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在乎
2024-09-14 04:14:34
作者: 火貍
第三十三章在乎
殺手講究的是出其不意,是一擊必中,如今他們已經露了行藏,不再有任何優勢,如何能抵得過兩人的聯手一擊,冰御還在護著馬車,赫千辰與赫九霄很快就將餘下的黑衣人全數滅去,滿地屍體和滿地鮮血,這條經過林子的路沒人再經過,也可能是聽到打鬥聲無人敢經過,等一切都靜了下來,綿歌在馬車裡嘆了一聲,「是我連累你們。」
「我們難道會怕你連累?」赫千辰的話從外面傳進去,綿歌在車裡垂著眼,似哭似笑的表情很是複雜,他的傷還沒好,他身上還很痛,他本來就應該呆在馬車裡,但此時他的神情看來卻像是在後悔,他像是在後悔方才為什麼聽了赫千辰的話,沒有出去,讓別人為他抵擋危險。
也許因為方才赫千辰對他說的那句話太有威儀,讓人不自覺的聽命,檀伊公子畢竟是千機閣的閣主,綿歌在心裡自語,提醒著自己。
地上都是屍體,滿地都是血跡,赫九霄站在其中冷著臉色,面無表情,森然冷漠的目光從地上掃過,毫無同情之色,只有如血的唇邊似有若無的揚起一抹刀鋒似的細微弧度,那不是笑,是殘忍。
有人是享受殺戮的,赫千辰移開眼,卻不知道赫九霄如此的神情不是為了所殺之人,而是為他,為能和他並肩對敵而覺得愉快,為一起斬殺所有敵人而覺得滿意,對赫九霄來說,這實在是難得的感受,太過乾脆的殺戮通常總令他覺得乏味,他更喜歡令人陷於生死兩難之間,無法解脫直至死去。
「這一路上看來不會太平了。」赫千辰看著地下的屍體,收回蛟蠶絲的神情依舊淺淡,在拾全莊發生意外之前,無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淺,或許還有人以為他不會出手傷人,而事實上他除了不願與人接近之外,他並不介意殺人。
「谷主,天色不早了,再走下去就要錯過宿頭,不如找個地方先歇息一下?」冰御對死人沒什麼想法,他把馬車上扎的箭拔出來,扔到地上,那些屍體誰也沒去看,誰都知道絕對查不出任何東西,沒有哪個殺手會在殺人的時候帶上證明自己身份來歷的東西。
剛經歷過一場突如其來的暗襲,在場的人卻並不怎麼緊張,也不在意,身在江湖、人在武林,任何時候都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麻煩,遇敵殺敵,風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不過有赫千辰在,冰御想的是早些找個住處。
檀伊公子好潔,他還得和酒肆里的店家關照許多事,餐具用具,床褥枕席,甚至是桌椅,能換的都要換,不能換的也得換了才行。不必赫九霄交代,冰御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在谷里,這些事已經做過一遍了。
赫千辰也覺得該找出地方停一下,綿歌的情況看來並不太好,他那一身狼藉也的找地方歇下洗去,至於這次的事,眼下倒是不必急著問,來人是為綿歌,綿歌無事,殺手也都解決了,但他們的馬匹受了驚嚇,早已跑得遠遠的不見蹤影,等冰御去找了馬回來,幾人再次上路,天色已經昏黃,正趕上要關城門。
「幸好趕上了。」冰御把馬車趕到院子裡,尋思著是不是該換輛馬車,反正身上帶的銀兩足夠。
「餓不餓?」赫九霄沒有理睬冰御的自言自語,對著赫千辰問道。
要是被他醫治過的人聽了這句話,多半會懷疑自己的耳朵,誰曾見過血魔醫用這樣的語氣問出這樣的話?他通常問的是別人能用什麼來交換,用的是冷酷淡漠的語調,而不是如此,雖然冰冷卻能聽出關切,問的是有沒有餓這種小事,他若是問人還要不要自己的命,這才正常一些。
「在路上倒不覺得。」赫千辰打量此刻身在的這個院子,很幽靜很雅致,確實不錯,他身上帶著銀票,但冰御卻在身上放著現成的銀兩,不是銀子,而是黃金,就算數目相等,把金子放在店家面前的效果好像比起銀票來的更好。
酒肆老闆看到金子的時候樂的眼都眯了起來,叫人整理了最好的院落,要換什麼就換什麼,里里外外都親自照應著,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財神爺。
「幾位爺!還要什麼?小的馬上叫人去準備?」搓著手,店家腆著他圓滾滾的肚子滿臉微笑的走到門口,一張圓臉上被他笑的差點找不到眼。
