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鬼殊途(14)
2024-09-14 05:08:57
作者: 絕情小貓咪
第57章 人鬼殊途(14)
老頭似是真心感嘆,「你們兄弟二人關係倒一如既往的好最近寨子裡總是混進手腳不乾淨的人,破壞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搞得大家精神緊繃,兩位不要見怪。」
容越溪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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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相貌逐漸恢復正常,留下一句話背手離開,「寨里天黑不得外出,明天記得來祠堂參加婚禮,不要遲到。」
謝瀾與容越溪對視一眼,看來任務中提到的不能被村民發現身份並非字面意思。
這些人未必不知道玩家是外來者,但口說無憑,除非抓住把柄,否則判定不成立。
這裡的土路並不平穩,坑坑窪窪布滿了石子,讓人不得不感慨捨棄輪椅果真是明智之舉。
謝瀾二人根據遊戲的地址順利找到住所,黑水寨的房屋造型奇特,木樁構成的底架遠高出地平線,上鋪懸空地板,四周沒有院牆,深埋進地面的杆欄上拴著一隻非牛非馬的人臉牲畜,見人便發出類似於嬰兒啼哭的叫聲。
謝瀾仔細觀察過,應當只有玩家居住的木屋下才有這種獸類。
如同紙糊的木門沒有鎖,他關上後壓低聲音道,「這次任務沒有期限。」
由於在寨口耽擱了些時間,此刻外面已然一片漆黑,容越溪點燃燭台,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鬼魅。
他好像從未有過緊張的情緒,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笑得像只引人墮落的妖,「不急,明天應該就知道了。小謝哥,我們睡覺吧。」
既然副本給他們安排了兄弟的身份,容越溪便又撿起了最初的稱呼,只是比從前多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
床鋪很硬,幾乎只剩一張簡陋的木板,謝瀾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房間內所有的被子都鋪在身下,留出一床用來蓋。
容越溪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偶爾伸手撩起一片麻布衣角,「要一起睡嗎」
謝瀾捉住他搗亂的手,反倒被勾了勾手心,於是刻意板起臉道,「去洗漱。」
兩人借著屋內的水簡單洗過臉躺在床上,容越溪便自發抱住了他,一雙淺色眼珠視黑暗於無物,準確找到對方頸側一小片被磨紅的地方緩慢摩挲。
隱約的刺痛化作癢意,謝瀾側過身低聲問,「睡不著」
容越溪眨眨眼睛,語氣虛弱,細聽之下卻暗藏笑意,「有點害怕但如果你親我一下,就不怕了。」
如此蹩腳的理由謝瀾卻信了,擡手將人抱進懷裡,在他臉頰落下一枚輕柔的吻,「快睡吧。」
明天那場邀請與其說是婚宴,倒不如用鴻門宴來形容更加準確,一定很耗費精力。
容越溪從中體會到些許縱容跟保護的味道,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望著他安靜的睡顏怔怔出神,目光不知疲倦地沿著俊朗五官反覆描摹,許久才重新閉上眼睛
從遊戲設置的衣物看,此時應是夏季,夜間卻忽然溫度驟降,屋外結了一層霜花。
裹在同一張棉被下的二人四肢交纏,因為察覺到寒冷,謝瀾無意識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了一些,姿態親密,恍若眷侶。
窗外濃霧乍起,容越溪悄無聲息睜眼,神色清明並無半分睡意。他將臉埋在謝瀾胸口蹭了兩下,擡頭時恰好與倒吊在窗外的東西四目相對。
那是一具成型的嬰兒屍體,大片血水沿著肉塊滴滴答答滑下,濃郁的血腥味飄了進來,令人作嘔。
它不會說話,見容越溪醒了,喉嚨里發出嗤嗤的吼聲,眼看就要爬進來。
容越溪面露嫌棄,重新靠進謝瀾懷裡小聲嘀咕道,「誰家的小孩子這麼沒禮貌,你媽明天結婚,不去找她盡孝心反倒來偷看別人家情侶睡覺,還能不能有點了。」
他說的話嬰孩一句也聽不懂,它死得太早,只有本能,思想趨近於無,被黑色完全占據的眼眶裡寫滿了疑惑,徘徊在窗外幾度想將深夜驚醒的人吃掉,卻又畏懼那人身上散發的氣息。
遠處隱約傳來的禮樂聲如同一種信號,環繞著黑水寨的樹林中大霧四起,逐漸向內逼近,它猶豫片刻,最終選擇尋找下一個目標。
沒過多久,女人的歌聲和男人的慘叫一同響了起來。
謝瀾似有所覺,一雙手卻先一步抱緊了他,容越溪親了親他的耳根,小聲道,「我有點冷」
謝瀾便摟住他的腰,一隻手無意識在背上拍了兩下,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兩人是被嘹亮的嗩吶聲驚醒的。
