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迷心
2024-09-14 04:14:39
作者: 火貍
第三十五章迷心
「檀伊公子方才離開好像不大高興,我看是在為谷主擔心,他大概還不知道谷主……」冰冷的眼落到他身上,冰御馬上住了口,去端水過來,青黑色的一道血水從赫九霄的指上滴落碗裡。
「好毒。」冰御驚呼一聲,頓了頓又是一笑,「但也不是太毒,和谷主的毒比起來差的遠了。」
赫九霄從藥箱裡取出一個瓶子,裡面滴落幾滴液體,水裡的青黑立刻泛出紫紅來,他本就冰冷的眼裡又多了幾分寒意,「迷心散。」
「讓人失心瘋發狂,直到心臟爆裂而亡,下毒的人好狠的心。」冰御端著水小心的去倒了,想起房裡的綿歌,跑去查看,卻見他已經用了飯,渾身顫抖已經毒發。
綿歌神志不清,咬緊著牙關,目光錯亂滿眼的恨意,不知看著哪裡。
「算你好運,我身上還帶著一顆能解百毒的藥丸,不然要谷主救你,還不如你自殺來的快些,要知道這種毒可是會讓人生不如死的。」冰御半嘲弄的撬開綿歌的嘴給他服了藥,要不是這次有檀伊公子在,他大概能把藥丸省下了,有些可惜的看著空了的瓶子,他又回到外間。
「谷主,那個人沒事,不過檀伊公子他……」外堂用飯的那間房裡,赫九霄獨坐著,看來是在等赫千辰回來,冰御不解,「谷主難道放心檀伊公子一人去追敵?」
「他不會遇到敵人,他只是想查驗屍體,也是為了離開這裡。」赫九霄冷冷的說,冰御看他臉色,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赫千辰擔心,「谷主不告訴檀伊公子嗎?」
赫九霄端起酒杯,緩緩又飲了一口,他沒有理睬冰御,充滿妖色的眼底,除了冷酷和漠然還有些他人看不懂的神色,什麼都不說,有時比說來的更好,就像毒酒有時比醇酒更香,一手擡起又斟了一杯酒,錦袖閃現金芒,那華貴艷麗的顏色印在他的眼底,也似有詭譎的流光掠過。
對血魔醫赫九霄而言,世上已沒有什麼毒能對他產生太大的傷害,赫千辰離開的同時,他早已將毒運到指上,赫九霄擅醫也擅毒,長久以來接觸毒物,很多能致人死地的毒對他而言都很難再起作用,這就是冰御想說的事。
千辰,你躲我避我,能到何時……赫九霄舉杯站起,走到門前,院裡看不到人影,此處確實是個僻靜的院落,外面的騷亂聲隱隱傳入也很是輕微。
店小二已死,前面送菜來的是他,或者是殺他之人假扮,赫九霄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舉杯對著夜色,被人稱作血魔醫的男人望著外面幾點燈影,冰冷依舊是冰冷,仿佛不在這個世上,仿佛站在生死之外,無人看的出這張邪美的臉上隱藏在冰寒之下的想法。
赫九霄此刻想的當然是赫千辰,那樣的一個人,是他的弟弟,若不是因為這層關係,他興許不會對他產生任何想法和感覺,如今卻是不同,這種不同他自己知道,別人也已經看出。
因為赫千辰,赫九霄嘗到了被人關心的滋味,也體會到為人牽掛的感覺,他等他來到赫谷,找著理由送他上路,一起並肩對敵,這一切對赫九霄而言都是新奇的,也許這都是些平常人會做的事,但血魔醫與平常人還是有所不同,一個自小便學著如何虐殺的人,要在他的心裡尋找到溫情太難太難了,若非赫千辰的出現,或許他的這一生都會這麼過去。
他確實不懂得寂寞,也確實不知道何謂孤獨,血魔醫從不需要多餘的人在他身邊,他喜歡站在陽光下,想著如何煉製新的藥,如何施用在人的身上,如何得到他想要的結果,這便是赫九霄的生活。
如今,除了醫和藥,他的心裡還多了些別的,一日日過去,他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明白,他想得到,他想占據。
赫千辰曾為他覺得難過,因為他看出赫九霄這身冰冷之下的空無,無所求有時並不是一種境界,而是一種悲哀,他卻不知赫九霄就是要他難過,為他,而難過。
我不覺得難過悲哀,不覺得孤獨寂寞,你若看了難過,見了心酸,便會放不下走不開,你會想著我,為我難過,你不願去想,卻不知你已經在想……飲下杯中酒,赫九霄暗如血色的唇邊似有若無的微微揚起,赫千辰問他是不是有意,有意讓他不舍讓他心酸,而就算是有意,又如何呢?
