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別塔5層（下）

  巴別塔5層（下）

  「絕對不可能, 」林執斬釘截鐵地否認，「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菲尼克斯]。」

  突然被告知有個素未謀面的已死【紅線】綁定對象，就像還沒結婚就當了寡婦。林執肯定問題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說明是【紅線】系統記錄出錯。

  另一方面，林執相信所有巧合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更何況這麼多巧合就證明這不是巧合，既然[菲尼克斯]的代號出現在奇美拉的個人信息中，其中或許存在關聯？

  漂亮女人還是用那滲人的微笑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看, 林執已經停止思考了，詢問沉默的奇美拉：

  「現在怎麼辦？」

  「我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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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林執頭一次遇見奇美拉搞不定的事, 證明奇美拉的權能還沒大到能超越「圓頂」系統運行規則, 但退回原點, 奇美拉能在試煉里與林執綁定【紅線】並且使用他背包里的道具, 證明【紅線】功能對於奇美拉仍然生效, 為此林執冒出一個極富戲劇性的猜測：由於未知原因[菲尼克斯]更換代號為[奇美拉], 但「圓頂」部分功能系統仍然判定奇美拉為菲尼克斯, 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林執目不轉睛地盯著奇美拉, 試圖在記憶罅隙間打撈被他遺忘的過去, 倘若他的人生里真的出現過奇美拉這號人, 必定讓他終生難忘——可惜一無所獲。

  林執和奇美拉分別後, 立刻火燒火燎地趕回房間，門剛打開一條縫，突然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勁力道將林執拉入門後, 與此同時他倉皇的目光撞上弟弟審度的凌銳視線，懾得林執微微一怵, 但很快林執就拿出哥哥的身份和氣勢，食指和無名指摩擦, 「啪」地彈在林著的腦門上，林著秒破功，捂著額頭控訴道：

  「哥！你這是家暴！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林執被林著逗得發笑，他很久沒有這麼輕鬆愉快地笑過了，彎彎的眼梢像細細的上弦月：

  「臭小子還好意思，出息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你什麼眼神？想把你哥給吃了？」

  林著方才流露出的侵略性和陰鶩感蕩然無存，此刻儼然是條人畜無害的小萌犬，圍著林執轉個不停，身後的看不見的尾巴恨不得搖成螺旋槳，他親昵地摟緊林執，刺探「便宜姐夫」奇美拉的個人情報：

  「哥，剛才你一說的那個奇美拉從哪來的？之前是幹什麼的？他幾歲？為什麼會長成那樣？你們怎麼認識的？為什麼會和他綁定【紅線】？他的天賦技能是什麼？他——」

  這一連串審訊式提問把林執瀕臨過載的大腦徹底塞爆，他不得不把手心頂在食指尖上示意林著先安靜：

  「停一下、停一下，一個個問題來，你下一場試煉什麼時候開始？」

  林著脫口而出：

  「兩天後。」

  可見林著時刻都在精準計算他和林執的相處時間，使得林執更加珍惜與弟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說實話，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他自稱是「新人類」實驗的失敗品，哦對了，你進「圓頂」比較早，不知道這事，就是網上有傳聞各國政府聯合進行一個代號為「菲尼克斯」的人體實驗，要創造出比普通人更厲害的「新人類」對抗「圓頂」。」

  林著蹙了蹙眉，提出質疑：

  「所以他才長得那麼、嗯……奇怪？還是他故弄玄虛，可能是有白化病？」

  「也是有可能，但他的確不是普通人類。」

  林執暗自決定隱瞞奇美拉的致命性和威脅性，以免林著擔心去找奇美拉麻煩，最終弄巧成拙。

  「你跟他怎麼認識的？」林著緊緊追問。

  「他是跟我同一批進入「圓頂」的試煉者，」林執回憶剛開始和奇美拉的相遇，「他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

  林著的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小孩子？」

  林執立刻辯解生怕被弟弟誤會自己是變態：

  「我是說他的外形！你別亂想，他能夠隨意改變自己的外貌，所以我說他不是普通人類。」

  「你為什麼和他綁定【紅線】？」

  這麼一復盤林執才意識到也就前兩天的事：

  「在上一場試煉里我快死了，我背包里有急救道具，他要跟我共享道具，只能和我開通【紅線】功能了。」

  林執不想把他和奇美拉的關係在林著面前描述得太曖昧，有時和最親近的人提起感情問題，反而有種無緣由的、難以啟齒的羞恥。

  林著眉頭緊鎖，將信將疑地說：

  「可是【紅線】功能是在「巴別塔」中端才能開通的啊，你們怎麼能在試煉里就綁定【紅線】？」

  「哎呀好巧，」林執馬後炮，「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林著半眯起眼睛，無語又酸不拉幾地說：

