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緣起
2024-09-14 04:14:24
作者: 火貍
第二十七章緣起
「怎麼了?」赫千辰只覺手上忽然被握的死緊,若不是他的內力能夠抵擋,尋常人的手怕是早就斷了,卻聽赫九霄冷哼一聲,忽然以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的專注,打量,判定,布滿冰寒的眼底浮上詭譎難辨的神色。
「倘若我不叫你來,你還會不會踏足赫谷?」
赫千辰想了想,擡首注視天上蔚藍被雲層纏繞,他淡淡回答:「也許終有一日會的。」只要他還記得赫谷,就必定會來。
「如果那天你中毒之時我不在,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生死有命,人在江湖難免身染血腥,總有死的一天,只是沒想到你在。」
「假若我不是你的兄長,你會讓我接近?」突然間,赫九霄問出這麼一句話,專注而冰冷的眼眸里閃過異樣的妖色。
赫千辰不明所以,手上的力道是鬆了,但這個問題令人不解,「你我已是兄弟,不會有那樣的如果,假若你不是我的兄長,你還是誰?若是別人,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要是別人靠近,他定然會第一時間遠離,他已習慣不和任何人靠近,他看來溫文有禮,讓人覺得可信可親,過度的好潔卻讓旁人難以接近,假如不是他看不到他的心思,假如赫九霄不是他的兄長,他不會讓他靠近。
這一點赫九霄很清楚,但他還是問了,從赫千辰的回答中他已發覺,除了當年的那段歲月,除了他們是兄弟這層關係,他們之間,再無牽扯。
「為什麼這麼問?」赫千辰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即便不用自己的異力,他自詡也能看出很多事,但此時此刻他卻看不透赫九霄的想法。
沒有回答,俊美到邪異的臉上浮現一絲笑,那笑帶著赫九霄身上散發出的濃烈又冰冷的氣息,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如同嗜血的野獸,也像是冥府的閻羅,打算將人拖入地獄。
假若當時赫千辰看到這樣的笑,不知還會不會發生往後的種種,他們兄弟之間還會不會有那麼多的糾葛,恩、怨、情、纏,直到在面對最危險的境地的時候還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就算會粉身碎骨也不放開?無論有多少種猜測,此時沒有答案,也許不論他是否看到,往後的一切一樣會發生,也許他和他之間,早就註定做不成一對尋常的兄弟。
而此時,赫千辰確實沒有看見,那笑容一閃而逝,那層詭譎難辨的神色驟然退下,「我們走吧。」赫九霄拉著他繼續往前。
谷內的暗哨見到兩人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敢吐出胸口憋住的氣。老天爺!誰來告訴他們那個人不是谷主,是別人假扮的?什麼時候見過谷主去牽別人的手,什麼時候見過谷主對人笑?
他們全都看見了,但他們情願什麼都沒看到!尤其是那一絲笑,妖異到極致,又透出癲狂的陰暗,短短一瞬就足夠叫人為之顫抖,人說血醫似魔,他們也許真的是追隨了一個魔,一個看來冷如寒冰,卻隱藏著內心瘋狂的魔。
這裡一直是赫谷,赫谷曾經的主人赫無極就是個如同瘋子的惡鬼,他的後人會繼承多少他血液里的瘋狂?
