能把它拉出來。

  最後他一用力，隨著他的手臂溢出屏幕的是無數散發著銀藍色光輝的光點，水珠一樣地泵了一地，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而他右手，正有力地拎著某人的衣領。

  和謝之殃有著一樣面孔的「謝之殃」半個身子在屏幕外，腰以下的部位卻在屏幕出戛然而止，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爬出電視的貞子一般。

  但他的神態姿勢比起貞子可是舒展悠然得多。

  「謝之殃」別過臉去，並不直視謝之殃，而是擡起手，在看自己的指甲。

  他橫著眉毛，語氣不太好，「嘖。劈了。」

  而謝之殃的小臂上，剛好有幾道指甲摳出的血痕。

  扣得狠，皮肉翻起，留出幾道小小的溝壑。

  謝之殃卻像是沒有痛感一樣，渾然不覺手臂上的傷痕，只是盯著「謝之殃」，問：「為什麼要用我的名字？」

  「謝之殃」詫異地看向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你沒事兒吧：「我就是謝之殃，我不用這個名字，用什麼名字？」

  謝之殃淡淡道：「你不是。」

  「我不是，難道你是嗎？」半截身子的「謝之殃」突然笑了起來，嬉皮笑臉道，「我如果不是謝之殃，那麼你也不是。」

  他的聲音輕柔，卻掩不住狠戾：「…… 我們都是偷了那個人名字的小偷，頂替他的命格茍且偷生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