「你們店裡有什麼招牌的菜,全都上來,酒要最好的,菜也要新鮮的,裝菜的盤子要全新的,店裡沒有就去買!」冰御手裡一揚,「拍」的又扔出去一錠金子,「不要讓人來打擾,不許其他人靠近這個院子,你和店小二做完了事就出去,東西明天再來收,好了,就這樣,可聽明白了?」
「是,是!小的明白!」接住那錠金子,店家點頭如搗蒜,心裡想著要是多來幾位客人像這幾位一樣,他情願天天自己親自伺候,絕對不能便宜了店小二。
「谷主?」冰御對店家交代完了,躬身到了赫九霄面前。
「嗯。」赫九霄揮了揮手,表示可以了,冰御才退到一邊。
聽到那一聲,店家的魂終於從手裡的金子上回了過來,原來這位才是主子,方才和他說話的那個氣度不凡卻只是個奴才,他小心的擡眼看了看,這一看嚇得他「哎喲」一聲倒退幾步跌到了門外。
「小的先退下了。」連滾帶爬的走出去,他差點連手裡的金子都捏不住,房裡有三個人,除了和他說話的那個,另外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站著的那個背對著他看不清樣貌,遠遠的只覺讓人看了很舒服,往那裡這麼一站,連這個院子都雍容華貴了起來,而另一個,相貌倒是看清了,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麼俊的人,可那人身上卻滿身的邪氣和妖氣,冷冰冰的不像個活人,好像從閻王殿裡出來的,好看是好看了,可誰敢多看吶?他先前沒留意,如今這一眼看到了,嚇得他差點尿了褲子。
「小狗子——快去給客人上菜——」
「老闆自己不去?客人不是給金子嗎?你不是想多拿……」
「叫你去你就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好嘞——」店小二滿口欣喜的答應。
赫千辰在房裡轉過身,揚起一絲嘴角,「原來長的太俊也不好,你嚇到人了。」
赫九霄不答,坐在座上就似坐在那頂血紅的轎子裡,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周身也散發出一股猩紅冰寒的氣息,江湖中人見了他猶要驚退一步,何況是尋常百姓,他卻似早就習慣也毫不在意,端起手邊的茶,「你受了傷。」他的目光落在赫千辰的手邊。
衣袖外面破了一處,那是劍鋒的劃傷,以為裡面只是擦破了一點,赫千辰自己沒有留意,聽他一說撩起衣袖,確實看到一道傷口。
「不妨事的,只是小傷。」放下手,取出帕子來準備抹血,才拿出來的白絹被一雙手拿了去,赫九霄已經起身,拿著赫千辰的帕子,按在他的傷口上,「冰御,去拿藥箱來。」
「是。」冰御早就想下去,卻找不到什麼藉口,在他看來這兩人確實有些什麼,他在旁十分不便,綿歌有傷不能出來,堅持自己洗浴換衣,已經在房裡歇著了,他拿了藥箱之後也該回自己房裡才對,等用飯的時候再出來想必比較適合。
赫千辰當然不知道冰御出去的時候是在想什麼,但他清楚赫九霄根本不必大驚小怪,只為了他手臂上的一點小傷,「我說了沒事,你不必替我上藥。」
「我想替你上藥。」純白的帕子沾了血跡,赫九霄傾身靠近,手裡的白絹染上他臂上的鮮紅,他低頭查看傷口。
赫千辰看不到他的神情是否有變化,只覺得那句話里存著些難言的異樣,他們身上都還帶著先前那場交戰的血腥氣,他卻能從中發覺赫九霄獨有的氣味,那是長年接觸草藥的藥香,按在他頸邊的手拿著他的帕子,溫溫的熱度透過帕子傳到他手臂上,他的心莫名的亂了幾分,忽然把手收回,「我說了我沒事。」
他斷然轉身打算離開,手臂卻被人拉住,赫九霄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別動。」他把他按在椅上,染血的白絹再次復上傷口,冷冷的話音似乎存著不快,「眼下是沒事,但假若其中有毒,你還能說自己沒事?」
「血的顏色未變,我沒有中毒。」赫千辰被他按著不能起身,手臂上的傷口確實不嚴重,赫九霄卻不管他說什麼,看著傷口的模樣好像那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事。
「血魔醫何時開始對別人的傷勢如此在意了。」
「我不在乎別人的傷,我只在乎你的。」冷冷的話和握住他的手一樣,有力而不容抗拒辯駁,赫九霄說的理所當然神情不變,赫千辰卻無言以對,頓了片刻,勉強笑了笑,「我是你弟弟,你當然該在乎我,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赫九霄的目光從傷口上擡起,看著他,「我不需要什麼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