赫九霄和赫千辰已經到了他們要看的地方,這裡只有這一個墳,地下還有許許多多被人遺忘的屍體,沒有人知道赫千辰也是從赫谷出來的,人們聽過的傳說里,他的生母本是妖,還是個狐妖,不知和誰生了孩子,棄在林子裡,被千機閣上一任的閣主給帶回去了,才有了今天的千機閣閣主,檀伊公子。
他是被撿來的,自小在千機閣長大。這個傳聞赫九霄也聽過,當兩人來到灩音墳前的時候,他看到赫千辰站在墳前久久不語,開口問道:「當年你是如何到了千機閣?」
「我本來是該死了的。」赫千辰自嘲輕笑,眼神淡淡的落到面前的墳頭上,「他命人將我帶走,那些人就來自『南無』,他的本意是要我死,但他不知道『南無』也屬千機閣,赫無極為何要殺自己的親生兒子,對此有人一直很疑惑。」
那個人就是千機閣的上一任老閣主,魏析樓,他沒有讓人動手,買通赫谷里的人知道了赫千辰的能力,便將他留下,擁有這種能力的孩子對他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他怎麼能讓他死?千機閣要的是情報,也有不少人是死都不肯說出心裡的秘密來的,這種時候赫千辰的能力就很用處。
「他也……」赫九霄眼底一片陰冷。
「他也和赫無極一樣。」赫千辰的話就如他的眼神,淡淡的,青色的背影站的挺直,就連那份悠然和沉穩都沒有改變。
「他要我做的事和在谷里也沒什麼不同,區別只是那些不願說出秘密的人,真的有許多不能說的理由,被我知道一切之後他們不只是厭惡和恐懼,還有恨。有一次有人從牢里逃脫出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走,他用手上的鐵鏈,要將我絞死。」
說起千機閣里的過去,他竟然還能這樣平靜,赫九霄在他身後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聽得出他的話里沒什麼情緒的起伏,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過往,甚至還帶著無奈輕嘲的笑,他不明白他怎麼能做到,「當時你多大?」
「十歲,我已經在千機閣五年,早就學會很多,比如怎麼保住自己的命。」赫千辰回答的很平淡。
「你殺了他?」
「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他其實沒有別人想的那麼好。
赫九霄想像那樣的場景,「那時你還是個孩子,被迫使用那種能力,不得不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他要恨也應該恨魏析樓,不是你,你才十歲,你殺了他,不覺得害怕?」
「我已經習慣了。」
習慣?十歲的他已經習慣有人這麼恨他?恨到想他死,就算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也依然要他死。這是怎樣的習慣?赫九霄從來不顧惜人命,也從來不會對殺人這件事如此動容,可聽到赫千辰的話,他的心居然在顫抖。
赫千辰轉過身來看他,還在淡淡的笑,「那已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殺人是在九歲,和你一樣,你說,我怎麼還會害怕?你九歲學習殺人的時候,有沒有怕?」
話才落音,赫九霄已將他抱住,很緊很緊的擁抱,環繞在他背後的雙手將他鎖在懷裡,不同於上一次躲避危險的擁抱,完全不同,他能聽到他的心跳,聞到他身上帶著血腥的味道,赫千辰嘆息,「你不必心疼我,其實我們一樣。」
「不一樣。」他剛才分明在笑,赫九霄卻仿佛看到兒時的他,在心裡哭喊卻不能表現在臉上,是不是就是這些,讓赫千辰變成如今這般的冷靜,沉穩,難以撼動,看來溫和卻又和人隔著遠遠的距離,他和自己不同,他沒有那麼冷血,不會對人命沒有感覺,如今他一遍遍的洗手,一次次的拂去不存在的塵埃,也許不僅僅是因為那種能力造成的影響。
「我殺人的時候只有快樂。」這是赫九霄的回答,九歲的時候,他開始學習怎麼從殺戮中尋找樂趣。
赫千辰一震,赫九霄卻繼續抱著他,沒有放鬆,感受著懷裡的溫暖,口中冷冷說道:「我很像他,我也不把人命看在眼裡,我喜歡聽到他人的慘叫,我喜歡看到有人在恐懼里掙扎,那種生死都在我手中,被我-操縱……」
「夠了。」赫千辰兩手抓在他的肩頭,擡頭看他,赫九霄口中的他指的是赫無極,但在他看來赫九霄和赫無極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他怎能這麼說!冷冷一笑,輕嘲的問道:「你說你像他?難道你會要我死?」
「我不會讓你死。」赫九霄蹙眉,很肯定的回答,這句話他曾經說過,當時是在擂台底下的陷阱里,他抱著赫千辰,說了這句話之後為他渡氣,那柔軟清暖的味道,似乎還殘留在口中,目光落到眼前,他的注視讓赫千辰微微一怔,他放開抓住赫九霄的手,但那雙在他身後環繞的手臂卻沒有鬆開。
清風送來草木的沙沙聲,無人的林邊只有一處墳頭,他是來祭拜的,他也看到墳上有別人祭拜的痕跡,他知道那人絕不是赫九霄,已經確定這一點,他們本來應該離去了,但赫千辰不知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眼下會發展成他們兄弟二人這般相擁?
他是他的哥哥,是兄長,但成年之後,哪裡還有人會和自己的兄弟這樣抱在一起?如此的……顯得太過親密的擁抱。