  「哥，其實你就是看他長得好看，所以被他迷住了吧。」

  「討厭啦，」林執佯裝嬌嗔地輕攘了林著一把，「你怎麼把你哥想得這麼膚淺？」

  「那個人就是很奇怪啊，不對，他甚至不是人類，你還跟他走得這麼近，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嗎？」

  林著邊說著邊拉起林執的手，將臉頰埋進哥哥的手掌里，這瞬間林執猶若觸電，他真切地感受到弟弟的成長：林著臉頰肉少了，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青澀，面部的骨骼線條也愈發凌厲，然而變化最大的是林著的眼睛——應該說是眼神，又深又沉，林執望進去一眼看不到底，讓林執有種不安和心慌，這樣的弟弟讓他感到陌生，或許這就是成長，是每個人都無法抗拒的變質和腐爛，只是來得快或慢。

  為什麼偏偏是林著呢？林執無數次為弟弟感到悲哀和憤慨，如果林著沒有受到徵召進入「圓頂」，他現在應該是個正在享受寶貴青春的大學生活、前途無限光明、未來充滿希望的大學新生。

  「現在他不在了，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他強迫你？哥，今後由我保護你，我幫你殺掉他，我要讓所有人都不敢再碰你，誰敢欺負你，我就殺了誰，」林著表情和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決絕，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威嚴和壓迫，「在這裡強者就是規則。」

  林執凝望著林著的面龐，略有些恍然：其實他們兄弟倆的眉眼很神似，只是由於年齡和性格導致他們氣場截然不同，可歸根究底，他們是世界上另一個或年輕或年長、或快樂或悲傷、或幸福或不幸的自己。

  林執捧起林著的臉，溫柔地用指尖一遍又一遍描摹弟弟的眉眼，和項鍊里笑容陽光燦爛、天真無邪的高中生相比，眼前這個青年對於林執而言略感陌生。

  「你別多想，都是我自願的。不說他了好不好？說說你……」

  「不行，」林著不依不撓，「你必須說清楚！」

  「好吧好吧，你還有什麼想要了解的？」

  在林執看來，奇美拉是外人，而他進入「圓頂」的目的是找到林著，在歷經千難萬險總算和弟弟重逢，結果現在兩人的話題卻還是圍著奇美拉轉，讓林執多少有些無奈。

  「他的天賦技能，對了，哥的天賦技能是什麼？」

  「他的天賦技能是等級2的【湮滅】，在試煉中發動【湮滅】可以立刻通過試煉，我的技能是【不惑】，在任意場合對任意試煉者發動，詢問他們一個問題，他們的回答必定為真。」

  林著十指交握成拳如祈禱的少女，眼神流露出單純的、迷戀的崇拜：

  「好厲害！那哥不就相當於會讀心？」

  「哈哈，怎麼可能，」林執苦笑搖頭，「對每個試煉者只能使用一次，啊，不過我很久沒有去【變亂室】了，說不定我的天賦技能也可以升級了，」林執反問，「你的天賦技能是什麼？」

  既然Being1要藉助林著的天賦技能，說明林著的天賦技能也是比較特殊的類型。

  「我的天賦技能叫【視界】，技能等級三級，已經是最高等級的技能了，」林著眨眼的剎那間，眼瞳中一閃而過金色光影，如同一對黑暗中熠熠發亮的貓眼石，「發動【視界】後，我可以看到這名試煉者最多七天後的經歷，每一名試煉者可以發動三次。」

  林執眼睛都睜圓了：

  「你可以預知未來？！」

  「嗯，可以這麼理解吧。」

  林著說得輕巧，林執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噤：

  「你看到我的未來了嗎？」

  林著搖搖頭，撲進林執的懷裡，一如從前那個黏人的、沒有安全感的小男孩，抱著他最最愛最最寶貴的哥哥撒嬌：

  「我不想看你的未來，我只想跟你活在當下。」

  林執的心臟像顆青檸檬，被林著這句話給攥緊了，捏出青澀的酸汁浸透他的身體。

  「我也是。」

  「但是我看到了奇美拉的未來。」

  林執倏地一怔：

  「你對奇美拉使用天賦技能可以生效？！」

  林著的臉埋在林執懷裡，因此林執看不到弟弟的表情。

  「如果一個人在七天後死了，我看到第七天的他是一片虛無的蒼白，而奇美拉，」林著擡起頭，漆黑的眼珠里映出林執驚愕的表情，「從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蒼白。」

  「什麼……意思？」林執懵了。

  「或許，」林著一字一句道，「奇美拉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