心底的平靜已經被打破,即便是被刻意而為,也終究無法恢復原來的安然,就算裝作不知,又能裝到幾時?赫千辰的驕傲又能讓他容許自己裝到幾時?
夜色昏沉,卻不寧靜,用飯的時間,酒肆之中總是熱鬧的,這家酒肆的生意一向很好,廚房裡的人也很多,但此時這間本應該熱火朝天的廚房裡的人卻都不見了蹤影,廚子早就在水缸里發現小二屍體的時候就嚇得奔逃出去,其他人也是一樣,如今只有赫千辰一人站著。
被叫做小狗子的店小二就像一條狗一樣被塞在水缸里,屍體已經微微腫大發脹,看來不像是才死的樣子,四肢被折斷扭曲,水缸並不很大,脹大的屍體從水裡發出微微的異味,在飄散著各色菜香的廚房裡被人忽略半點都不奇怪,何況這股味道並不重,若不是這個被閒置不用的水缸被揭開,誰也不會知道小狗子已經死了。
那個和店家講話的早已不是原來的小狗子,上菜的當然也不是他,易容成他人而不讓周圍的人察覺異樣,這樣的殺手江湖上不多,卻也不少,但能在血魔醫和檀伊公子面前做到自然而不心虛,不露半點破綻的人卻絕不會有太多。
赫千辰站在廚房裡,緩緩搖頭,要不是他先前心神不集中,或許能察覺有異,而不會到現在才想起不對來,那店小二送菜之時,沒有看他們一眼,若非是有所顧忌,怕露了殺意或是心虛,怎可能忍住不去看赫九霄?如血凝結成冰的妖異俊美,令人一見膽寒,無人能將其忽略。
就連他,都幾乎不敢正視那雙望來的眼。而那人卻誰都沒看,不看赫九霄,也不看他,如今想來該是不敢看,一看難免膽怯,難免露了行藏,他猜測那人已經知道他和赫九霄的身份。
店小二已死,下毒人發現騷亂自然不會久留,赫千辰沒有盲目去找,他站在廚房裡出神,從房裡出來他本就沒有指望能發現敵蹤,就算發現拿下,也不會是幕後策劃這一切的人,充其量只是殺手,而殺手要是會輕易交代委託人是誰,便不是合格的殺手了。
他出來只是為了避開,他知道自己該好好想一想,等定下心,他還知道赫九霄是有意不馬上解毒,他的焦急和關切在當時表露無疑,自然也被赫九霄看在眼裡。
你要我去想,要我明白,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赫九霄,你又明不明白,你我是兄弟,你對我的好不是其他,也不能是其他,但你為何非要讓我混亂至此?若不是你在身側那樣看著我,我也許不會忽略那人的異樣,若不是你先亂了我的心,我也不會看你中毒為你著急。
就像已經被扯亂的線,越是理,越是糾纏不清,回不到原樣。他們之間的兄弟情,難道也要如此?赫千辰緩步從廚房裡走出,走向他們包下的那個院子,一路上還有人叫嚷,店家已經報了官,官府的幾個衙役聞訊而來,看來是住不了幾日了。
他本來打算請了大夫先給綿歌看看,等傷勢略好了再出發,如今這個打算只能作罷,赫千辰最終決定明日請了大夫,若不太嚴重,便還是繼續趕路。腳步聲一成不變的安穩,青衣在夜色之下從人群中經過,仿佛一道和煦的風。
這位公子是誰?不少人差點忘了來這裡是做什麼的,紛紛議論。
赫千辰沒在意身後的竊竊私語,如同印著月色沉寂的眼眸深沉和穩,淡淡的眸色如水,他回到院子裡,當他站到赫九霄面前的時候,還是那個從容不迫的檀伊公子。
「我已沒事了,無需擔心。」赫九霄就在門前等他。
「血魔醫自然是不會叫我失望的。」赫千辰看著他手指上的傷口,血色已經正常,確實是沒事了,他沒有問那是什麼毒,而是從懷裡取出赫九霄先前給他的藥盒來,「你要我隨身帶著,如今卻是你自己要用。」
微含責備的話,若不是因為關切還是什麼?赫九霄聽的出,赫千辰自己也知道,沉著臉色,他將藥盒打開,往那微不足道的傷口上抹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