狗遊戲安排的家除了拿不走的家具什麼都沒有,窮的揭不開鍋。謝瀾用不知名綠色綠植煮了一鍋蔬菜粥,勉強當做早飯,匆匆趕到祠堂附近才真正鬆了口氣。
婚喪嫁娶是村中大事,家家戶戶屋門大開,無數村民朝同一方向涌去,嘴角統一而僵硬的笑容在慘澹天幕下格外滲人。
謝瀾跟容越溪混在人群中尋找其餘玩家的蹤跡,粗略一數人數應該不少於十。
「吉時到,迎新郎」
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吆喝,嗩吶聲驟然變大,震得人耳膜生疼,一支擡著轎子的接親隊伍出現在道路盡頭,為首的四名轎夫臉上帶著白色面具,碩大的眼睛下,嘴角一直撇到耳根。
他們身後跟著一排蹦蹦跳跳的花童,面色慘白,左右臉頰均畫著一大坨圓形腮紅,拍手時頭頂兩顆羊角辮隨身體晃來晃去,卻沒人覺得可愛。
花籃里裝的不是鮮花和糖果,而是黃白的紙錢,伴著清脆的童謠在空中四散飄落,「一撒榮華並富貴,二撒金玉滿地堂,撒狀元並遞早,四撒龍鳳配呈祥,五撒五子拜宰相,六撒同長生」
不少玩家覺得不吉利,紛紛後退躲避,與手舞足蹈的村民形成鮮明對比。
一名長著黑痣的玩家動作太大,不小心踩到了旁邊的原住民,頓時目露驚恐。後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指著他怒喝道,「大喜之日,你為什麼不高興」
由於太過害怕,男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囫圇話,「我、我」
其他人聽到動靜紛紛轉過頭來,七嘴八舌地附和道,「你對新人不敬」
「擾亂婚禮的人,該丟進黑水河中贖罪」
人群中不知誰先帶頭喊了一句,「你是來搗亂的外來者都該死」
嗩吶聲一停,人群自動向兩邊分開,老頭走了過來,凹陷的臉頰皮肉脫落,露出內里森白的骨頭,分明已死去多時,「來到別人地盤做客就要遵守規矩,偷偷摸摸隱瞞身份,必定有所圖謀」
「尤長老說得對」
「老實交代,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昨天見過的老頭應該是黑水寨的管理者,眾人看向他的眼裡寫滿了畏懼與信服。
長著黑痣的男人下意識看向同伴,他的隊友卻低頭避開視線。任務中明確提到過,絕對不能被發現身份,下場究竟如何沒人敢拿命去試。
男人大概率已經涼了,這時候解圍只會惹禍上身。
當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吸引時,祠堂正門出現一道女人的身影。她身穿大紅嫁衣,戴鳳冠,披散的長髮下是一張青白浮腫的臉,脖子上有數道深紫勒痕,站在原地冷眼圍觀這場鬧劇。
當看到村民用麻繩將黑痣男捆住時,嘴角高高揚起,表情怨毒諷刺,飽含殺意。
女人發現謝瀾的視線,忽然咧嘴一笑,口腔像一口黑洞,裡面空蕩蕩的,牙齒跟舌頭不翼而飛。
容越溪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冷不丁在謝瀾耳邊悄聲問,「看她幹嘛,難道有我好看」
「沒有」,謝瀾發覺思路被帶歪,頓了頓才解釋道,「我總覺得她在嘲諷我們見死不救。」
眼見兩名身材壯碩的村民要將男人拖走沉河,他快速走到跟前把人攔下,「尤長老,我跟弟弟認識他,他得過中風,臉上肌肉經常抽搐,總是做不對表情。不如蒙住他的臉,以免嚇到大家。」
黑痣男看到生路,眼中驟然爆發出一陣亮光,又哭又笑的樣子倒真像癔症發作。
他還算機靈,此時誰都沒看,死盯住最開始指認他的村民恨聲辯駁,「你明知道我偏癱,腿腳麻木走路不利索,迎新郎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你一腳而已,為什麼反過頭來污衊我」
容越溪看熱鬧不嫌事大,學著其他人方才的樣子慢悠悠補刀,「你想拉他當替罪羊,好掩蓋自己的身份」
用花布包著頭的村民一呆,下意識看向尤長老。他們向來心狠手辣,用相似手法弄死的外來者不知凡幾,還是第一次被人反咬一口。
謝瀾先發制人,「尤長老猶豫不決,是和他私下達成過交易嗎」
人群躁動不已,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老頭氣得舌頭從嘴巴里掉了出來,恨恨瞪了謝瀾一眼,揮手示意兩名壯漢將包著頭的中年男人帶走,眼底淬毒,「你很有膽識。」
謝瀾頷首道謝,「多謝尤長老誇獎。」
容越溪靠在他身上笑嘻嘻道,「我哥哥從小就很優秀。」
用不著你說。
免費瞧了場鬧劇,祠堂前的女人消失不見。喜慶的嗩吶聲里,尤長老粗暴地從轎中抓出一人,聲音蒼老、富有穿透力,「新郎到」
僅一夜不見,撿到紅包的男人胖了不少,腹部隆起如懷胎數月。謝瀾瞧了眼他的腳下,有淡淡的影子,說明目前還是人。
男人表情抗拒,身體卻不聽使喚地一步步朝祠堂走了過去。
謝瀾目力佳,一眼看出他裸露在外的皮肉中有什麼東西拱來拱去,形成一個個丘壑。
容越溪輕輕的嘖了聲,「是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